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神府青竹海,冰白指着牆壁上一個黑亮的大鼎的影像,給阿晨講解。

“鼎上刻的字,叫鐘鼎文。這是去年冬天,晉國向民衆征收‘一股鐵’鑄造成的鐵鼎,上面刻的是範宣子生前制定的‘刑書’。”

阿晨辨認着上面的字,點點頭。

冰白讓影像旋轉,阿晨看着鑄刑鼎另一面的字。

“以前的法律,是掌握在貴族手裏的,而鑄刑鼎面向全國百姓,打破了貴族專斷法律、随意處置百姓的不合理局面。雖觸動某些私利,但法律明确,社會安定,是有利于整個國家發展的。”

阿晨說:“那其他國家,應當效仿,人人懂法,利國利民。以後的百姓,就不會過得那麽提心吊膽了。但是奴隸呢,就沒有保護他們的法律嗎?”

冰白點頭:“奴隸是沒有人身自由的,百姓種田交稅,國家的苦力只能是奴隸和犯罪的人做,想要發展,必須有奴隸犧牲。相信發展到一定程度,會有一個時代,不再有奴隸,百姓安居樂業,享受國家的福澤。”

阿晨道:“會有的,會有那麽一個時代,天下人都不苦。”

冰白繼續講:“晉國的鑄刑鼎不是世間第一個鑄刑鼎,晉國也不是第一個向百姓公布成文法律的國家,第一個做到這些的,是二十年前鄭國的子産。鄭國和晉國,他們國情不同,鑄鼎的目的不同,聖人孔丘對他們的評價也不同。”

阿晨聚精會神,想聽聖人是怎麽說的。

“鄭國成文法推行時,孔丘評價,‘人謂子産不仁,吾不信也’。子産去世,孔丘評價他,‘古之遺愛也’。而去年晉國推出鑄刑鼎,孔子卻說,‘晉其亡乎,失其度矣’。”

“為什麽呢?”阿晨問。

“鄭國貴族腐朽,再不改革,國家就有危機,那麽貴族就有危機,子産的做法,其實是拯救了貴族,孔子很欣賞;而晉國,是為了提升國力,稱雄争霸。孔子不倡導以法治國,倡導“仁”與“禮”,為政以德,修養德行,貴賤有序。他認為百姓知道了法律,會鑽法律空子,不會尊敬貴者。晉亡,亡的是宗室貴族,晉國在不遠的未來會被內部崛起的新的勢力瓜分。”

“天生貴種?貴賤有序?”阿晨若有所思,在石板上記了幾個比較難的字。

一天的功課結束,阿晨收拾了桌案,冰白關了牆壁的影像。

阿晨跟冰白說:“阿白,我想讓榮野教我習武,可以嗎?”

冰白挑眉:“有我罩着你,學什麽武功啊。再說了,又沒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

阿晨很正經地說:“就算你願意保護我,我也不想做個柔柔弱弱的男人。我要習武,身體結實,氣質變好,讓你領我出去不至于丢面子。”

冰白微笑:“危險的地方,我是不會帶你的。我出去巡視,不是經常帶着你嗎,我帶你出去太有面子了。你習武少不了皮肉之苦,讀書識字看人間,不好嗎?”

“我會繼續讀書識字,但是讀書識字是為了生活方便,不是為了變乖,看人間,不只是游玩。我太愛你了,我知道自己永遠不配和你并肩戰鬥,以前我看不見,我只能乖乖地呆着,但是現在,我要盡量追趕你我才覺得活着有意義。我會把水神府打理好,空閑的時候,讓我習武吧。”

冰白欣慰地摸摸阿晨的頭:“把你保護得好好的,養得幹幹淨淨的,我的付出才有意義,我不可能再讓你吃苦,有我在,沒有必要。你不是神,不是仙,你是人,我用仙氣渡你,也逃不過人生短暫,你好好享受不行嗎。彈琴、養花多好,你不是很喜歡嗎?”

“是你喜歡我彈琴養花吧,你了解我真正喜歡什麽嗎?”阿晨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冰白啞口無言,愣了一會。

雲淡風輕的阿晨,小心翼翼的阿晨,活潑自信的阿晨,自己愛的是哪個?讓他心動的,他愛上的,是活潑自信的阿晨啊。

他喜歡習武,那就讓他做喜歡的事吧。

“好吧,就依你吧,我看你就是恃寵而驕。”冰白笑眯眯地把阿晨撲到牆壁上,動手動腳。

阿晨皺眉推拒:“你別在這裏…”

冰白絲毫沒停:“這裏怎麽了,都是我的。”

阿晨怒了:“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沒有你,我什麽都不是。但是你給的越多,我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想讓你愛我,是敬愛我,不是寵我。我不想做你的附屬,不想做你的男寵。”

“你怎麽這麽說…”冰白停下動作,看着阿晨的眼睛。

“你一開始寵我,不在乎別人說閑話,是因為咒枷,是因為不想讓人說你一朝得勢,抛棄眼瞎的患難手足,你就是靠這份苦情,獲取冰夷的青睐。咒枷沒了,你寵我,是因為你上了我,你的香味暴露了你的欲望,你怕衆神說你不檢點,你想要發洩想要舒服你只能上我一個,好證明你深情不移。”

冰白的心揪起來,涼涼的,他不相信在阿晨眼裏自己是這樣的,阿晨溫和善良,阿晨不應該這麽認為的。

但是,阿晨說的并沒錯,這就是一開始的他,這讓他心裏不是滋味。

“阿晨…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那我的付出,算什麽…”

阿晨直視冰白,繼續說:“你可憐我,為我治好眼睛,你愛上活潑的我,你慶幸自己終于上的愛的是同一個人了,你心情好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你是一個不在乎別人眼光、為愛付出的神,可是你考慮過我嗎?”

阿晨越說越激動,帶着哭腔:“我一直把自己放低,全按照你的喜好穿衣打扮,我是貪戀你身上一股香,我是打算用自己償還你三百多年的照顧,可是我疼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看不見我一片空洞我什麽都抓不住,你知道我多絕望嗎!每一次都是你随便上我,你不愛我你随便上我,你愛我你也随便上我,我是個男人啊!我還要笑着,配合着你所謂的愛,在床上對你感恩戴德…我愛你啊,你不愛我我難過,你只愛寵物一樣的我,我更難過…”

冰白松開阿晨,他聽了這些,無地自容,有些震驚,也十分委屈。

為什麽,我寵你愛你保護你,我讓你無憂無慮,我不讓你知道活剝鱗片牽扯的肮髒利益,我擔心有人對你不利,可我只能把心事藏起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啊。

你被寵愛包圍着,你不必想這些陰暗複雜的東西,可我呢。

你讓我愛你,你貪戀我香,你小心翼翼怕受冷落,我壓力再大身心再累我也給你,我以為你快樂、滿足。到頭來,我還是一個□□,還是個故作清高的□□。

可是這些,冰白不能說,就當自己犯賤,自我感動好了。

阿晨敏感,需要好好愛護,自己一個水神,已經給阿晨地位上的壓力,不能用言語或者冷暴力對待他。

冰白牽着阿晨的手,額頭抵着阿晨的額頭,說道:“阿晨,對不起,我以後會敬你,愛你,尊重你的喜好。你有什麽不願意,就說出來,我們之間不許出現什麽誤會,有什麽事,好好溝通,可以嗎?”

阿晨眼睛濕潤,捧着冰白的臉:“對不起,阿白,你這麽好的神,寵我愛我這麽多年,但我沒有真正的安全感,我怕你被別人搶走,怕我走後,你轉眼就找了別人。我,我折騰這些,說這些,我就是想走進你心裏,讓你真的愛我,永遠忘不了我。”

冰白親了下阿晨的額頭:“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愛你一人足矣。我答應你,予你忠貞,生死不變。”

(晉國鑄刑鼎的成文法,公元前513年推行。在徐國滅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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