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将席老夫人送回去之後,席向晚才緩緩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日之事可謂比她想象的還要更順利一些,這都是因為席卿姿突如其來的犯蠢,否則只包氏一人盤旋的話,最後落幕就不會那般難看。
不過三房只要倒黴,席向晚就高興得很。
砸了頭面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具體會怎麽樣,還得看三房和席府內部如何周旋。
席向晚自然沒有指望就靠這件事将三房一脈拔除,不過這至少能讓他們心痛肉痛幾天,焦頭爛額別來找大房的事情。
“姑娘回來了。”李媽媽一見到席向晚就笑得合不攏嘴,“包氏那頭發生的事情,可是全府都聽說了。”
席向晚想想當時動靜鬧得那麽大,也不意外,笑了笑就道,“咱們院子裏聽聽就好。”
“我曉得的,他們會落井下石、背後嚼人口舌,咱們可不會。”李媽媽舒展着眉眼,“可三房暗中欺壓咱們這麽多年,揚眉吐氣總是不過分的。”
房裏的丫鬟們也一個個喜氣洋洋。
別說是包氏院子裏的人,哪怕是席卿姿一個庶子的女兒,都隐隐站在席向晚的頭上頤指氣使,她院子裏的丫鬟一個個被縱得比小姐還小姐,不光是大房的下人,二房四房的都受過她們不少氣。
席向晚聞言笑了,她坦言道,“我也覺得挺高興的。”
“就是姑娘的頭面不知該怎麽辦……”李媽媽嘆了口氣,擔憂道,“聽說國公府的詩會就在這幾天了,緊着能不能修好也是另說。”
“大不了就不去了。”席向晚倒是很無所謂,“我又不擅對着花草吟詩作對。”
上輩子的國公府賞花詩會她就因為纏綿病榻而沒有去成,事後似乎也沒聽說出過什麽大事,不去也罷,頂着個“汴京第一美人”的稱號,席向晚總是多多少少要被別的姑娘暗中擠兌。
更何況,如今的席向晚可沒這閑工夫,她招招手道,“整好還有一下午的時間,用過午膳,我出門去看看母親的鋪子。”
席向晚的母親王氏嫁的是席府唯一的嫡子,她娘家背景又雄厚,帶來的嫁妝自然也十分豐厚,光是良田就有百來畝,汴京裏最炙手可熱兩條街道上的商鋪也有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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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這些年的被包氏暗中克扣的錢,都是因為有這些收入才能填上窟窿的。
“姑娘怎的想去巡鋪子了?”李媽媽聞言笑道,“那我令人準備好轎子。”
慶國的民風開放,別說姑娘上街巡個鋪子,女眷單獨立戶抛頭露面做生意的都不在少數。因此李媽媽也沒多想,就出門去了。
席向晚在自己院子裏用過膳,聽李媽媽說常來席府看診的某位民間神醫已經看診過席老夫人的身體,并無大礙,才放心地出了門。
席府地處鬧市附近,離朱雀大道并不遠,席向晚若是不那麽身嬌體弱,倒是能自己徒步走過去,只是她那點子體力也在上午的走走停停中消耗了個幹淨,只好坐轎子到了朱雀步道的一端,才從轎裏下來。
李媽媽留在府中,跟着席向晚出來的是碧蘭和金蓮兩個大丫鬟,她們小心地将席向晚攙扶站穩,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
席向晚翻了翻自己的記憶,按照離地位置走向了王氏名下最近的一家商鋪,朝夥計出示了席府的印記。
掌櫃片刻就來了,正好就是名女戶,她一眼就認出了席向晚,“大姑娘。”
“我閑來無事,就來看看。”席向晚朝她微微颔首示意。
“我姓李,大姑娘喚我李掌櫃便好。”李掌櫃跟在席向晚身旁,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兩眼,嘆道這容貌也難怪在汴京裏人人都熱衷于談論一番,甚至沒見過她的年輕學子們都争相作詞嘆其容顏,就連她自己是女人都挪不開目光。
“李掌櫃?”席向晚看了看她,“和李媽媽是——?”
“是我姑母。”李掌櫃彎起眼睛一笑,“我和離之後,是姑母向大夫人為我讨了這份工作,幸不辱命,将鋪子打點得還過得去。”
“謙虛了。”席向晚看過賬簿,這位李掌櫃經商的天賦可非同一般,一家中規中矩的鬧市店鋪在她手中綻放了新的光華,那業績是蒸蒸日上,巾帼不讓須眉。
李掌櫃哈哈笑了。
席向晚在鋪子裏轉了一圈,對李掌櫃的經營心思十分滿意,“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随時讓人知會我或者我母親。”
“有大姑娘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李掌櫃滿足道,“大姑娘和大夫人盡管放心,這鋪子在我手裏一天,我都不會讓它式微的!”
這式微一詞用得實在古怪,席向晚不由得抿唇笑了起來。
兩人這時已走到了靠近街道的門邊,她一笑之下,似乎連朱雀步道上的空氣也凝結了那麽短短的一息時間。
李掌櫃不自覺地擡手掐了掐自己的臉肉,輕輕嘶了一聲,嘟囔道,“說書先生老講美人一笑生花,原來是這個意思……傳神,傳神!”
席向晚并未察覺自己做了什麽,微微側臉看向李掌櫃,“什麽?”
“我自己和自己說着玩兒呢!”李掌櫃連連擺手,“您滿意就好,我李穎經營的譜子,不會有問——”
她的話剛剛說到一半,掃過步道上的兩人時,突然臉色微微一僵。
正注視着她的席向晚自然注意到了這變化,她轉頭循着李掌櫃的視線看去,見到了手牽手站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了然地挑了挑眉毛。
那男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面若冠玉,貴氣逼人;小鳥依人似的站在他身邊的少女則是含羞帶怯,臉上只抹了一點點的胭脂,襯得她像水蜜桃似的可人。
而這兩人,都直直地盯着席向晚看。
席向晚和他們對上目光,在心底玩味地笑了一下。
雖然三房是她最想算賬的對象,但席府的四房……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席明德共有四個兒子,只有大兒子是嫡子,後面的三個兒子分別出自不同的妾室,三房的那位是他最寵愛的,不過四房那位也不差。
只是四房整體的手段心機比不上三房,因而最吃香的還是三房一脈。
縱然比不上三房那麽風光,四房仗着席明德的偏心,在暗中也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就比如眼前這個少女,就是席府現在三位姑娘中除了席向晚和席卿姿之外剩下的最後一位。
她的名字叫席青容,長得比席卿姿還要嬌俏兩三分,和席卿姿性格完全不同,是個動不動就會掉眼淚的小哭包,仗着這能耐小時候讓席向晚吃了不知道多少次虧。
席青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席青容的未婚夫,平崇王的世子,也是獨子。
這事說來好笑,平崇王世子易啓岳身份尊貴,平崇王妃原本看中的是席向晚而不是席青容,原先雙方都到了合八字這一步,不知道怎麽的,易啓岳非鬧着要娶席青容,最後無奈只能臨時換了八字,好在兩人正好是天作之合,婚約就這麽定下了。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當時席向晚并不想嫁,因而即使聽了一耳朵席青容如何如何和易啓岳私合的事,都只當是傳言。
後來席向晚才明白過來——這八成是真的。否則,原本平崇王府許諾保密的過程,怎麽會傳得滿汴京都是,人人還都暗中在說她其實奇醜無比,易啓岳才轉而娶了席青容?
比起席卿姿來,席青容的頭腦好用得多。席家幾近被滿門抄斬氏她正好懷了孕,憑借着肚子的天家血脈,硬是挺過了那一次風波,後來過得并不比在嶺南打拼的席向晚差到哪裏去。
只看這個小姑娘動不動就眼淚汪汪沒出息的樣子,誰也猜不到她的心思缜密到了什麽程度。
恐怕連包氏都沒看出來。
“晚姐姐……我、我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席青容小聲喚着,怯生生地松開了易啓岳的手,帶着兩分令人憐愛的無措。
她身旁的男人冷哼了一聲,“你有什麽好怕她的?有我在這裏,沒人能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