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1)

的氣氛。

以前蘇曾在溫諺面前是心浮氣躁的丫頭片子,實在少有如此沉靜地在溫諺身邊卻也一句話都不說的時候。

終于,兩人都到了蘇曾家樓下,蘇曾停下來,回頭道:“我到家了,你也回去吧,不曉得溫爸爸溫媽媽回來沒呢?”

溫諺道:“回來了,我同他們講過今晚會回去晚一些。”

蘇曾瞥來目光,問他:“怎麽說的?”

溫諺微微低頭,借着樓下昏暗的燈光看着她:“我同他們講今晚要和一個女孩子吃飯。”

蘇曾被他這樣看着,心跳慢慢加快。

“你不敢講我的名字吧?”

“沒有講。”

蘇曾撇撇嘴:“我就知道。”

他卻問她:“那你覺得,我今天講得清楚嗎?”

他話裏有幾分小心翼翼,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征求意見。蘇曾心裏樂開了花,有種媳婦熬成婆的痛快感,亦有撕扯肺腑的感動。她揚了下臉龐,裝模作樣道:“我追你那麽多年你都沒反應,今天才吃你一頓飯就答應你,豈不是很沒面子?”

溫諺有些苦惱,因為害怕,所以緊張。這緊張蒙了心智,竟一時把她的話當真了。在此之前他就是怕的,吳争說的對,憑什麽人家姑娘就得死心塌地的等你、愛你,溫諺,你總會等到她失去耐心的那一天……

如今聽她這樣講,他不免失落。

溫諺抿了抿唇,說:“天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別睡太晚。”

蘇曾回了他一個笑容:“好呀,你也是。”說罷,并沒有立刻走。等了會兒,卻也不見溫諺再說什麽。

悶葫蘆!

她轉身,一直朝裏走,上到二樓,又悄然折回去,趴在拐角看外面,發現溫諺還沒走。他立在門前一會兒,拿出手機看了眼,卻什麽也沒有做。放回去兜中,他也離開了……

蘇曾等他走遠了,才不舍地重回樓上,腳是飄的。

開門進屋,蘇媽媽還沒睡,正拿着蒲扇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她進門的聲音,蘇媽媽扭頭把電視關了,三步并兩步走過來,叉腰在蘇曾面前站着。

蘇曾解了高跟鞋的摳帶,擡頭看她:“怎麽還沒睡覺?爸爸呢?”

蘇媽媽不答她,急切地問:“那一會兒趕投胎一樣跑出去,話也沒說清楚,你說說看這麽晚到底去了哪裏?”

蘇曾心情好,臉上的笑未見消失,她咧嘴笑道:“我不是同你講過了去相親的嘛,相親不就是就是吃吃飯,聊聊天。”

蘇媽媽道:“你說跟溫諺……你跟溫諺相個什麽親啊?”

蘇曾已經換好鞋,往自己屋裏去,道:“是跟溫諺呀,跟他怎麽不能相親了?媽媽我要洗澡睡覺啦,你也早點休息,晚安哦!”

蘇媽媽到門前,還想再問什麽時,她“咣當”一下把門關了。

“蘇阿曾!我瞧你是翅膀硬了呀!你有本事就不要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蘇媽媽氣急搖着手裏的蒲扇,低聲罵道,“這個小赤佬……”

深夜難眠。溫諺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腦袋裏都是蘇曾今晚的沉靜,那般的不平凡,從未有過的撩動着他。如果讓他比喻愛情,他會說,這是泥沼,一旦踏入,便不得抽身。

而這個夜晚,蘇曾也與他一樣難眠。

話雖那樣說了,終究難抑心中歡愉。這晚入夢,蘇曾夢到和溫諺又去了曼蕊餐廳,溫諺點了一桌子的好吃的,全是她喜歡的,樂得她一邊笑一邊擦口水……早晨醒來,嘴角都挂着笑。

蘇媽媽卻心塞了一晚上,不懂女兒這是什麽情況。

要說做母親的,沒有不希望自己孩子能有個好歸宿的。蘇曾喜歡溫諺這麽多年,很多人都有目共睹。苦與澀,自己嘗過才懂什麽滋味。

蘇媽媽曾替女兒心酸過,如今見蘇曾一定要紮進去不肯出來又覺得心疼。蘇媽媽胡思亂想起來,一時為女兒能否真正網羅溫諺真心而心煩,一時也要擔心溫媽媽那裏如何對付。愁了一晚,醒來眼圈青了。

隔了兩日,情緒淡了,蘇媽媽心裏還是惦記那事。這幾天早起總是先打包東西,要搬回新苑住,蘇曾看到了,以為母親不同意她和溫諺發展下去,便鬧起脾氣,問她:“做什麽呀?住得好好的要搬家!”

蘇媽媽道:“搬家能做什麽?住回來好久了,你身上的事情也摘幹淨了,做什麽還不回去!”

蘇媽媽也不是不同意她和聞言,只是心裏考慮得多。首先怕蘇曾總粘着溫諺是真,二來也是覺得新苑離着茶館近,不必每日奔波勞累——并非胡攪蠻纏。

蘇曾不滿:“搬來搬去,不說為什麽,我不走!”

她犟起來,蘇媽媽也要認輸的,她拉住蘇曾道:“我同你爸爸要回去,你不回去算拉倒,不過話我要說在前面,你和溫諺,我才不反對!不過你跟他在一起,要先找個時間同爸爸媽媽表一個态——讓他同我們表态,也要讓他同他自己的爸媽表态!”

蘇曾才曉得母親的擔心,笑道:“好呀,只要您不反對,什麽都好說的呀!”

蘇媽媽卻沒笑,瞪着眼睛又道:“還有,女孩子家家你可一定要記得矜持——算了,矜持你是不會的!不過你這樣大的人了,保護好自己總是要的,記住媽媽的話,一定不能結婚之前就懷孕……”

蘇曾正喝水,一口噴了出來!

“什麽鬼?”她笑不可抑,只差在地上打滾。

蘇媽媽恨鐵不成鋼道:“誰同你講玩笑話了,媽媽句句真心話,你快給我聽進去!”

蘇曾擺手求饒:“好啦好啦,我聽着呢聽着呢!”末了,還是笑了好半天。

笑過之後,想起那幕情景,倒是有些羞赧。到底才是25歲的姑娘,不說未經人事,成家立業還是想得有些遠……

和蘇媽媽聊過蘇曾就去了醫院。好久沒來了。

她到時正是下午醫院最忙碌的時刻,穿堂而過到了樓上腦外科,正碰上了吳争,看到她,吳争頓了頓,笑着迎上前來:“蘇律師來了呀,找溫諺?”

她除了找溫諺,來醫院還能做什麽?蘇曾笑嘻嘻問吳争:“吳醫生,他不在嗎?我瞧見辦公室沒有他。”

吳争道:“在手術室呢,走吧,我帶你過去。”

蘇曾道:“不方便吧?手術室……”

吳争撈了下手說:“沒事的,他在外面安撫病人情緒,還沒進去,你同我進來換好衣服,正巧能幫幫他。”

蘇曾一聽就來了興趣,跟上吳争的步子走去手術室。在換衣間按照護士說的清理了胳膊與手,再進行“全副武裝”,她才走進去。

手術室的臺階上,坐了一個和蘇曾穿着一樣的藍色手術衣的人,他懷裏還抱了一個小肉球一樣的家夥。那一刻,蘇曾心裏一動,腳步不自覺就方面了。

那是溫諺。

他帶着金邊眼鏡,低垂着頭。高大的身子此刻蜷縮起來,微隆的後背像一座堅硬的城牆,包裹着懷裏哭紅眼睛的孩子……

吳争在蘇曾旁邊,看到此情此景,無奈道:“一個四歲的孩子,腦袋裏長了個瘤子,今天動第二次手術,小家夥有些鬧情緒,哄好久了。”

“原來吳醫生說的病人就是那個小家夥呀。”蘇曾也是啼笑皆非。

廊道中無其他人,他們說話的聲音立刻引來了溫諺的注意,他擡頭,目光拉長,定在了蘇曾的身上。

蘇曾揚起笑容向他走去。她有兩天沒有見到他了,餐廳一別,她本不覺得會有這麽想念,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喜歡他,不在乎時間長短,喜歡到了這個時候,不會變淡,只會一點一點加深……

溫諺長手長腳蜷坐在臺階上顯得有些委屈,口罩遮住他的半張臉,蘇曾看不到他的臉上是不是帶着倦意,卻看到他的鏡片後面發光的眼睛。那光亮即便只有一點,也被她成功捕捉到,并且成為心中的小确幸。

她到跟前了,他順其自然地擡頭看她,聲音悶在口罩中,卻還是那樣充滿磁性:“你來了?”他的詢問中,沒有不耐煩,只有平淡的驚訝。

蘇曾不由往他懷裏的小家夥那裏看了幾眼,說:“我來看看你呀,我不來,你反正都不會找我……”

溫諺眼神一怔,蘇曾看到他眼睛裏多了幾分笑。

他深吐了一口氣,要站起來,懷裏的小家夥突然抱住他的脖子再次啜泣起來,溫諺笑過,盡是無奈了,他對蘇曾道:“吳争同你講過了吧?這個孩子等一下要做開顱手術,看到要進手術室情緒就有些不好,哄一哄。”

蘇曾再次看向那小家夥,發現她是個女孩子,雖沒了頭發,模樣卻是可愛,粉雕玉琢的臉龐上一對亮盈盈的大眼,看得蘇曾都不覺心疼她。只是這小家夥對蘇曾似乎沒有什麽善意,她看了蘇曾一眼就別過臉去,把頭埋進溫諺的脖子裏。

呵,這丫頭片子……蘇曾在心裏想,這麽小就知道貼着長得帥的人,長大還得了?再看溫諺抱着她熟稔的姿勢,蘇曾心中竟有些酸意。

她正默默把這小家夥劃到情敵隊伍中,那邊有護士叫溫諺過去說:“溫醫生,吳醫生,這邊病人手術結束了,你們過來看一下取出來的異物,小丫頭哄好了嗎?”

溫諺道:“還沒有。”

護士着急了,走過來笑着對那小家夥說:“囡囡,還不開心嗎?”

小家夥對她跟對蘇曾一個态度,護士束手無策,溫諺卻抱起孩子,到蘇曾跟前,道:“我去看一看,囡囡你哄一哄。”

“啊?”蘇曾懵了一下,茫然就伸出手去把孩子接過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5

那小家夥離開溫諺的懷抱後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立刻哭鬧起來,溫諺松手時剛猶豫了一下,蘇曾便緊緊抱住她了——小丫頭片子,太有心機了,就不讓你抱溫諺!

蘇曾把小家夥按在懷裏對溫諺說:“沒事沒事,你們去吧,我先哄哄她,小孩子就是這樣,哄哄就好,哄哄就好……”

溫諺和吳争雙雙有些不安,末了卻都笑了。

溫諺道:“好,那你先抱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其實來回時間也并不長,只有短短的五分鐘。五分鐘裏,蘇曾抱着那小家夥坐回到溫諺剛剛位置上,看着她道:“哭什麽呀?小丫頭片子進個手術室都怕成這樣,手術室裏有什麽?有怪獸嘛?你看我怕過嗎?”

小家夥剛剛哭得兇,現在只剩下蘇曾陪她時,她卻沒那麽兇了,只是委屈地撇着嘴,眼睛上挂着兩行淚,一動不動地看着蘇曾。

蘇曾和她對視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也真是好笑,剛剛竟然吃了一個四歲孩子的醋……

她笑道:“你呆會兒看姐姐進去手術室會不會哭。”

小家夥指着她叫:“你是阿姨。”

蘇曾一愣,哎喲這暴脾氣差點就上來了!

“誰是阿姨?你見過我這麽年輕漂亮的阿姨嗎?”蘇曾指着自己的臉。

小家夥又要哭,蘇曾忙說:“好啦好啦我是阿姨,我是阿姨!”

終于,好哄歹哄把人哄安靜了,蘇曾拍着她的背道:“別怕了,等會兒阿姨陪你一起進去好不?你拉着我的手,我們都不怕好不好?”

小家夥沒應,倒也沒有繼續鬧情緒。

五分鐘後溫諺和吳争回來了,看到她們坐在一起還算和諧,溫諺欣慰地問:“怎麽樣了?囡囡要不要進手術室了?”

小家夥抱着蘇曾,沒吭聲,一只小手拽着蘇曾的兩個手指頭,不肯松。

蘇曾笑:“要進去的,走吧,我跟她一起進去。”

溫諺愣了愣,随即也微微一笑,徑直打開手術室大門進去。

小家夥拽着蘇曾的手,一起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旁邊貼着規定,外人不得随便進出,蘇曾只能先跟進麻醉室,等孩子麻醉了,她出去等候。走之前,她回頭看了溫諺一眼,恰巧,他也望着她,道:“怕嗎?”

蘇曾笑:“又不是我做手術,怕什麽呀?等哪天我躺在這裏讓你開刀的時候,你再問我怕不怕吧!”

溫諺揮揮手笑道:“你先出去吧等着吧。”

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家夥最後從手術室裏出來時,蘇曾的心竟也莫名揪了一把,溫諺緊随其後,摘下口罩,蘇曾看到他的笑容,心也落了地。

溫諺通知她道:“手術很成功,這會兒囡囡的爸媽應該也來了。”

蘇曾背着手,到他跟前,此刻嘴角兩邊溢出兩只小酒窩:“那就好,我還以為那小丫頭片子病很重呢……”

溫諺帶着她一起走出去,邊走邊說:“小小年紀腦袋裏長了瘤子,也不能說不嚴重,她的位置有些偏,開了兩次手術,囡囡愛漂亮,做手術不能留頭發,她不開心。”

蘇曾笑了一下:“那小丫頭片子,才那麽大一點就知道美醜了,了不得哦!”

“孩子嘛,你小時候就沒愛打扮過?”

蘇曾道:“我可沒有,小的時候恨不得自己是個男孩子,裙子都沒幾條!”

溫諺笑着同她一起并未從前門出去,而是到了後面的更衣室換好衣服後兩人一起去了後面的安全出口處。

“你現在就不一樣了,穿裙子很好看……”溫諺今日心情仿佛不錯,不過看得出來今日工作并不輕松,他臉上還帶了幾分倦意。摘下口罩的他靠在安全通道口,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了一只煙,問了蘇曾,“我抽一根。”

蘇曾點頭,看他歪頭把火點上,微微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此刻窗外的陽光很好,照進來在他的側臉上,她連他眼角上的細紋都能數出來。

“累吧?”

溫諺擡起頭道:“累啊,今天一天,這是第三場了。”

蘇曾隔着煙霧看他的臉,心頭的情緒一點一點被他撫平,哪怕,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這樣同她這樣對望着。

溫諺又說:“下午和晚上都沒有手術了,你今天沒事嗎?我……請你吃飯?”

蘇曾撇撇嘴道:“你現在是不是每次我來,你都只想着請我吃飯呀?”

溫諺唇邊扯動,要說什麽,還沒出口,自己先搖頭笑了。

“好的吧,走,我帶你去轉轉醫院。”他将抽了一半的煙撚滅,走過來,自然地牽起蘇曾的手。

蘇曾一頓,手心熱了,心跳也快了。

都說愛是經久不厭,對她來說,愛還是這樣的乍時之歡啊。

跟着他的腳步,蘇曾在醫院晃了一圈。繞到住院部,見到溫諺的醫護人員都會打上幾句招呼,耳邊有麻雀“吱吱”的叫聲和溫熱的氣息,季節的溫暖。

這次的經歷卻和往常來醫院的每一次都不一樣,以前覺得湖是湖,樹是樹,現在和他在一起,看在眼裏的一切都是風景。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需要和另一個人分享,才會更加絢麗多姿。

難得的悠閑讓蘇曾放下很多心事,也讓溫諺得到一絲自信,不知不覺中,他更不願意放開蘇曾的手。

只是這份安逸待到兩人遇到孟婧時戛然而止。

孟婧見到蘇曾和溫諺倒也有些意外。

兩人都不在是學生了,孟婧一身幹練的套裙,長直發梳成馬尾垂在腦後,一絲不茍,臉上是下了很多功夫的妝容。

蘇曾一看到她,就豎起一身的防備:“她怎麽在這裏?”

她還來不及躲,孟婧那邊已經疾步走來,到跟前,眼睛在蘇曾那裏繞一圈,對溫諺咧嘴道:“溫老師!”

“孟婧,好久不見。”溫諺淡然道。

蘇曾恍惚一下,想起那時他初見她時……也是這樣的語氣。

她突然覺得別捏,扯開他的手,獨自站在旁邊。溫諺手心一空,回頭看她。

孟婧插道:“溫老師!真是好久沒見了,我其實早就聽說您在這家醫院工作的,不過來過幾次都沒緣分見到您,今天真是趕得巧,還遇到蘇曾!”孟婧親昵地拉過蘇曾,“上次我見蘇曾時還問過她呢,你們現在……你們在一起了?”

她像機關槍一樣不停說話,溫諺一時答不上來。

蘇曾聽到孟婧的聲音就覺得耳膜疼,她挖挖耳朵說:“孟律師,麻煩你把手拿開,我不記得我們的關系很好,況且我們現在是對立關系,你這樣,我怕有人會誤會!”

孟婧狀似無奈地松開手,睨着她道:“哎喲你看你,還是這個脾氣呢!就不能同我好好說幾句話嘛?阿曾,我承認咱們上學時有過過節,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打心眼裏是想跟你交朋友的,你看你……你這人呀,還是跟以前一樣脾氣臭!就說前幾天,我問你是不是還喜歡溫老師,你不承認,可是現在……怎麽就又追着問老師了?”

蘇曾剛要反擊,溫諺那邊輕巧地接過道:“孟婧,沒想到你會在醫院,看病還是來看人?”

孟婧一頓,面對他,不覺氣焰就小了些,收斂道:“不知道您聽說了沒?我現在和蘇曾打對臺,接了鄭浩的案子,今天來看看我當事人的病情。”

溫諺看了蘇曾一眼,繼續道:“這樣啊,我也是要進去看看他。”

“真的嗎?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溫諺同孟婧一起,蘇曾也跟着,到門口時,溫諺突然轉身,手掌擋了她一下,輕聲說:“鄭浩父母在,等我。”

蘇曾腳步停下來,立在門外不動了。

磨砂玻璃窗裏面,她能看到那抹白色身影,還能隐約聽到他安撫鄭浩父母的話語——她退回到廊道裏,坐在遠處的椅子上,等他。

溫諺給鄭浩做了檢查,再次通知鄭浩的父母:“病人已經确認腦死亡,能醒來的機會只有百分之零點零一,我不建議你們再繼續把錢花在醫院。”

鄭家媽媽徹底崩潰,撲在他身上喊道:“我不會讓我兒子就這麽死掉!哪怕有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也要救他!你不是醫生嗎?不是名醫嗎?怎麽能放棄給我兒子醫治!”

鄭家爸爸在旁邊也是泣不成聲:“鄭浩媽媽……不要這樣了,我們不會讓兒子就這麽死去的,不會的!”

溫諺一語不發,沉默地轉過身去。

孟婧與他一道,在門口,孟婧突然道:“溫老師,您果然是跟蘇曾在一起久了……我從來沒覺得您是這樣冷漠的人。”

溫諺蹙眉望她,沉靜道:“我只是說了我該說的。人死不能複生,這樣下去受罪的是活着的人……現在我倒是有些夠理解蘇曾的冷酷了。那是她的指責所在,也是她的無可奈何。她有不足,我知道,但她也有她的發光點,我們同她,其實都是一樣的人,只是表現出來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孟婧愣住,繼而掩飾性地笑了一下說:“看來溫老師真的喜歡蘇曾呀?真好呢……”

溫諺走出來,說道:“說起這個,要問你一件事情。”

“嗯?”孟婧挑眉,“什麽事?”

他道:“四年前我離開海城時,曾讓你幫我交給蘇曾一封信,你沒有給她?”

孟婧一怔,局促道:“我給了呀!給了的,怎麽會不給。”

溫諺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孟婧擺手道:“溫老師瞧您說這話,我不給她,留着幹什麽用呀?怎麽了?她說沒收到?”

溫諺未答,孟婧又試探地說:“那我去問問她……”

溫諺說:“算了。你忙吧,我先過去了。”

他說罷,率先走了。留下孟婧一個人,站在原地揣揣不安,她的腦海中閃過溫諺最後那個眼神,心髒麻痹半秒鐘,緩過來之後,後背出了一層汗。

找到蘇曾時,溫諺再想起來方才的自己,只想自嘲一笑。他的腳步聲叫了蘇曾,她擡頭看過來,卻有些不高興。

“怎麽了?”溫諺到她跟前。

蘇曾撇過頭去,道:“沒事。”

溫諺重新牽起她的手:“氣我剛剛沒讓你進去?”

蘇曾想到鄭卻曾說過,男人永遠不會懂女人會因為什麽生氣,兩個不同的物種,是沒辦法真的了解彼此的。她暗暗道,這麽猜測也是累心,不如直說算了。

她失落道:“我沒有氣你不讓我進去,我是覺得,你跟孟婧走得太近了。”

溫諺低頭一笑:“我同孟婧?我們今天才剛見一面……”

蘇曾仰起頭和他對視:“你還記不記得,幾個月前你在醫院和我相認的時候,你叫我的名字?和現在你叫她時一模一樣……我不喜歡她。”

她直截了當地把原因都說了。溫諺愣了下,明白了。

“那我……該用什麽語氣和她說話?”

“你幹嘛對她那麽客氣?”

他笑:“這是禮貌,我能怎麽對她?怒目相視?她曾是我的學生,又不是我的仇人。”

蘇曾被他說笑了,想一想,突然覺得自己是真的小心眼,一時也嘆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不就是愛情的滋味嗎?

她搖搖頭道:“總之你記住,是你惹我不開心的。”

溫諺在她面前妥協:“好,我的錯。那你想要怎麽補償?”

蘇曾把問題丢給他:“你能怎麽補償我?”

溫諺想了想,看了眼手表,嘆道:“看來要逃班了。”

“逃班?”

他從兜裏拿出一串鑰匙給蘇曾,推了下她說:“你先去樓下等我,知道我的車吧?我等會兒就下去。”

“啊?你要去哪裏?”蘇曾拿着鑰匙還稀裏糊塗的,他已經小跑着往走廊盡頭去了,只回頭沖她揮揮手,催促她快點下去。

蘇曾茫茫然地按照他說的先去了停車場,找到了溫諺的車。

秋日的午後陽光灑在身上,沒有灼燒感,有的只是溫暖。

她站在車前等了會兒,不多久,見溫諺從住院部跑下來。他身上的白袍子已經脫掉,穿着灰色的襯衣和黑色西褲。他有些氣喘籲籲,打開車門道:“幸好今天主任不在,不然一定走不了。你來開車吧?”

蘇曾問:“去哪裏呀?”

他故作神秘:“先上車,我給你指路。”

蘇曾心裏嘟囔了句,卻也默默地有些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修)

☆、Chapter 5

車子開出醫院大門,按照溫諺指出的方向,蘇曾發現,那是他們小時候曾去過的湖邊。

溫諺在後車座拿了幾套魚具,說:“今天天氣不錯,前幾天吳争去釣魚正好把東西放在我車上了,我們去釣蝦吧,釣上來我烤給你吃。”

蘇曾興奮起來:“跟以前那樣嗎?做蒜蓉烤蝦,烤茄子嗎?還有韭菜!”

溫諺笑道:“沒有蒜蓉,茄子和韭菜,怎麽辦?”

“我去買呀!”蘇曾當即說,“你怎麽不早點說,這附近有市場嗎?”

溫諺指着不遠處:“有的,拐過去。”

這兩年南湖常有人來逛,附近也蓋起了幾處小區,多了市場。這個時候市場的菜販有些昏昏欲睡,蘇曾和溫諺走過去,沒有逛太久,直接買了幾只茄子,一把韭菜,然後去了附近超市,把配料和竹簽買齊,到湖邊,竟還找到了賣炭的人。

“你不是無備而來吧?”蘇曾覺得,溫諺這一舉太像計劃好了的——否則這些東西可不是随便就能準備的。

溫諺道:“其實我一直想過帶你來的,所以之前就問過,這附近有一家燒烤攤,各種工具都是齊全。但沒計劃今天來,趕來好不如趕得巧。”

蘇曾彎起唇,挽住他的手臂,蹭了他一下,說:“原來你是這種人啊,你快說,是不是早就觊觎我了?是不是早就想把我帶進這附近的小樹林裏……”

溫諺笑不可抑,點了下她的腦袋,将她帶到附近人少的區域,說道:“小樹林就不去了,就在這裏吧,你先把凳子擺好,我去把東西拿過來。”

“好,你去吧!”蘇曾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

等溫諺走了,蘇曾雙手插兜,擡頭看到對面坐了一對老人。

午後的陽光和煦溫暖,老太太大概是困倦了,躺在躺椅上打盹。老公公支好魚竿,從袋子裏拿出一張毛毯為老伴兒蓋上。蘇曾離得遠,卻還是看到了老人臉上無奈又溫和的笑,就仿佛這陽光一般,撒入心裏,暖了一整片。

溫諺回來,大男人兩只手就把所有東西都拿去了,看蘇曾在湖邊發愣,叫了她一聲,蘇曾回神。

“怎麽了?”

蘇曾晃了一下,笑道:“沒什麽,你要我幫忙嗎?”

他們釣蝦不用杆,溫諺扯好了線,挂上飼料。他有經驗,看一眼就知道哪裏魚蝦豐富,選好地方,就讓蘇曾搬過凳子坐過來,把線頭給她:“坐好了,慢慢等,線一沉就是上鈎了,簡單嗎?”

蘇曾信誓旦旦說:“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釣過的呀?簡單的,交給我!”

可是她這人性子太急,才一會兒就坐不住,東瞧瞧西看看,線剛一動,她就急忙拉扯,把魚蝦都吓跑了。

她也忘了,曾經自己也是這副性子,永遠坐不住,永遠等不了魚蝦上鈎。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有耐性的事情,大概就是等溫諺吧……

和以前一樣,溫諺總是那樣沉靜,坐在那裏,靜的仿佛和這湖水融為一體。

蘇曾沒注意,就看到他的魚簍裏已經有許多蝦了。她無法,最後只好收了線,和溫諺背對着背坐着,躺在他的後背上,仰頭,眼中印入一片藍天,半浮的雲,團團簇簇,像一顆一顆的棉花糖聚在一起。

蘇曾靠在他身上:“诶,今天天氣真好……”

他稍稍回頭,道:“心情好了?”

“一直很好呀。”

溫諺輕聲一笑:“那就好。”

蘇曾回過頭去,湊近了他些,猶豫片刻,又道:“诶,今天我媽媽講到你了。”

溫諺一頓:“講到我什麽?”

蘇曾說:“講你啊,她和我爸爸……希望你能同他們好好聊一下。”

這個角度,側着身子,蘇曾看到溫諺扯魚線的手微微握了一下,她心裏莫名一慌。怕。

怕他會說出破壞氣氛的話,于是她急忙道:“算了呀,他們就是愛瞎操心,我跟你還沒談好戀愛呢,見什麽父母?诶,已經好多蝦了,我都餓了,我們去烤着吃吧!”

溫諺也恢複如常,讓她坐好了,他才站起來,抖了下魚簍——确實收獲不少。

他們一起在附近的燒烤攤找了位置,溫諺動手,親自清理蝦,親自搗蒜,做出來的美味自然讓蘇曾愛不釋手。

他們吃到天黑,溫諺帶她回家,兩人在蘇曾樓下分別。

夜晚蘇曾躺在床上睡不着覺,腦袋裏七零八亂很多東西。

事到如今,她仍覺得不真實。

她問自己,他真的喜歡我嗎?真的嗎?有多喜歡?會不會比她喜歡他更喜歡?一定不會。他怎麽會比她喜歡他更喜歡她……在這件事情上,蘇曾比任何人都自信。

她縮在被子裏,脆弱的想,他給的喜歡又能有多久呢?

她承認自己是個貪婪的人,從小到大,不想要多,卻想要好,想得到他,想要他這輩子都愛她……

蘇媽媽這幾日已經将東西收拾好,就要搬回去。溫諺聽說了,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蘇爸爸道,來時也沒帶多少東西,家裏有車,一下就帶回去了,倒是蘇曾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有不少,慘遭蘇媽媽嫌棄。

溫諺主動說幫蘇曾搬東西,溫媽媽不高興自己家兒子給蘇家人做白工,攔着不讓去,溫爸爸卻是早就看出來了,擋了一下,叫溫諺走了。溫諺一走,溫爸爸便說:“都幾天了還沒瞧出來呢?你兒子跟蘇二在談戀愛,你攔什麽?”

溫媽媽驚吼道:“你老糊塗了吧?別人在背後亂講就算了,你怎麽還跟着瞎摻和啊!”

溫爸爸搖頭道:“你自己有眼睛瞧不出來?這幾天溫諺和蘇二總是回來得晚,車子都是停在蘇家那棟樓下,兩人眼神也早纏在一起了,你可別告訴我你不曉得。”

溫媽媽一陣愣神,過後仍是不肯接受現實,在屋裏轉着:“不可能的,不可能!阿諺講過他不喜歡蘇二的,他怎麽會騙我?”

“他哪裏講過不喜歡,他只是自己不知道喜不喜歡吧。”溫爸爸明白事理,比起溫媽媽冷靜許多,也想着溫諺早就是而立之年了,父母不好再插手他的感情時,更何況在這個年代,婚姻不是父母能做主的。溫爸爸主張不管,也勸溫媽媽道,“你不要亂攪合,兒子年紀不小,自己有主意的,你亂攪一通,不但教他跟人蘇二壞了關系,傷了兩家和氣,還叫別人說他是非!現在人嘴巴多毒呀,兒子聽你幾句話就要被講成媽寶,多難聽呢!溫諺都聽話這麽多年了,總要讓他任性一回吧……”

溫媽媽氣壞了,“怎麽聽話了還成不好的了?你別說話,我現在亂得很!我想想,我想想……不對呀,他怎麽會喜歡蘇二呢?”

去了新苑的溫諺,表現得很勤奮,請的有家政公司來收拾房間的,他卻還是跟着上上下下來回跑了不少趟,累出滿頭大汗。

蘇曾拿帕子給他擦汗時,也不避諱蘇家爸媽。溫諺倒有些尴尬。

其實現在,他不是不敢說,也不是不想說,只是家裏的事情沒有搞定,他自個兒做承諾,日後若生變故怕是會傷了蘇家爸媽的心,于是,各種委屈先自己承擔起來。

蘇媽媽看到這幅情景,心裏說不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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