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佛爺,”張副官推開書房的門走進來,停在張啓山書桌前說道,“陳皮被陸建勳關在城郊的一所監獄裏。那裏常年關的都是死刑犯,而且位置偏僻,所以現在才找到。”

張啓山點頭,問明細節,令張副官帶上人手,準備去監獄救人。

張副官領命離去,張啓山處理完手頭文件,從書桌前站起身,向一側看去。窮奇正坐在那裏,神情淡然的翻着一本書。

“是不是很無聊?”張啓山走到她面前,說道。

窮奇仰頭看他:“這樣很好。”日光穿過窗玻璃跌進她眼中,你不知道這樣的相伴對我來說有多好。

張啓山轉開視線。“有沒有什麽方法,解開我們之間……這種束縛?”他是指她不能離開他身邊太遠這件事,“我要去的很多地方,你并不适合。”比如他馬上要去的監獄。

窮奇抿了抿唇。“我不想解開。”她輕聲說。

張啓山看着她。

她這樣說已經很直白了,何況她對尹新月的強烈敵意,可以說明一切問題。

“走吧。”張啓山最終說,“張副官應該已經準備妥當。”

窮奇跟在他身後。他突然停步,轉身盯住她。

窮奇不解:“怎麽了?”

“……鞋。”他沖着她光裸的腳點了點。

窮奇哦了一聲,返回剛才的座位,穿好鞋,又走回他身前。

“走吧。”她笑笑,很自然的牽起他的手。

張啓山愣了一下,沒有甩開。

張啓山口中,不适合窮奇踏足的監獄,在她看來自然沒什麽,她到過更恐怖血腥的地獄,更別說只是監獄中一間小小刑房。

窮奇不認識陳皮,也不知道他為何被綁在這裏被打的傷痕累累。張啓山要帶走他,看起來并沒有人可以阻攔。就在陳皮被放下型架,他們要将人帶走時,門口傳來一聲:

“啓山兄。不知道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這小小監獄真是蓬荜生輝啊。”

窮奇微微側目,看到是一個穿跟張啓山差不多衣服的男人。但張啓山沒動,她便也收回視線。

只要是走進這間刑房的人,沒有誰可以忽略窮奇的存在,滿屋的深色軍裝和暗沉刑具,她一襲白色本就矚目。何況她滿身清冷氣質和太過出色的五官,見到的人都會移不開視線。

陸建勳也是如此。只是一眼,呼吸一滞。張啓山卻立刻察覺了,他眉頭微蹙,不動聲色的側身擋在她身前。

“聽說前一段啓山兄閉門謝客,在家靜養。”陸建勳在屋內踱了兩步,說道,“如今佳人在側,想來身體已然好轉了。”視線卻又轉向窮奇,“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建勳兄。”張啓山語帶警告,“多謝建勳兄關心,人食五谷雜糧,難免有些不适。我建議你平常也要多休息,不要太專注于公事。”

張啓山與陸建勳一向政見不合,但從他手上帶走陳皮卻絕非難事,之所以敷衍應付,不過是如非必要并不想與此人直接撕破臉,多生事端。此刻見他的視線不停的在窮奇身上瞟來瞟去,讓張啓山莫名心頭火起。

“這個人,我今天帶走,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通敵叛國,跟日本人有沒有關系,我調查後會告訴你。”說完,拉起窮奇的手,向門口走去。身後自有人帶上昏迷不醒的陳皮。

回府的車上,窮奇坐在張啓山身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怎麽?有事?”終于忍不下去的張啓山問道。

“你在生氣。”不是詢問,窮奇肯定的說。

“沒有。”張啓山直接否定,轉頭筆直看着前方。

窮奇沒再堅持,小聲打了個哈欠,側身靠到他肩膀上,閉目休息。

坐在前面副駕位上的張副官,透過車內的倒車鏡偷偷瞄了一眼,正對上張啓山的視線,立刻正襟危坐。

汽車安靜的行駛,張啓山低頭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她唇角挂着淺淡笑意,不禁也笑了笑。然後,猛然發現什麽地方不對。

“窮奇。”張啓山叫她。

“嗯?”她應了一聲,卻沒有動。

“你的衣服……”她的衣服由原來的純白,不知何時竟透出淡淡的紅,接近深粉。而據他之前的幾次經驗來看,她的衣服若顯出紅色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知道他問什麽,窮奇解釋道:“這件衣服跟我的身體相連,原本是紅色,身體虛弱時顏色會變淡。現在這樣,說明我的身體在慢慢恢複,你不要擔心。”

雖然匪夷所思,張啓山還是點了點頭。卻見她突然直起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怎麽了?”

窮奇認真說:“你穿這個衣服很好看。”

張啓山是長沙分區布防軍官,平時多以軍裝示人,他本就挺拔俊朗,一身戎裝更顯飒爽軒昂。但被人當面直白的誇贊“好看”,絕對是第一次。

他轉開臉沒說話,耳邊傳來一聲追問:“那我好不好看?”

見他不答,窮奇的聲音有幾分低沉:“原來有人說過,我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人。不過已經過去很多年,也許在你們這裏不同,我算不得好看。”

“沒有,”張啓山據實答道,“也許我認識的人不算多,但你确實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

窮奇笑了。“那你生氣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人一直偷看我?”

“……”張啓山不明白話題怎麽突然又拐回去了,但這種問題他是堅決不會答的。

剛剛踏進客廳,管家便來報,說是有客來訪。

張啓山打量客廳,卻空無一人,桌上一杯熱茶,騰起袅袅香氣。“人呢?”

“剛剛還在這裏……”管家也一臉疑惑,“那位小姐不讓人伺候,還自稱——”張管家看了窮奇一眼,俯身道,“——夫人。”

“她在二樓書房。”窮奇說道。

張啓山點點頭,向樓梯口走去。

确切的說,尹新月是在二樓書房的密室內。且觸動密室機關,落入陷阱——被一張大網吊在房內。

“喂!你們兩個!”尹新月看到出現門口的兩人,氣急敗壞的叫道,“不許幸災樂禍,趕快放我下來!”

“尹小姐,現在是你,闖進我家裏,還随意走動,才會誤入機關。”張啓山說道。

尹新月開始掙紮:“說什麽風涼話,你們不過就是想看我出醜!你不放我下來,我自己也能下來!”

“別亂動,”張啓山警告道,“這裏機關重重,關關相連,你最好不要随便亂動。”

尹新月哪裏會聽,在網內掙紮的更加厲害。終于,網繩掙斷,觸發第二道機關,尹新月被從網內摔下來,落入數箭齊發的箭影中。

窮奇沒動,但停在她身邊的那個人立刻動了。飛身而起,躍進重重箭影之中。

她伸手摸了摸胸口。窮奇,這就是你壞心腸的報應。原本可以出鞭,輕易将人救下,但她希望那些暗箭能有一支射中她。她希望她死。所以現在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把她救下。

箭影橫飛,其中一支刺破他的手臂。

張啓山心中一涼,窮奇!

尹新月倒伏在他身上,臉頰泛起醉人的粉紅。“你……”

只說了一個字,就被身下的人推開。張啓山大步走到窮奇面前,抓起她的右手,果然,右側衣袖已被鮮血染紅。

他小心的掀開衣袖,眉峰皺起——傷口深可見骨。她卻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經皮開肉綻,靜靜站在那。

“你感覺不到疼嗎?!”她的無動于衷幾乎讓他憤怒。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說:“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張啓山望着她,仿佛想穿透她,看到別的什麽。他不懂,她有時不谙世事,天真稚純如孩童。有時卻又像已遍嘗人世滄桑,千瘡百孔,支離破碎。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張啓山沉着臉為窮奇清理傷口——她不用醫生,從第一次外傷開始就如此。如果他堅持,她寧願傷口就這樣敞着,不去理。像是某種獸的本能——受傷後獨自舔舐傷口,防禦心也更重。但他可以。事實上,除他以外,她從未接近過任何人。

“窮奇,”處理完傷口,張啓山開口道,“你看到了,我經常受傷。而且長沙城現在形勢兇險,我職責所在難免身涉險境。如果你有方法可以切斷我們之間這種關聯……”

“我因你的血蘇醒,這是相應的代價,我付得起。”窮奇眼簾低垂道。

“那如果我死了……”

“放心,”窮奇沖他淡淡一笑,“如果你死,我最多只會陷入下一次沉睡。”

張啓山只得點頭。

卻聽她又說:“但我絕不會讓你死。”

太陽還挂在天上,晃晃的日光争搶着擠進窗口,在輕軟的地毯上投下大片刺眼的光亮。在這靜靜的曬滿了陽光的房間,他說:“我們的角色仿佛從一開始就颠倒了,我把你從古墓帶出來,可不是為了讓你保護我。我張啓山也從來不需要女人保護。”

“那是為了什麽?”她問道,“你把我從古墓帶出來是為什麽?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什麽,為什麽還救我?”

為什麽?很多糾葛往往就是因為要搞清最初的源頭而起。但真正的事實也許很無情。

“沒有為什麽,”他說,“我不會見死不救。換成另一個人,我也同樣會救。”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女主被虐,文藝點說,一段感情中,肯定是放不下的那個人要更苦。對佛爺來說,窮奇只是一個突然闖入他生活中的陌生人,他可能會慢慢喜歡上她,但對他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家、國、抗日、長沙百姓,每一件都排在個人感情之上。當然,同人嘛,別說把佛爺掰成情聖,就是把他掰彎都行,但那就不是我想嫖的佛爺啦。。。

窮奇不同,除了張啓山,她眼裏沒有第二個人。又因為過往經歷,面對感情難免極端,這樣的個性……我想說,只剩被虐了好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