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齊八爺每次來張府都是空手而來,這次卻提了一兜子橘子,不用說,自然是給窮奇的。
“這可是我一大清早出門親自挑選的,絕對新鮮,窮奇快來!”
窮奇果然開心,拿出一枚先遞給他。“一起吃。”
齊鐵嘴接過來,也一眼看到了窮奇的變化。“你這……這是換風格了嗎?”齊鐵嘴打量半天,點頭道,“嗯,紅色也很适合你。我們窮奇人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張啓山看了一眼窮奇,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接近深紅色。如齊鐵嘴所說,紅色很适合她,周身都是逼人的豔麗。又看了一眼齊鐵嘴——一大清早,如此旁若無人的獻殷勤,還是在他家裏。這是當他不存在嗎?(¬_¬)
比齊八爺更早到張府的是解九爺。帶着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哎,他們怎麽了?”和窮奇并排坐在沙發上吃橘子的齊鐵嘴,拿手臂捅了捅她問道。
窮奇聲無波瀾的答道:“從新月飯店帶回來的鹿活草并不能治那位夫人的病。”
“什麽?!”齊鐵嘴一下跳了起來,神情激動,“那不白忙活一場嗎?可昨天去看,夫人明明氣色挺好啊?!”
丫頭寫給佛爺的信就在桌幾上,齊鐵嘴拿起來讀完仍是不解。“這樣以來,二爺不會原諒佛爺的。”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解九爺說,“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二爺。”他的目光轉向窮奇,仿佛這句話是說給她聽。
窮奇剝橘子的手停了下來,她愣了一會兒,揚臉問道:“若是她死了,他也不會獨活嗎?”
“正是。”解九爺答道,“衆所周知,二爺對夫人用情極深,為了她的病散盡家財。若夫人離世,二爺恐怕不會獨活。”
齊鐵嘴看到,窮奇連橘子都不吃了,把剝了一半的橘子放在了桌面上。以為她是為二月紅夫婦難過。
“窮奇,你別傷心,大家都盡力了。”齊鐵嘴說道,“佛爺為了鹿活草,半個家底都扔進去了。但生老病死這種事……”他也說不下去了。
窮奇搖搖頭,望向張啓山:“你讓他們來這裏吧。我可以救她。”
随着這句話出口,雷聲滾滾炸響在頭頂,大雨傾盆而下。
齊鐵嘴驚得目瞪口呆。
“不行!”張啓山卻直接拒絕。
“佛爺……”
張啓山一伸手,打斷解九爺未出口的話。“無需多說,窮奇絕對不行。我們另想辦法。”
解九爺不理解張啓山不讓窮奇插手的原因,齊鐵嘴卻明白。她每次動用那種能力的後果,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怎麽可能任由她胡來。
“她今晚就死了。”窮奇靜靜道。沒有時間想其他辦法,況且也并沒有其他辦法。
“今晚?”齊鐵嘴驚訝道。
窮奇點頭:“今晚戌時。”
大家都不說話了。
窮奇看着張啓山說:“我想救她。我希望他們兩個人長久的在一起。”
齊鐵嘴難得笑得正經:“就像你和佛爺一樣。”
窮奇沒說話,淺淺笑着看張啓山。正好相反,是她希望,她和他能像以後的二月紅和丫頭一樣。
她走過去,拉了拉他的手:“你答應吧。我既然開口救她,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你相信我。”
管家來報,二月紅已經帶着夫人來張府求藥了。
府門最終打開,二月紅扶着丫頭在暴雨中走進來。
窮奇等人也從屋內走出。雨點凜冽如刀,削在庭院那尊偌大佛身,濺開一朵朵雪白的雨花。
“佛爺,”二月紅鄭重道,“二月紅前來求藥,還望佛爺賜藥。”
黑雲壓城而來。窮奇走下臺階,茫茫雨霧中,她是天地間唯一一抹顏色。血紅的衣袖拂過,他們站立的庭院一角像是獨辟出來一方天地,沒有一滴雨落到身上。
窮奇走到二月紅面前說:“那個藥并不能治她的病,你求來也沒用。但是沒關系,我可以救她。”
二月紅一時間經歷地獄天堂,不知作何反應。
齊鐵嘴擡頭看着天空的雨幕,接連而落的雨線落至他們頭頂又驟然消失。他低聲喃喃:“窮奇……每次我以為不能更震驚時,你都能帶來新的驚喜。”
張啓山看了他一眼,也仰望虛空。這樣的力量……“張副官!”他吩咐道,“将府邸四周戒嚴,不準任何人靠近。”
張副官領命而去,邁出幾步,風雨驟然沖刷在身上,如同從一個世界,跌入另一個世界。
“把她給我吧。”窮奇說完,二月紅手中的丫頭竟然徐徐飄至半空。窮奇也直直的上升至她身邊。
“別怕,”窮奇盤腿坐下,對丫頭說,“像我一樣坐下來,很快就好。你們兩個誰都不用死。”
丫頭身體虛弱至極,但神志尚清醒,依言坐下。“謝謝你,窮奇。”她臉上帶着蒼白的笑,“我不害怕,只要能跟二爺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好。天下有情人本就應長相厮守,上天不成全你們,我來。”她用平淡的語氣,說着這樣逆天而行的話。
一層透明的紅色光圈将兩人圍在中間,整個天地的雨幕自兩人身側穿過。張啓山看到她靜靜坐在光圈一側,嘴微張,吐出一粒小小的,如同燃燒的火球一般的紅色珠子 。
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天幕,仿佛将天空整個從中間撕裂,緊随其後的是一記悶雷,滾滾而來,壓在頭頂,直讓人覺得像是整片蒼穹要沉墜下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記雷,竟狠狠打在了半空中窮奇和丫頭所在的光圈!
而這,只是第一道——
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時,第二道,第三道響雷接連而至,盡皆擊在那層薄薄的透明光圈上。
兩相碰撞,迸發出刺目的紅光和白光,籠罩着整個庭院。張啓山等人這才明白,為什麽窮奇說在屋內不行,且還攜人上升至半空。顯然她早料到會有如此情形。
半晌,雷聲消失。伫立在院中的張啓山四人急忙望向半空,光圈變暗,但窮奇兩人安然無恙。
“佛爺!窮奇她!……”齊鐵嘴突然仰頭喊道。
張啓山看得分明,她身上血色紅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淡下去,最後終于變為雪白。
籠罩兩人的光圈終于消失,昏睡中的丫頭重新穩穩的落至二月紅面前。
下一瞬,窮奇卻直直的向地面墜去。他們所在的這一方隔絕天地,也同一時間失去庇護,大雨兜頭澆下。碩大雨點砸在她身上——她放佛一朵被風雨吹下枝頭的白花。
張啓山心裏一緊,大步奔過去,将人撈入懷裏。她被雨水打濕的面頰,與身上衣衫白成一個顏色。
窮奇深吸一口氣,看向二月紅身邊的丫頭,低聲說:“她沒事,兩個時辰後就能醒來。”
“你別說話,”張啓山将她抱起來,沖二月紅點了點頭,“先回屋。”步履急促的向門口走去。
窮奇笑了,擡頭看到他緊抿的唇,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和側臉。他腳步頓了一下,聽見她說,“你別擔心,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死。”
“怎麽樣?窮奇沒事吧?”見張啓山走出來,齊鐵嘴急忙上前問道。二月紅和解九爺也紛紛起身。
因為張啓山不能離窮奇太遠,幾人就在二樓卧室旁的小客廳內。
“沒事,只是有些虛弱,現在已經睡下了。”張啓山答道。
“這次可不一樣,佛爺。”張啓山的回答絲毫沒能讓齊鐵嘴安心,“你都看到了,窮奇剛才所為,根本就是逆天改命,所以才會招致雷擊。”
這其中最震驚的當屬解九爺,他也只是猜測,窮奇有救人之力,所以言語之間才會有所引導。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方法。
“這個窮奇到底是什麽人?居然擁有這樣的能力?窮奇……窮奇……”解九爺咀嚼着這個名字,“窮奇可是上古兇獸……”
“九爺,”齊鐵嘴率先打斷解九爺的話,“別的不敢保證,但窮奇絕對不是什麽兇獸。上次北平之行她救過我,現在又救了二爺的夫人,怎麽會是兇獸?簡直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下凡。”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能力太過驚人。長沙現在時局如此混亂,如果這股能力被其他人,甚至是日本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解九爺仍是冷靜分析道。
“不會吧?”察覺到自己語氣中的懷疑,齊鐵嘴趕緊肯定道,“絕對不會!我相信窮奇。她不可能去幫日本人!”
“好了,夠了。”張啓山打斷兩人的争論,“窮奇這裏有我看着,不會出亂子。”
二月紅也點頭:“我也相信窮奇姑娘絕非惡人,不止因為她救了丫頭,更因為,我相信佛爺。”
齊鐵嘴贊同的連連點頭。解九爺也再無話可說。
送走三人後,張啓山推開卧房門,見她竟然醒着。背後墊着軟枕,斜斜靠在床頭,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齊鐵嘴說我是觀音菩薩下凡。”她臉上笑容寡淡。顯然聽到了剛才衆人的交談。
張啓山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內很靜,窗外的雨還未停,淅瀝的雨點敲打在窗玻璃上,聽得很清楚。
須臾,窮奇仰頭看他,一只手抓住他挺括的衣角。“你害怕我嗎?”她問。
這個問題把他逗樂了,從沒有人問過他怕不怕,因為沒有人覺得張大佛爺會害怕。但他還是答道:“我不害怕你,這世上也鮮少有東西讓我害怕。”
窮奇點點頭。他本應如此,傲然伫立于人世間,疾雷破山、飄風振海而不驚不動。
張啓山又說:“不過應該有很多人害怕我。”帶着難得的玩笑語氣。
窮奇說:“我不害怕你,你也不害怕我。我們是不是很配?”
張啓山頓了頓,然後在床邊坐下,兩只手撐在她身體兩側,眼睛直視着她的眼睛,認真道:“窮奇,你來這個世界的時間還短,很多事可能不明白。現在長沙城很危險,我身為布防官有責任保護它的安危,所以沒有閑暇考慮過多的兒女私情。我的血無意間把你喚醒,而且将你和我綁在一起,讓你不得不和我一起涉險,我很抱歉……”
“不是無意間,”窮奇輕聲道,“只有你的血能把我喚醒。”
“什麽意思?”張啓山蹙眉。
“那不重要。”她搖頭道,“你說的那些也都沒關系,你要保護你的城池,我陪你一起保護。你現在沒有時間考慮,我等你有時間。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張啓山看着她。
“你不能愛上別的人。絕對不能!”
半晌,“好,我答應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天雷滾滾,我也是不能直視了,大家被劈的還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