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恢複女郎卻是站在一旁,先安撫住想走的游俠,道:“你是沒有地方住嗎?所以才選擇了海濱公園?”她橫起眉毛板起皺紋遍布的臉,卻是注意着沒冒犯到游俠距離的:“海風寒峭,晚上更是濕寒氣重。你家長不管的嗎?知不知道這有多不健康?年輕人身強力壯,老了卻也容易患上風濕的。而且,你這次遇見歐爾麥特還好,如果遇到壞人,這又有多危險?”

老婆婆絮絮叨叨的語氣裏有的是關愛。盡管有很多東西有很多事情不甚了解,盡管不知道游俠到底是什麽人,在一位英雄眼中,首先他至少是個孩子。

系統突然感到了難以言喻的內疚!他有些心酸地想着:我!我都沒有想過這些!

他覺得自己不夠關心游俠。

系統知道自己看待很多事情總會帶着個人偏見,個人想法。先入為主的概念總讓他下錯誤的判斷。所以在之前的幾次任務之後,他下意識認為游俠不在意游俠不介意,可他卻也恰恰忽略了:游俠是個比他還要不明所以,沒有常識的孩子。

游俠眼神有點漂移——他習慣不了別人的好意——可卻仍是面無表情的,當然,了解他的系統已經看出了這孩子的委屈。游俠道:“……神明大人已經幫了我許多。房子離那很遠。海濱公園離學校近。”而且離綠谷家也很近…?

他沒提自己身無分文,沒錢坐車的事。在他的理念中,自己是有“錢”的——那些打敗敵人之後掉落在地上的東西。而他卻也還是加重了關于神明的幫助——這前半句話的語氣以展現他對恢複女郎一些句子的微微不滿。

系統:更加良心不安!!

系統狠狠地反省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先是投資料時玩性大發耍了那個叫什麽塚內的警長一頓,留了個神明大人的稱呼(因為游俠經常這樣稱呼他他下意識就填了這個),——因此半天沒來得及理會游俠。

——再是辦理房産證時候,他将房産置辦到一個他覺得滿意的場所。可他卻忽略了距離的遠近,這讓游俠沒有辦法前往到那裏。

——最後發放必要工具時,他把一些一時能想到需要的東西一股腦寄到了學校政教處那裏以便轉交給游俠(畢竟手頭緊急的東西不可能不放在身上,而游俠此時又無法趕到他安排的住處那裏),這其中,這其中——唯獨他沒有留一點能在社會上行走的金額給游俠啊!!!(學校內部是有校園卡的,他把一部分錢充進校園卡裏了,但校園卡不能在校外行走)

系統突然在腦海裏嚎啕大哭起來。游俠不由得感到緊張:“大人,怎麽了?”系統抽噎着:“我覺得很對不起你嗚嗚嗚嗚嗚嗚!!”

系統經常會跟游俠說些有的沒的,或是突然說些奇怪的話。游俠只是鄭重道:“并沒有的,大人。”他頓了一下,接話道,“您從來都沒有對不起過我。您很好。”

系統卻正經了聲色,他小聲而失落地說:“不,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對得起你過。”

……

在系統的示意下,游俠告訴恢複女郎:“明天周六,沒有課,我等會會去房子那裏。”

見他态度堅決,在場的兩位成年人也不好插手他的事情了。

只是心中無奈地想着:總歸這麽大的人了,心理總是有數的。

那個所謂的神明大人,占據了他們全部心神。這個狂妄的稱呼卻是太值得他們細細考量的了。

游俠在出雄英的路上看見了許多形形色色的人。穿着制服朝氣蓬勃的年輕孩子或大笑着讨論自己招式的進步,或陰沉地小聲氣惱着成績的退步。人生的一個美妙的階段在此紮根發芽,這引得系統眉飛色舞地跟游俠說想讓游俠待在這裏上學——而且他調查綠谷出久時發現綠谷出久的第一志願也是這所學校——這既是符合了任務要求,又是一個能把游俠的三觀掰正的地方,多好啊!

系統一瞬之間覺得自己就是孟母。果然!把房子安到離這裏不遠的地方是件正确的事情!雖然它離市中心和居民區都很遠,但它對教育事業的影響深厚!棒棒的!

……游俠可沒想那麽多。他只是沉穩地把這當做自己的一個“支線任務”,然後暗自想着怎麽跟上學校的文化課課程——首先先把課本摸三遍吧,然後再看綠谷的筆記。要不要買點那個叫“輔導書”的東西?他微微苦惱地皺眉。

他在雄英裏還是挺惹人注目的。留着紅色中長發,背後紮着小揪的少年微微皺着眉走在路上。橡皮紅的發色本就很奪目,而他那柔順的發質也難以被亂糟糟的發型掩蓋,甚至可以說,腦袋後面的小揪讓他整個人更為精神。紅色眉毛下的淡黑色眸子卻呆呆的,看得出原主正在神游的現狀,萌得令人心神發顫。圍巾大而舊,卻是微深的藍色,将他半個人包住。圍巾下是簡單的褐色外衣,有小半截白白嫩嫩的肚子露了出來,沒有多餘的贅肉,卻是極為結實的。白淨的男孩本令人心生好感令人忍不住關注,更何況他沒穿雄英的校服,卻在學校裏行走?

系統已經發現有不少學生偷偷将目光投往此處了,她們的眼是亮的,臉卻是泛着紅的。游俠的樣貌就像個大型的SD娃娃,确實可愛到令人情不自禁。

系統自豪:這就是我家的寶貝!所有人喜歡他都是理所當然的哼!

游俠對注目早已習慣,不帶惡意的注視更是不放在心上。路上碰到了穿着睡袋一拱一拱在路上行進的奇怪老師,看見了手拿麥克風的酷炫老師指示着學生搬作業,他也只是不甚在意地路過。而這兩人前者只是瞥了一眼游俠,心想着:這就是那個倒黴催的被歐爾麥特誤傷的小可憐嗎?然後漠不關心地拱向目的地。後者卻是眼睛一亮想上來搭讪(想問被歐爾麥特誤傷是什麽滋味),卻是終于想起冷落的學生們,于是遺憾地指揮他們搬卷子——

系統(碎碎念):恩這裏的老師都很有個性一定很有利于學生未來的發展我當初真是做的太對了可惡BALABALABALA

游俠(無意中聽見系統的碎碎念):……

他還是繼續想着怎麽提高文化成績的事情吧。

出校門,走過長長街道,繞過兩三拐角,于路盡頭的不遠處便是系統買下的房子。像是合宿會館一樣的房子,與平時所見的日式建築不同,卻是傳統的現代化建築。層數不多,只有四層。游俠先是依着系統的話在郵箱裏找到了鑰匙,然後聽話地上樓,走到第三層,樓道一邊有兩個門。系統興奮起來,喊着:右手第二間右手第二間!

游俠依着他的話做。打開門,裏面卻是熟悉的場面——棕黃和棕黑色的格子錯落相間,鋪成地板。上半截牆固然是褐色的,下半截卻是被棕黃色條紋鑲嵌着的深褐色,二者以一層薄薄的木板隔開。游俠脫下鞋子,神情卻是複雜的。他将鞋子放在鞋墊上,正打算赤着腳走進去,系統喊道:拖鞋拖鞋!

大門旁邊有個寶箱,那個寶箱平常是放着游俠出門的武器的。在OO騎士裏,每次進入傳送怪物世界的門,它就會刷新出不同的武器。游俠打開它,裏面卻是一雙毛茸茸的松鼠拖鞋。他沉默地将它拎出來穿上,走向客廳。

客廳裏放着冰箱和保險櫃,旁邊有個大型扭蛋機,游俠在系統的慫恿下試着操作一番,得到了一個灰色的扭蛋。打開一看,裏面裝着的是一個小娃娃,卻是一個的Q版聖騎士。裏面還有很多扭蛋,想必都是其他不同的人物了。游俠把聖騎士放在一旁的沙發上。冰箱裏有許多不同種類的速食産品,保險箱裏放着的是幾張銀行卡,房子的房産證和游俠一些零碎的證件。那裏還放着一張卡片,卡片上是工整的一行印刷體,卻是中文寫的——

我真的很愛你。

沙發座位上的招財豬在微微對他笑,沙發後面的牆上是排列整齊的各種Q版人物的照片,那都是OO騎士裏的。任務欄裏是寫滿各種懸賞的游俠不同表情的照片,正中心的懸賞沒有照片,只錯落着一行字:游俠開心的笑容!懸賞一千億!!

花盆栽,亂放的書籍卷軸,大方桌,電視機。房子是三室一廳,主卧之外的兩個房間一個是客房,一個卻是花房。花房裏面有許多游俠不認識的植物。那些都是這個世界上的植物。

游俠最終來到了主卧。主卧布置得和客廳風格差不多,能看出設計者是用了心的——因為,OO騎士裏根本沒有卧房。也就是說,卧房完全是系統的手筆了。那設計得很棒。一張桌子一個書櫃,一個床。走的是簡約風。盡管顯得略微突兀,卻都是藍色系的。設計者為了顯得合理化一點,于是将它們的主色調設置為了深藍色,以好與室內其它裝修相照應。

藍色是游俠喜歡的顏色。

系統自豪地說:“客廳我是參照OO騎士的入場畫面設計的,但這裏全部都是我設計的哦!我是不是很棒!”

這是游俠第三次沒有立刻回應系統。

他突然蹲下了身,這個冰冰冷,面上似乎永遠不會起伏的孩子肩頭微微聳動,卻是在無聲的哭。大滴大滴的淚水從他圓滾滾的眼睛裏掉出來,順着漂亮的臉型滑到下巴,最終掉在地上,一滴兩滴啪嗒啪嗒。他的表情茫然無措,雙手抱着膝,卻是微微顫抖的。頭發因為淚水的關系而粘在他的臉上,腦袋後的小揪揪耷拉着。大大的圍巾拖在地上,他蹲在那,就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在哭,可他甚至沒有出聲。

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可是一貫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的孩子突然哭了,而且還是無聲地大哭,這是種怎樣的感覺?想必是情感複雜到了極點超越本就高的上限,淚水迸濺的同時卻又忍耐地告訴自己:不能出聲,不能出聲。于是系統慌了神,亂七八糟地安慰“別哭啊”“你哭我也很難受的”“你別哭啊”。

游俠蹲在那裏陸陸續續哭了很久,終于停住了哭聲,卻是沙啞着嗓子道:“我想見見你。”

系統沉默了會,空氣中一時間是死一般的寂靜。他們都只能聽見遠處響起的雄英上課鈴聲的聲音。兩人像是較勁般的安靜,先投降的是系統,系統嘆了口氣,告訴游俠:“這很難。”

“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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