第62章

那柔軟的舌尖還拼命地想要往男人的嘴裏鑽, 但是霍顯是什麽人——在最開始的詫異之後, 他很快回過神來,意識到伴随着軍糧運到的,還有他這位本應該遠在京城的“将軍夫人”。

姬廉月其實是知道禮義廉恥的,看他在朝堂之上規矩的模樣,就知道他并不是那麽習慣在衆人面前同霍顯表現親密。

他上一次這麽做還是霍顯從北方回經常述職, 那會兒京城有關于姬廉月和陸豐的謠言滿天飛, 人人都以為公主殿下和驸馬爺玩完了——

姬廉月那一吻定乾坤。

自那之後許多“謠傳”不攻而破, 風波逐漸變稀少。

如今呢?

他又是為了什麽?

霍顯想不到, 于是架着姬廉月的胳膊将挂在他身上的人推開了些, 眉頭微擰:“你怎麽來了?”

這聲音又恢複了姬廉月熟悉的那種冷漠,高高在上又沉穩不亂的樣子……姬廉月立刻就不高興了:剛才你在比武臺上意氣風發,嚣張跋扈地調戲你的士兵讓他叫你将軍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怎麽對着我就只剩下棺材臉了!

姬廉月心中不快,餘光越過男人的肩膀看向他身後, 看見那個剛才被男人壓在比武臺上“切磋”的士兵已經被別的士兵扶了起來……

因為剛才在地上蹭過,他發絲有一絲絲淩亂, 一縷烏黑的發垂落臉頰邊, 那不施粉黛的小臉上,一抹嫣紅還沒散去。

他轉過頭, 看向他們這邊,一臉無辜。

“無辜”到姬廉月心中的火,“噌”地一下能蹿到火燒眉毛那麽高,臉上笑容卻不變,墊腳飛快地親了男人的唇角一下:“想你就來了, 寫家書不夠快,文字也幹巴巴的,哪裏比得上真正摸得着,碰得到?”

霍顯被他親了個正着。

正想說什麽,忽然餘光注意到周圍的士兵都眼巴巴看着他們,大半的人目光只在姬廉月那張臉上打轉……

于是男人皺眉,沉下臉色:“胡鬧什麽,這裏是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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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廉月:“……”

這他娘一盞茶時間不到,他都熱屁股貼冷臉幾回了?!

這男人是不是有病啊,對別人和顏悅色的,怎麽就對他像個仇人!

這謝三郎威脅他,管他要軍糧,他不生氣,他姬廉月千裏迢迢給他倒貼送軍糧,他反而給臉色看是吧!

姬廉月被他冷言冷語氣到夠嗆,也沒來得及仔細去想其實這會兒距離謝三郎第一次為軍糧鬧事已經過去半旬有餘,哪怕霍顯罰過他,也早就傷口愈合看不出了。

這會兒他滿心惱火,一腳踹飯了千年老陳醋!

“霍顯,你這養不熟的野——”

難聽的話都到了嘴邊,被霍顯一把捂住了嘴,“再胡說八道就帶你去護城河裏洗嘴。”男人清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姬廉月在他懷裏亂動了下,感覺到那像鐵似的另一只手臂纏上了他的腰。

姬廉月“唔唔”兩聲表示不滿,霍顯卻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意思,扣在他腰間的大手指尖摁了摁他的腰示意他老實點,一邊轉過身看身後的士兵,嚴肅地點點頭:“你們繼續。”

那冰冷的目光往士兵群裏一掃,那些原本還目光黏在姬廉月臉上打轉的立刻像是被看穿一般狼狽轉開臉。

霍顯心中舒坦了些,然而面色也沒有變得好看些許……低下頭看着在他懷裏多動症似的姬廉月,臉又黑了些,頭也不回地帶着他往自己的帳子那邊去。

到了帳子掀開了,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懷裏人往裏面推搡了一把。

姬廉月往前撲了下自己站穩,随即開始打量周圍——

硬邦邦的一個兵器架,霍顯的劍就在上面。

還有平日裏穿的軟甲,有些破舊,因為武略将軍級制铠甲還在随姬廉月一同到來的物資車上還未送來。

一張矮幾,一個床榻,只用簡陋屏風隔出淨室,床榻上有張虎皮墊,那就是整個帳子裏唯一的裝飾了。

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姬廉月微微蹙眉,回過頭看霍顯,擡腳踢了他硬邦邦的小腿一下:“我要沐浴。”

霍顯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很不好看,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只是答了聲“好”,便拽着姬廉月出去了——

這時候他還驚訝霍顯吃錯藥了那麽好說話。

直到男人拉着他繞着軍營紮地繞了一圈,在護城河上游停下,指着那流水泠泠的清澈河水道:“洗吧。”

姬廉月:“?”

他一臉震驚地望着他:光天化日河裏洗澡,當他野鴨子麽?!

“軍中多有不便,公主殿下來之前想必就想到這些,”霍顯嗓音又低又沉,夾着火,“行軍打仗節奏快,這沐浴自然也不會講究,往日裏校場練兵完大家都是脫了衣服跳進去囫囵洗漱一番。”

姬廉月看了霍顯一會兒,發現他是認真的。

他猶豫了下,一路押運糧草而來,他灰頭土臉,北方又幹燥,他覺得自己身上能抖出三斤沙子……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這個樣子的,畢竟早先就說過了,他姬廉月除了美什麽也沒有,哪有一身土的美人呢?

但是讓他真的脫光了跳河裏這種事他又做不出來,看着那幹淨透徹的清涼河,他猶豫了下,看了周圍一圈,找到一塊大石頭。周圍有一人高的雜草掩蓋,勉強算是個天然屏障。

大不了脫了外袍着中衣下水便是。

反正也不是真的女人,哪怕別人看一眼也無所謂。

姬廉月猶豫了下,就伸手去拉扯腰間腰帶,剛拉開一些,手腕便被另一只大手一把扣住。

微微一愣擡起頭,他見立在一旁男人面黑如鍋底,那雙漆黑銳利的眼死死地盯着他,他問:“姬廉月,你幹什麽?”

姬廉月看了看河水,又看看霍顯,莫名擺在臉上:還不夠明顯啊,你讓我在這将就沐浴啊?

霍顯額角青筋跳了跳。

——老子讓你在這洗你你就聽話?平日裏怎麽沒見你這麽聽話?

忍無可忍地一把将那人拖過來,見他還回頭戀戀不舍都去看那河水,兩根手指頭卡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擰回來。

“看什麽看,你還真是不講究。”

男人嗓音低沉粗啞,将那還拼命回頭的腦袋往懷裏一摁,想要氣他沒氣到,把自己氣了個夠嗆,一臉如羅剎般将懷中人又拖回帳子裏。

最後是霍顯自己牽了馬,親自快馬進城,弄了只浴桶回來。

霍顯吩咐人打水,姬廉月立在霍顯旁邊,見擺在浴桶旁邊的尿壺,還在挑三揀四:“哪有浴桶和那個放一起的,你該再買個屏風回來。”

霍顯:“……”

眉間突突地跳,男人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強忍住了把旁邊的人拖來摁在榻子上揍一頓的沖動,沒說話。

水放好了姬廉月跳進去還喊水涼,聲音裏倒是挺歡快。

将軍帳子裏時不時傳來人說話的聲音,站在帳子外守衛的士兵面面相觑:将軍帳裏可從來沒有過這種氣氛。

左邊的士兵擡手,用手肘捅了桶身邊的人,小聲道:“看來霍将軍和公主……關系也不像是傳聞的那麽不好。”

被桶那人正是剛換崗過來的謝三郎,抿了抿唇,良久淡淡道:“我還是覺得将軍和咱們在一起更放松些。”

那士兵“啧”了聲,嘟囔“夫妻相處能和我們這些大老爺們一樣麽,有本事你讓将軍給你打水洗澡”。

此時,帳子裏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只聽見霍将軍打雷似的吼了聲“姬廉月”,也不知道又被怎麽觸怒——

站在帳子外的士兵立刻收聲,吓得站都站不穩,帳子裏面卻傳來姬廉月的戲谑笑聲,隐約聽見他說“兇什麽兇呀”,尾音上翹,風情萬種。

看來是霍将軍的怒火吓死了一票路人,唯獨自己想吓唬那人沒被吓着。

……

沐浴完,姬廉月在霍顯帳子裏睡了個午覺,雖然榻子又硬又簡陋,但是鑽進去全是霍顯的味道,他睡得倒是踏實。

睡到晚膳時間還不肯起。

姬廉月磨蹭了一會兒,霍顯當然不會等他,扔了他餓死活該,自己掀了帳子走了。

姬廉月慢吞吞起來洗漱一番,掀開簾子見帳外還站了個被留下來的士兵,心裏舒坦了,沖那士兵笑了笑——

那士兵是霍顯之前的家兵親信,進過京城的,這會兒被姬廉月笑了下也是笑得面紅耳赤,頭一低,腦充血似的給他帶路。

姬廉月到了用晚膳的地方,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只見霍顯雖然跟別的士兵一起用膳,單手也單獨劈了個小桌子出來,面前擺的小菜也豐富一些。

這都不是問題。

問題在于姬廉月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上午在比武臺被霍顯壓着那個身材瘦小。皮膚白皙的士兵捧着三個饅頭加一碗面湯,順其自然地霍顯那不大的桌子邊坐下,又小心翼翼擡眼看了他一眼。

姬廉月心裏那火又燒起來了。

擡步走過去,站在霍顯旁,問:“我坐哪?”

霍顯早就看見他來了,這會兒也不計較這人站在自己旁邊居高臨下地說話,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桌子的另外一側,示意:除了這,你還想坐哪?

姬廉月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安靜坐在另一側的謝三郎臉上轉了一圈,心中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個矯揉做作的作妖樣,踢了霍顯腰間一腳:“擠。”

霍顯知道他這就是在作妖——

擡頭涼嗖嗖地瞥了他一眼。

姬廉月盯着他,那雙黑色瞳眸卻閃着倔強的光。

兩人對視片刻,霍顯先敗下陣來收回目光,轉頭看了眼謝三郎:“你回去坐。”

謝三郎愣了愣,卻什麽也沒說,低低應了聲“是”,捧着碗坐回了下面其他士兵旁邊,那些人挪了挪位置讓他坐下去,什麽也沒說。

姬廉月挨着霍顯坐下來,屁股剛沾地就聽見他冷冷地問:“滿意了?”

姬廉月也憋着火呢,擡起頭看向霍顯:“滿意,難道你不滿意?”

霍顯不說話了。

姬廉月接了火頭軍遞來的米粥,還知道跟人笑一下道謝,那火頭軍受寵若驚得回去舀粥的勺兜拿不穩了,霍将軍看在眼裏,眉頭能夾死蒼蠅。

旁邊那人低着頭喝粥,也不搭理他。

最後是霍顯用筷子給他夾了一筷子小菜放碗裏,見他放下碗面無表情看向自己,無聲嘆了口氣:“男人的醋你也要吃,你是不是有病?”

“煩請霍将軍睜大狗眼,我也是男人,霍将軍用得也挺開心。”

“……”

霍顯被他堵得說不上話。

瞪了他一會兒。

姬廉月把霍顯給他夾的鹵牛肉吃了,味道還行,努努嘴。

霍顯又給他夾了一塊。

“你同他保持距離。”

“這是行軍打仗。”

“我不管。”

“姬廉月,你到底幹什麽來的?”

姬廉月放下碗。

微微一笑。

“捉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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