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北境。

最近, 霍顯比較頭疼。

秦明月強征來的一萬民兵裏, 出現了一個刺頭,他說他的名字叫謝三郎,因為在家中排行老三。

這人不像是北方漢子,瘦的像是猴一樣,大腿還沒霍顯胳膊粗, 人也不像是一般的北方漢子那樣高大, 往隊伍裏一站, 到他那兒就生生凹陷下去一個口, 整個隊伍像是被人啃了一口的燒餅。

霍顯覺得此人存在是真的說明, 秦明月那會兒去征兵已經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

而且這人不僅看着不能舞刀弄槍,生出來的事端也不少——

本來征來的雜兵歪瓜裂棗,自然比不上正規軍,軍糧這種東西大家一起用的, 那好的自然是先填着正規軍的肚子,畢竟他們是正兒八經要上戰場的。

給這些雜兵放的, 偶爾會參雜一些糧倉墊底的糧食,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有點兒黴味, 可能不那麽新鮮。

霍顯覺得戰争年代,有得吃就不錯了,所以對這種情況睜只眼,閉只眼……

反正本就不是什麽新鮮事。

将領每餐還能吃口肉啊,哪來那麽多一碗水端平?

——可是謝三郎就不這麽認為。

他覺得咱們在家呆的好好的你非要把咱們弄過來, 弄過來吃的又怠慢一副不屑咱的樣子,那麽有本事你到時候把咱放回去啊?!

他這想法得了不少簇擁,加上謝三郎還有點小聰明,于是在征兵頭一個月的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一群雜兵聚集在一起,把火頭軍的竈臺給掀了,謝三郎抓些個小頭領把人揍了一頓,強迫人家答應以後夥食上一視同仁——

那火頭軍前腳答應,後腳就哭爹喊娘地來找霍顯告狀了。

此時霍顯在軍中已經有了一些威望,再加上秦明月将雜兵扔給他訓練,男人一聽,他手底下還能出這種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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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鬧着一視同仁就要糧食,明天是不是覺得地位也該一視同仁,幹脆拎着長矛上他的帳子裏來搶兵權算了啊?

原本還握着兵書的男人手裏兵書一扔,想也沒想就站起來,連夜把所有鬧事的人點出來,摁在地上,一人二十軍棍——

謝三郎是第一個被殺雞儆猴的。

那小身板打着有效果,不一會兒就血肉模糊,叫那些人也看看清楚什麽叫“軍規”!

打完二十棍不解氣,霍顯又找了個“帶頭鬧事”的由頭,愣是把人摁着又多打了十棍,打得真正血肉模糊的,心想這回該消停了吧,一回頭卻發現:呵,人還醒着!

只是黑夜之中瞪着那雙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明明人都痛到神志不清了,還硬撐着一口氣,瞧着他像是瞧什麽仇人。

那眼神兒還挺有勁。

可惜霍顯是什麽人,從走江湖到入朝堂,各式各樣的眼神各式各樣的人,他見識得還少麽?

于是只見男人掀了掀唇角,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淡道:“骨頭還挺硬,下次再鬧事試試,不把你打得爹都不認識不算完。”

言罷轉身就走了。

也算是記下了這個謝三郎。

之後訓這些雜兵的時候沒少給他“特殊照顧”,霍顯其實也沒想那麽多,就是從軍中發現了這麽一個存在,并且琢磨這人瘦的和猴子似的,又上蹿下跳的,真的能上戰場打仗?!

別他媽就是給敵人漲士氣的活靶子吧?!

霍顯看着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子實在不順眼,總不能白養着個活靶子,平日用來添堵,上了戰場給敵軍漲勢氣,哪有這麽蠢的事?!

于是“特殊待遇”就來了,除了訓練要讓他多抗一袋負重之外,好處也不是沒有,吃飯的時候霍顯也會讓火頭軍多給他發倆饅頭——

但是這謝三郎吃東西像姬廉月似的小雞啄米,他三碗粥下肚子了這人還抱着一個饅頭像是他媽裏頭夾了砒霜似的!

有毒吧?!

最後霍顯受不了了,幹脆把人抓來自己面前一起吃飯,要求他和自己同樣的進食速度,自己吃完了他還沒吃完就開始計時,多一盞茶就是五個軍棍……

剛開始謝三郎怎麽都跟不上,無論是訓練還是吃飯,後來被霍顯雷厲風行地壓榨了半旬,也稍微像模像樣了——

五裏地負重跑能跑完了,吃飯的時候霍顯一碗粥下肚,他也能勉強狼吞虎咽完一個饅頭了。

此時外族蠻子因為被朝廷增援四萬大軍震懾,連續幾日未有動靜,軍中氣氛比較放松……

大家閑着閑着,什麽葷玩笑都敢開,開始笑話謝三郎被霍将軍青眼有加,要是個姑娘,指不定要娶回去當妾了——

每當聽到這種流言蜚語,謝三郎都會特別生氣,找那人出來打一頓是必須的,雖然他好像誰也打不過。

霍顯則不以為然,娶什麽妾?

莫說這謝三郎是個帶把的,他霍顯性取向正常這輩子碰過的雄性生物也是家裏那個性別成迷的……

就說家裏頭那個性別成迷的,已經叫他夠頭疼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前幾日還他娘奪命追魂似的拼命往軍機要函裏夾帶私貨送“家書”,很不得一天一封就為了問他:你為什麽不回信?

霍顯都快被他逼得瘋球了,恨不得拿着家書去問秦明月你這養的什麽好外孫女?

回信說什麽啊?

軍中事務他又不耐煩聽!

軍機要事又不能說!

這會兒那所謂“家書回信”還擺在他案頭,就起草了一個正兒八經的開頭,接下來往後怎麽寫還不知道呢……

還娶妾?

娶了妾他豈不是雙倍煩惱?

有病吧!

霍顯壓根沒把這些吃飽了撐着的流言蜚語放在心上。

這天,霍顯照例又把人拎來自己面前同吃。

“謝老三,你他娘怎麽光吃不長肉啊,”霍顯問,“太陽那麽毒曬也曬不黑,羅麻子都曬成黑麻子了,你還跟個娘們似的白慘慘。”

霍将軍真誠發問。

卻發現謝三郎抓着饅頭紅了臉,水靈靈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霍将軍滿頭問號。

……

朝廷送來軍糧的時候,霍顯正應了姬廉月之前形容的那般,如同野狗那樣和一群士兵在練武場比劃着玩。

不拿武器,就赤手空拳地摔跤玩,誰把誰先從比武臺上扔出去或者把另外一個人揍到爬不起來,就算贏。

謝三郎被霍顯點名抓上臺子,那小胳膊細腿的無聲暗示之前強塞的饅頭全部打了水漂,看得霍顯身上那些暴虐因子全被激發了——

一個弓步上前拽了那謝三郎的衣領,周圍哄笑裏直接像是掄麻袋似的将人直接掄地上了!

謝三郎被摔了個兩眼冒金星,只覺得胸腔裏五髒六腑都被用力摔打了下,一股血腥味直沖着喉嚨來……他兩眼發黑,卻記得拼命去用腿去掃霍顯下盤——

男人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一只手肘壓在他胸前,粗啞嗓音“嘿嘿”笑了笑,兩腿一夾将他那試圖作怪的腿夾住了!

……………………姿勢怪不雅的。

底下圍觀的士兵最近可愛傳這兩人的緋聞,見狀發出一陣陣怪叫,興奮的像是猴子般上蹿下跳。

謝三郎粗喘一聲,那張曬不黑的白皙臉蛋浮上一絲絲的紅,接着又因為被壓牢了上不來氣由紅轉白,他像是一條不老實的魚拼命攢動:“放開!霍顯!我叫你放開!”

霍顯嘲諷嗤笑一聲:“你他娘叫老子大名,這是求人的态度?叫将軍就放你一馬!”

周圍起哄的聲音更大了。

謝三郎的手都快叫男人擰斷,痛的他瘋狂倒吸氣——

眼瞧着比武臺的氣氛到打了最高點。

“霍顯!放開!”

從非常遙遠的人群後,一樣的臺詞響起。

只是那聲音……

在比武臺上,意氣風發,暴虐因子四射的霍将軍愣了愣,臉上針對這在他手下一招都走不過的垃圾士兵的嘲笑微微收斂……

……………………莫不是最近太累了?

霍顯面無表情地想——

這都他娘幻聽了?

沒等他想明白,這時候,方才一模一樣的聲音,自人群後,卻比剛才更近的位置響了起來,那聲音清脆夾雜怒意,好聽且雌雄莫辨——

便是聲音也能化成灰,霍顯也能認出來。

“霍顯!你要像條狗似的在人家身上蹭到什麽時候!給我放開他!”

嚣張跋扈。

任性沖天。

霍顯放開了謝三郎,完全顧不上後者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眶發紅,白皙臉蛋看着略微可憐的模樣,直接轉身看向裏三層外三層人群之後——

只見人群後,一身材修長,長發披肩,身着月白長裙佳人正俏生生立在那。

此時此刻,只見他面帶健康的水紅,眉間含怒,卻因此而顯得眉眼更加生動活潑,細碎陽光撒入眼中,仿佛是在他的眼裏曾經打碎了一盞鲛燈,那燈火燃在他眼中,能點燃萬物。

他的衣裙下擺因為奔波趕路沾染污漬,卻叫人一眼看過去仿佛更挪不開眼——

至少此時,那些聞聲回頭的士兵是這樣的。

他們大張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從天而降,眉眼含俏對他們将軍呼來喝去的天仙美人兒……

這他娘,誰啊?!!

衆人驚楞間,只見比武臺上,男人率先一步從上一躍而下,又恢複了素日裏冷漠又霸道的模樣,三兩步走到那人面前,用自己寬闊宏偉的背影擋掉了所有人的視線。

“你怎麽來了?”

他皺眉,硬邦邦地問。

半晌沒得到回答。

站在霍顯背後的人們,只來得及看見兩雙軟若無骨似的嫩白小手攀上他們将軍那冷豔高貴的肩,在他脖子後面一扣——

将軍順勢彎下腰。

美人送上自己紅豔柔軟的唇瓣,四瓣唇就這麽帖在了一起。

後面的人眼珠子也這麽噼裏啪啦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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