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易啓岳前腳剛走,席向晚後腳就在人群的後端看見了個熟悉的人影,頓時眼睛一亮追了過去。

她頭上戴了一支步搖,提起裙擺跑的時候唰啦一聲響,耀得面前的人紛紛給她讓出了路來。

“寧端!”席向晚邊跑邊喊了那人的名字。

前方仍然穿着紅色衣服的身影頓了頓,最終還是回過了頭來,狹長黑眸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席向晚快步跑過來,面上笑容像是冬日晌午的日頭,暖得寧端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融化。

“你叫寧端,對不對?”席向晚停在他面前,笑着道,“昨天我聽見……他喊你名字了。”

“……是。”寧端言簡意赅。

寧端今日換了一身衣服,若不是席向晚對紋樣敏感,還真辨別不出來。不過這人傳聞中除了朝服以外都着紅色曳撒,也不知道家中衣櫃是個什麽模樣。

“昨日多謝你了。”席向晚笑彎了眼睛,“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再見到你,我還在想什麽時候才能向你道聲謝。”

“不必。”

席向晚理直氣壯道,“道謝是應該的,謝禮也是應該的。可我出門時沒帶什麽貴重的東西……”她擰了擰眉,急中生智,将方才從李掌櫃鋪子裏取來的一支桃花木簪取出來遞給了寧端。

寧端垂眼打量這簪子,雖然用料并不精貴,但勝在巧奪天工:簪子一頭上綴着五朵桃花,用木片刨出又着色的花瓣居然栩栩如生,薄如蟬翼,如果不仔細看,和真的桃花一模一樣。

可姑娘家居然送人簪子……她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你別誤會,這不是我的簪子。”席向晚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家鋪子掌櫃搗騰出來的貨物,我見漂亮便取了一支,還沒有戴過呢——送給你,若是你有中意的姑娘,可以送給她戴。”

寧端的視線從簪子移到了席向晚的臉上,她和昨日面色蒼白的樣子不太一樣,生機勃勃,頰邊的肌膚吹彈可破,比簪子上的桃花還要好看。

常人和他一對上視線就會不由自主地躲開,可席向晚仍舊笑吟吟的,似乎一點也不怕他。

寧端在席向晚期待的目光沉吟片刻,擡手接過簪子,兩根如玉的手指捏在最靠下的桃花旁邊。

席向晚看了一眼,不由得暗嘆:盡管很快就人人見了寧端就吓得尿褲子,可說實話,寧端這人從頭到腳都俊美得令人驚嘆。

易啓岳算是美男子了,站在寧端旁邊也會被襯得灰頭土臉。

席向晚正想着天馬行空的事情,只見寧端的手已經朝她伸了過來,扶着她的發髻松松地将桃花木簪插了上去。

“我沒有中意的姑娘,”他的聲音很輕,“送給你吧。”

說完,寧端沒等席向晚的回應,就轉身離開了。

席向晚看着這人的背影不由得愕然起來:見面兩次,這人兩次都這麽會說話,前世為什麽會淪落到死前還是孤家寡人?

巡完幾間鋪子再回到席府的時候,已經是晚膳的時分了。

席府太大,家裏人也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吃飯,平日裏席向晚也就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裏從廚房取些過來用了。

“母親派人來過嗎?”她詢問李媽媽。

“姑娘回來了。”李媽媽笑着起身迎接席向晚,“夫人沒叫人來過,姑娘出去這大半天的餓了吧?”

“嗯,讓金蓮去廚房吧。”席向晚邊走邊道,“我見着李掌櫃了,為人大方,做生意也有頭腦,很不錯。”

李媽媽點點頭,“我這侄女從小心就野,脾氣也大,在娘家受了欺負就跑回家裏和對方鬧了和離,自己立戶了。好在夫人心善,給了她份差事。”

她說着,回頭差了金蓮去取飯菜。

“那間首飾鋪子交給她,母親也能放心了。”席向晚進屋坐下,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小腿,突地道,“席青容回府了嗎?”

“比姑娘早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聽說下轎一路哭到了院子裏。”李媽媽答道,“姑娘今日在外邊見到她了?”

“可不,還是老樣子。”席向晚搖了搖頭。眼淚固然是一種武器,但若是時時刻刻都用,作用也就沒有那麽大了。

畢竟如今的席青容,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罷了,再多的心機城府,也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

“四房一系都那樣,真跟戲文裏說的似的,水做的,也不怕眼睛給哭壞了。”李媽媽不屑地說道。

“也就是有人吃那套,才會有她們這些人的。”席向晚不氣不惱地喝了口茶水潤嗓。

例如她的祖父席明德,就是很吃這一套的人,席青容一掉眼淚,他就心疼得跟寶貝疙瘩摔了似的,在席明德這位祖父面前,連席卿姿都比不上席青容的受寵程度。

不過若是真要排個序,席府三位姑娘裏面,最後一位當然是席向晚她自己。

李媽媽和席向晚說了會兒話,突地皺了皺眉,道,“金蓮怎的去這麽久,不怕把姑娘給餓着了。碧蘭,你去看看。”

原本替席向晚捏着小腿的碧蘭起身應了一聲,轉頭出了院門,沒過多久,又一個人回來了,“姑娘,廚房說金蓮早就去過回了,可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沒見着她。”

席向晚沉吟片刻,看向李媽媽,“夫家相看好了嗎?”

李媽媽自然知道席向晚說的是将金蓮嫁出去的事情,她利落地點頭道,“是府中席遠管家的大兒子,人品不差,長相端正,以後要接席遠位置,繼續給席府辦事的。”

在席府中,能被賜席這個姓氏的下人都是備受主子們看重的,比如席遠,和席向晚的父親是一同長大的,在席府待了三十年的功夫,對席家忠心耿耿,一家人都住在下人院裏,知根知底,家底也殷實,配席向晚的大丫鬟是門當戶對。

“李媽媽看中的人,我放心。”席向晚轉了轉手中茶盞,輕輕将其放下,“一會兒金蓮來了,我就告訴她這件事吧。”

李媽媽皺了皺眉,“不如,還是我去告訴她?”

金蓮心悅大房三少爺席元坤的事情算是個不公開的秘密,雖然金蓮從沒承認過,也沒人問過她,但這大門大戶裏的,誰還不是個人精,平日裏多注意兩眼就看出來了。

李媽媽擔心席向晚親自找金蓮說這話,會被金蓮在心中埋怨,才自告奮勇當這惡人。

“不必了,她又不傻,總知道這決定是我下的。”席向晚搖搖頭,“再派兩個婆子出去找找,這丫頭帶着我晚膳跑什麽地方去了?”

李媽媽應聲正要站起來,金蓮帶着慌張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姑娘,我回來了!”

碧蘭趕緊過去掀了簾子,金蓮端着托盤小心翼翼跨進門檻裏,身後還跟着三個眼生的小丫頭。

“怪我,路上被耽擱了一會兒,要是真餓着姑娘,把我賣了都賠不起。”金蓮說着,小步将托盤放到了桌上,支使後面三個也捧着吃食的小丫頭将碗碟布好。

“身體不适?”席向晚問道,“不舒服的話,讓碧蘭頂一會兒,你去歇息。”

“我這粗皮厚肉的,哪裏那麽精細。”金蓮笑了笑,臉上卻有些心不在焉,“姑娘快趁熱吃吧!”

“我今日沒什麽胃口,大家一起用吧。”席向晚指指桌邊的幾張凳子,“李媽媽,碧蘭,金蓮,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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