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0)

先走了!”

“蘇曾!”孟婧氣急敗壞地叫住她,“別以為你贏了我就真的比我厲害!告訴你,這場官司我不服!”

“你愛服不服,我可沒那麽多時間跟你争辯。”蘇曾甩開她。

孟婧再次擋在前方,瞪着她說:“我知道你不把我放在眼上!哼,蘇曾,我真讨厭你!我從小就沒輸過,可自從大學那一年的辯論會之後,我的人生開始發生轉變。蘇曾,我始終不承認自己比你差,可為什麽每次都輸給你,以前是,現在也是,我怎麽能不生氣?”

“所以呢?輸了就找找自己身上的問題,別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孟婧怒火燃起,她帶着憤恨,扯唇道:“你還真以為現在的自己是人生贏家了?以前我雖然和你作對,但起碼敬佩你性子直接,做事憑本事!沒想到你現在竟用起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博同情的手段!不錯啊,這種方式确實很好用,不但讓你在事業上翻身,還幫助你俘獲了愛人的心……溫老師,大概也是太善良了吧?”

“你有完沒完?”

她走近蘇曾,“蘇曾,你真的以為溫老師喜歡你嗎?別自作多情了!如果他真的喜歡你,為什麽以前不接受你,而是在你生病了才對你這麽好?蘇曾,你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蘇曾身子一顫,雖然她知道孟婧的這些話是為了激怒她,可她還是忍不住想,真的嗎?是……真的嗎?

孟婧太了解她了,這麽多年,她身上的弱點,只有溫諺一個。

“當年,你寫信告白,溫老師不理會,沒多久就出國求學,你以為他是不辭而別,其實不是,蘇曾,他給你寫了一封信……”

信,蘇曾如遭雷劈,猛然看向她!

孟婧噙着笑:“那封信他讓我轉交給你的,可你知道他寫了什麽嗎?蘇曾,你真可悲,喜歡一個人那麽久,可那個人呢?他一點都不喜歡你啊,他太善良了,為了不傷害你,他沒有直接告訴你他的想法,只是讓我帶了封信給你,可是我猜,你根本沒有勇氣去看那封信!”

蘇曾咬牙問她:“信在哪裏?”

她道:“丢了,時間太久了,我怎麽可能還留着,但是上面的內容我可是一直沒忘,你想聽嗎?我記得他在信上說……從你們小時候就認識,你喜歡他,糾纏他,他從川地回來以為你會放棄,沒想到始終擺脫不掉你,他受夠了糾纏,卻看你少不更事,又是鄰居的孩子,不忍責怪,只能在臨走前用那種方式告訴你,希望你在他走後能夠成長,不要再做讓人讨厭的事情——”

“你閉嘴!”蘇曾打斷她,“我真不該聽你在這裏胡說八道!”

孟婧道:“你愛信不信!太久了,那封信已經丢了,不然我真想拿到你面前讓你看看!”

假的!假的!

胸腔裏鼓噪着,這個聲音不停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假的!都是假的!溫諺怎麽可能對她說那樣的話……

蘇曾指着她說:“孟婧,你最好祈禱我沒命逃過這一劫,否則,以後我不會讓你贏我一場官司!”

說罷,她轉身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天氣不好,車窗微微開了個口,透進潮濕的風。

司機道:“可能有要下雨啦。”

蘇曾的眼前被淚水蒙住,她一語不發,如鲠在喉。

司機見她狀态不對,關懷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她低着頭,過了會兒,艱難道:“司機師傅,你停一下車吧。”

“還有一段路沒到呢,小姐。”

“不用到了……”

司機将車停穩,她付錢下車,天色已經黑,遠處升起濃霧,星星點點的雨落下來,打在她臉上。

人真是個奇怪的生物啊,越是不想相信的東西,越是去想,想多了,不可信的東西也變得有幾分可信度。

她沿着街邊慢慢地走,冰涼的雨打在身上,她就這樣走着,片刻之後頭發便濕透了,臉上的妝容也脫了大半。

她想了很多,從當年第一次見到溫諺,到後來再遇他,他的冷酷,他的良言,他對她的怒,他對她的笑,他的一切一切……

他對她說,蘇曾,我喜歡你……

她是走着到了酒店大廳的,包裏的手機上來了許多溫諺的未接電話,他人沒有在房間,因為着急,直接到大廳等候,當她出現,他既欣喜又緊張,快步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

“你怎麽淋雨了?”

蘇曾被凍得發紫的唇微微張開,看到他的臉,她眼眶更熱,卻扯謊說:“出租車壞在路上了,我打不到其他車,就自己走過來了……”

溫諺一把将她摟進懷裏,“先進房間再說。”

豪華套間是真的好啊,裝修精美,暖氣足,有卧室有客廳,還有一間寬敞的浴室,大的落地窗外,如果天氣好些,能看到許多城市景色,如今卻只剩下“仙霧缭繞”。

浴缸裏放着熱水,溫諺替她擦頭發上的水,眼底流出擔憂。她情況特殊,不容易點閃失。蘇曾一陣恍惚,竟不知他的擔憂是作為醫生的擔憂,還是作為愛人的擔憂……

她奮力說笑:“精心挑選的衣服,仔細畫的妝,還有吹了好久的頭發……都報廢了。”

溫諺推她進浴室:“去吧,你得相信,你在我眼裏什麽樣子都是最美的。”

蘇曾心裏一痛,男人的情話總是假的。就算是溫諺說出口的,也是假的。

她輕聲一笑,走進浴室,脫了衣服,将自己泡進熱水裏,身體每一寸的毛孔都被撐開,她沉沉嘆了一口氣。

出了浴室,溫諺在窗口抽煙,看到她,煙草立刻掐滅,味道都來不及散到她這裏,他張開手臂:“暖和了嗎?”

他處處做到精細,酒店送來晚餐,蘇曾穿着浴袍與他在落地窗前面對面坐着吃牛排,就不能喝,他為她倒了些果汁,鮮榨的橙汁,酸得她險些掉眼淚。

溫諺急忙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問她:“怎麽了?不舒服嗎……”

她忍着眼淚,看着他,說:“溫諺,吻我好嗎?”

長長的注視之後,他輕輕點頭,仰起頭,手掌輕輕按住她的後腦,溫熱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再落在她的鼻尖,最後落在唇間。

她的身體很涼,刺激着他的唇,他忍不住站起身将她摟住,旋轉一圈,綿軟相貼,吸咬她只露一點的舌。

蘇曾被他帶着到卧室,兩人身子一起落在柔軟的大床上,他在下面,她在上面,他撥開她的頭發,低聲說:“真怕委屈了你……”

“不委屈。”她說。

手指顫抖着去解他的衣領,露出他溝壑分明的鎖骨和噴薄的胸肌,她将耳朵貼上去,滿意道:“摸到了……”

☆、Chapter 9

溫諺的笑聲帶着胸腔顫抖,傳進她耳朵裏,“如果你說想摸,早就讓你摸了。”

蘇曾沒說話,她繼續解他的衣服,襯衣解完,去解褲子。溫諺翻個身将她放在身下,推開她的浴袍,輕輕吻她的脖子和鎖骨……

漸漸的,蘇曾輕輕喘起來,她無法想象這種感覺多麽令人欣喜,甚至欣喜道讓她想流淚。

她摟住他的脖子,貼緊他,問:“關燈好嗎?”

他應着:“好。”

黑暗之下,窗外的濃霧更顯,仿佛處在雲巅。

他的身體很沉,卻沒讓她有一點的壓迫感……他們都沒有再說話,任時間在夜中流淌,借朦胧的光輕輕剝落彼此身上的束縛。肌膚相貼,熱度相融。

蘇曾抑制不住這份悸動,僅僅抓住他的肩膀。

“阿曾……阿曾……”

溫諺摸到她臉上冰涼的淚水……

她一言不發,蜷縮在他懷中迎着他的動作。

月光和清冷的空氣中,他們相擁喘息,蘇曾生了不舍,沒有什麽比不舍是更痛苦的了。

她在累和困的襲擊下,不斷地想:蘇曾,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怎麽舍得死……

晨間日光照進房間裏,蘇曾身邊已空,那個高大的身影在窗前,他聲音很輕地和人通電話,怕吵醒了她。

溫諺接到緊急手術通知,哪怕他昨天已經請了假,卻還是沒辦法退掉。挂了電話之後,回頭見床上的人醒了,她微眯着眼睛,被子下面露出一節雪白的胳膊。

溫諺坐過去握住她的手,低聲說:“我得先回醫院,你多睡一會兒……”

蘇曾閉上眼睛,點頭。

溫諺湊近,在她唇上印上一記,再說:“我叫酒店十點之後再送早餐過來。”

她再點頭,眼睛不睜。

他沒有立刻走,而是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才悄悄穿了衣服離開。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蘇曾徹底清醒了,她仰面看着天花板,再無法入睡。

心裏很靜,靜的什麽都顯露出來……深情、薄意、真情、假話,在生命接近零點的時候都仿佛顯得并不那麽重要了,活着才是第一步啊……

回到醫院時,雨暫時停了,蘇家爸媽在醫院等她一夜,見她回來也并沒有說別的,蘇媽媽只道:“你這頭發要剃了,明天手術……”

蘇曾點頭,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剪刀交給蘇爸爸,讓他動手。

黑發落地,頭頂幹淨了,蘇曾不敢看自己的樣子,只能笑,想象自己像那電影裏的女主角一般,多少傳一些正能量給身邊的人。

蘇媽媽早有準備,給她買了戴假發的帽子,看她戴上時,眼裏明明有眼淚,卻還是笑着安慰她:“瞧,我女兒多漂亮……”

蘇曾還是脫了帽子,摸了摸頭頂道:“就這樣,挺好。”倔強地讓自己勇敢起來,裝做什麽都不怕的樣子……

溫媽媽知道她第二天動手術,又來給她帶炖湯,見她頭發剃了,心頭一緊光,忍着道:“喝湯吧,喝了明天有力氣跟病魔戰鬥……”

蘇曾把她上次拿的保溫杯還給她:“上次的湯我喝了,好喝的。溫媽媽,杯子我洗幹淨了。”

溫媽媽接過,不忍心再看她:“好,好喝以後還會給你做的。”

蘇曾笑:“可要說話算話。”

溫媽媽不答,只不住的點頭。眼淚在肚子裏,沒有冒出來。

蘇曾看了溫媽媽很久,說道:“謝謝您啊溫媽媽……我知道,您是因為溫諺才對我這樣好,雖然,您和我媽媽總是鬥來鬥去,可我知道,您是好人,和溫諺一樣……”

溫媽媽被她一說,忍住的眼淚冒上來,她連忙側過身,怕丢臉,強撐着說:“有什麽法子啊,阿諺都接受你了……”

蘇曾吐出一口氣,道:“是啊,他接受我了……我真的很喜歡他,溫媽媽,我真的……很喜歡他。可是奇怪的是,我們就像兩極,是根本不一樣的人,我們堅持着不同的人生觀,但是他接受我了,他是多好的人……”

溫媽媽不明所以,茫然看着她。

蘇曾仰起臉,說道:“可是……我真不希望他是可憐我才接受了我,我真希望他也是喜歡我的……”

“孩子……”溫媽媽望着她。

蘇曾笑:“如果手術失敗了,我死了就死了,如果成功了,我也不會讓溫諺因為同情我而接受我……溫媽媽,被同情的人太可憐了,我不想做那樣的人……”

這一晚蘇曾睡得很好,清早醒來就見溫諺陪在床邊,她牽了牽他的手,搖幾下,再對他一笑。

他說:“別笑,不然更不舍得把你推手術室了……”

她便老老實實地起床洗漱,早飯未吃,先做了各項檢查,最後躺在推車上,別送進手術室……

麻醉師開始動手之前,問她:“怕嗎?”

她咧嘴漏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怕,怕得要死,我可就這樣把命交到你的手上了……”

麻醉藥發揮效力,她仰躺在手術臺上,頭頂的燈變成了光斑,再由光斑變成一片白色。

死亡是什麽感覺,沒有人能真的說清楚。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還活着,還是已經死去……

她身邊有一些人,來來去去,視線忽遠忽近,聲音忽濁忽清,她努力伸手去觸碰,卻什麽都做不了。

她是死了嗎?還是活了下來……

再次陷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她如來到一個空洞的世界,這裏除了黑暗,什麽都沒有,她漫無目的地走着,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想,還有多久……還有多久才能沖破黑暗,還有多久才能見到她想念的人……

再後來,她終于突破黑暗,見到了光明,刺目的陽光中,女孩兒的臉帶着甜美的笑容——

天使……

蘇曾心裏一咯噔,完了,我真的死了……

那小天使的眼睛圓溜溜,唇紅齒白,她飛快地跑走,又飛快地回來,帶了一個人……

蘇曾閉上眼睛,再睜開,終于瞧見那人的容顏。

一滴眼淚悄悄滑落……

她望着他,眼淚湍湍流出。

來人神色緊張,手指剝開她的眼皮,刺目的手電光照進來,她輕呼一聲,那人的手電筒掉在地上,他忽然抱住她——

蘇曾輕輕呼出一口氣,原來……她沒死。

過了兩天,蘇曾才撤了身上的管子,意識也恢複過來,親人朋友圍在身邊,挨個指着自己的臉問她認不認得出,可是蘇曾只能看到他們的嘴巴張張合合。

劉教授檢查過之後搖頭說:“其他都沒有什麽問題,只是聽覺還沒恢複,不用緊張,這是正常現象,再觀察兩天吧。”

又過了兩天,蘇曾總算恢複聽力,蘇媽媽哭紅了眼,摟着她道:“能聽到就好,能聽到就好……”

各項檢查都做了之後,劉教授宣布手術很成功,只需休養便無大礙。

這些天,家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人都變了,她是變化最大的一個,醫院一個月,跟她手術前的光景大不一樣,歡聲笑語多了許多。

那天她醒來見到的“天使”,卻不是別人,正是她曾經幫溫諺哄的那個小病人。得知她也生病了,小丫頭守了她幾次,這兩天她恢複,那小丫頭也已痊愈,正要準備出院。

死裏逃生的感覺難以言表,收獲很多,有難過,也有感動,蘇曾卻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一個星期後,蘇曾嘗試着下床行走,這次手術算是範例型手術,劉教授和溫諺都很驕傲,準備整理成冊,做成典範。期間,溫諺做她的“康複師”給了很多意見,她自己也争氣,克服暈眩站了起來。

看着她逐漸好起來,溫諺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激。

生平第一次信命,他這小半輩子救了無數人,輪到蘇曾的時候,才發現曾經所做,都是有原因的……

過了半個月,傷口開始有愈合現象,在耳後開的顱,她自己看不到,可還是知道那條傷疤有多恐怖。連日戴帽,傷口愈合很慢,可是不戴,又太醜——頭發長出來些,猛地一看,她的腦袋像只猕猴桃……

蘇曾徹底痊愈的時候已近元旦,蘇家爸媽趕在新年前将她接回家。

臘月初八這天,家人一起吃了頓飯,邀請溫諺到場,蘇家人俨然已經将他當作自己人,再不似從前那樣冷漠,同時到場的還有蘇曾的師父與兩位師兄。

袁文英提起蘇曾這一年的作為,連連嘆息,道:“經歷了一些,就總會得到一些,蘇阿曾這一年雖然不太平,可是相信她學到的東西也很多。”

蘇爸爸連連點頭:“禍福相依嘛。”

兩位師兄看了眼蘇曾,對她一笑。

袁文英又道:“看到他們這樣,我放心多了,再過兩年,我年紀大了,也能放心退休了……”

蘇爸爸道:“小霍能力強,早就能獨當一面,不怕的。”

袁文英說:“阿曾還要再進步,再成長,才能和你大師兄站在同一個位置。”

蘇曾低頭,“知道了,師父……”

晚飯之後,蘇曾裹了大衣和溫諺一起送袁文英他們離開,回來的路上,兩人踩着路邊落下的葉子,腳底吱吱作響。

她深吸一口涼氣,又緩緩吐出一團白霧。

溫諺牽住她的手,道:“想什麽呢?”

蘇曾看着天空:“想……病雖然好了,心裏怎麽卻空空的……”

“因為什麽?工作還是生活?”

她搖頭,停下腳步,看向他。

路燈下他的臉被凍的有點紅,眼鏡上不斷出現哈氣,蘇曾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的相處很是平靜,他一成不變地對她好,而她想要的卻突然變得多了……

“溫諺,謝謝你救了我這條命……”

溫諺道:“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她說:“我想知道,如果我沒能安然度過這一劫,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嗎?”

溫諺皺起眉頭,良久後,他道:“會。”

“會一直一直想找嗎?”

“……會。”

蘇曾道:“你不會。如果我死了,你會想我,但過一段時間,時間會讓你淡忘我,你會有新的生活,你會和別人結婚,生孩子,慢慢變老……”

“阿曾。”他慌忙抓住她的手臂,“你怎麽了?”

蘇曾笑:“沒事啊,我只是假設……”

他道:“這樣的假設不會存在的。”

蘇曾道:“我想跟你說個事。”

他點頭。

她道:“過了年,我想跟蘇雁一起下鄉支教……”

蘇雁的離婚官司已經解決,有齊律師的幫忙,這場官司打得尤其漂亮,她不僅争取到一套房子,更拿到了不菲的贍養費,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便報了民間的支教團,年後到廣西支教,開啓另外一個人生。

蘇曾考慮很久,決定跟蘇雁一同前往。

溫諺怔愣過後,問她:“你決定好了?”

她沒看他,點頭:“決定好了。”

他長久沒開口說話,久到她以為他的嘴巴被凍僵了,她擡頭,見他就那樣看着她,眼底黝黑,什麽情緒都沒有。

她突然有些後悔,後悔之後都是心死。

他道:“既然你決定好了,那就去吧,我在川地也做過一段時間的鄉村教師,能磨磨你的脾氣。”

他語調清淡,沒有一絲挽留。

蘇曾點頭,再未說別的。

家人和同事知道她這個決定後,有支持,也有勸阻。

支教工作是鄭卻幫蘇雁聯系的,自然也知道了蘇曾的決定。

“你這事情呀,我同師父他們都商量過了,你去那裏也好,這半年本來就不能讓你再工作的,你過去,山清水秀裏養養身體。”

蘇曾趴在桌子上沒說話。

鄭卻看她蔫蔫的,撞了下她的胳膊問:“怎麽了啊你?說去支教的是你,怎麽現在垂頭喪氣來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

“怎麽可能沒事?”鄭卻跳起來。

她又換了個方向趴着,過了很久才說:“溫諺他……沒有挽留我。”

鄭卻愣住:“嗨!我還當什麽事呢!他那是支持你咯!”

蘇曾否定:“不是,你不懂……”

鄭卻抓耳撓騷:“什麽不懂?你倆怎麽了?”

蘇曾道:“是我要的太多了嗎?我希望和他在一起,可是卻發現根本沒有得到他的心,得到的,不過是他的善意……”

鄭卻愣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她道:“八年了,我喜歡他八年……他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追,我一直覺得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你,跟其他人無關,所以我也根本不理會他的拒絕……但是現在,我想要的不僅僅是喜歡一個人,而是想要他也喜歡我,這樣才是相愛,而不是單戀……”

過正月,蘇曾就開始收拾東西了。

因為這個事情,蘇曾生病前和溫諺約定的見溫家爸媽也暫時擱置,溫諺毫無怨言,每日到蘇家,除了替她檢查身體,也會幫忙收拾行李。

蘇家姐妹打算三月就出發,天氣轉暖了就出發,也正好趕上學生開學。

蘇家爸媽自然不舍,挽留多次,終是做罷。

兒女自己有兒女命,她們是為自己活,只要開心快樂,在哪裏,又有什麽所謂。

走之前,該道別的人都已傳達到,走的這天,溫諺與鄭卻來送,蘇曾将夜叉拿給溫諺,對他道:“我走了,夜叉交給你來養吧。”

曾經雞蛋大的小醜蛙被蘇曾養得又肥又壯,春日将至,它也慢慢睜開眼睛。

溫諺接過那只玻璃箱,應下:“好,你放心。”

他本以為她還會再交代一些,結果她什麽都未說,提起行李,就要下樓去。

晴空萬裏,天氣預報說廣西當地也是晴天,氣候不錯。蘇曾和蘇雁托運了行李之後,在與家人朋友道別。

溫諺與蘇曾擁抱,然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

重返的路上,車上極度安靜。

溫諺坐在副駕駛,懷中抱着玻璃箱,夜叉醒來,嘴巴鼓動着。

送了蘇家爸媽之後,鄭卻遞給溫諺一支煙,兩個男人在牆根吞雲吐霧,望着天空,飛機飛過,也不知是不是她們搭乘的那架。

鄭卻嘆了口氣說:“心突然就空了一塊兒……”

溫諺嘆出一口氣,問他:“你和蘇雁還有機會嗎?”

鄭卻笑道:“誰知道呢?我得給她點時間,讓她先過好自己的人生。”

溫諺點頭。

鄭卻反問他:“你呢?蘇曾走之前,你們把問題說清楚了嗎?”

溫諺看向他:“什麽問題?”

鄭卻擰眉:“你跟蘇曾的問題啊!”

溫諺手裏的煙灰落下個,他直起腰:“蘇曾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些什麽?”

鄭卻才明白這兩個人一直沒有坦誠,誤會和矛盾還在。

“這個蘇曾啊……”鄭卻道,“你也夠可以的,都沒覺察出她最近情緒很不對嗎?”

溫諺愣住,臉上表情很複雜。

鄭卻被他氣笑了,嘆道:“溫諺啊……蘇曾是個外強中幹的家夥,她表面上非常堅強,果敢,可其實,她的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她對我說,她是真的喜歡你,喜歡了你八年!八年啊……而且是單戀,不容易。她很感激你對她的好和溫柔,可是她要的,是你的喜歡,她不想再繼續單戀了!”

溫諺深吸一口氣:“她是這樣說的……”

“是啊!”鄭卻道,“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之間是怎麽回事,但是顯然,她現在誤會你,以為你是因為善良和同情才會和她在一起……溫諺,她很脆弱,因為愛你,所以才這樣卑微……”

下一刻,溫諺撚滅煙頭,拍了拍鄭卻的肩頭道:“謝謝你了!”

鄭卻在他身後大叫:“溫醫生,加油啊!”

溫諺快速回到車上,發動車子,方向,機場。

可是趕到機場,蘇曾乘坐的那班飛機早已飛走……他飛快轉去售票口,下一班能買到的飛往南寧的飛機在四個小時後。

兩個小時到達南寧,支教地點距離南寧還有一段路程,蘇曾她們與來自其他地方的支教人員會和後,再搭乘大巴,繼續前往目的地。

出城之後,秀麗風光無限,連綿的山丘,郁蔥的樹林和田野,一眼望去,仿佛一幅幅優美的風景畫。

蘇曾攥着手機,期待的那人并沒有發來消息。

路途遙遠,山路蜿蜒,大巴車開了五個小時,終于到達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個村鎮,校長和幾位老師前來迎接,熱情似火。

這裏距離學校還有十幾公裏的路途,于是他們一行人又要換成小巴車繼續前行。

路難走,小巴車晃晃悠悠,帶他們進入山村。

說是學校,不過一間三層樓房,一圈竹子圍成牆,院前光禿禿的地面上,立起一杆紅旗。學生們已經開始上課,聽到車的聲音,紛紛趴在欄杆上向下張望。

校長作風樸素,直接對着樓上喊:“孩子們!這些是新來的老師!大家歡迎新老師!”

孩子們高呼起來,鼓掌高叫。

蘇曾走過青石磚鋪的路面,仰面看向那些懵懂的面孔,天真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沖他們招手。

身後,蘇雁突然叫了她一聲——

“蘇曾!你看……”

她臉上還帶着笑,回頭,見校門口不知什麽時候又停下一輛車,男人從車上下來,徑直向她走來……

笑容僵住……

騙人的吧?她晃晃腦袋,确定沒有出現幻覺。

男人立在她面前,她張張嘴,樓上的孩子發出一陣一陣的呼喊聲。

她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溫諺手裏拿着大衣,站在夕陽下,襯衣泛着光。

他說:“我想了想,好不容易反追到的女朋友,不能讓她就這麽跑了。”

他說:“我舍不得你……”

他說:“蘇曾,我來了……”

過去八年的長跑,我在前面,你在身後。

從今日起,有你的地方,我将緊随其後……

蘇曾,我來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填上了。

從13年構思這個故事,到15年開始寫,再到17年終于填完,這篇文也算經歷了許多波折的。

謝謝等待了這麽久的你們,隔壁還在更新《愛情最好的樣子》,希望能去捧個場~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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