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伴着辘辘的車馬聲,白喬寨高闊的屋宇漸漸破開雲霧,真實的出現在山林之間。窮奇獸身如石山,落地時卻像踏在厚厚的地毯上,輕飄得沒有絲毫聲息。巨大黑羽“呼啦!”一聲,吹開馬車簾。張啓山感到撲面一陣涼風,張開眼,卻發現窮奇已經不在車內。

馬車停穩,張副官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佛爺,咱們到了。”

張啓山掀開車簾,看到窮奇正靜靜站在寨門前,仰着頭打量門樓架子上高懸的一個碩大的動物頭骨。白喬寨隐在深山,風景瑰麗,一花一物都有着濃郁的民族特色。而巨大的動物骨骼更是力量和權利的象征。

見人安然無恙的在眼前,張啓山提着的心才終于放回去,彎腰下了馬車,走到她身邊,極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齊鐵嘴也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臉上帶着睡夢初醒般的呆愣,歪頭看了看已經移到山麓西側的昏黃落日,疑惑自己不過閉眼小憩片刻,竟就到了。

原本就留在白喬的二月紅、丫頭,還有尹新月,從門內迎出來。久別重逢,丫頭和尹新月滿臉笑意,正要向窮奇走去,卻被二月紅攔住了,說了一句:“小心!”

窮奇獸不耐煩的沖他們吼了一聲。丫頭猛然看到這個龐然大物,果然吓到,白着臉抓住二月紅的衣袖:“二爺……”

張啓山拉着窮奇走過去,向衆人解釋道:“這只巨獸看着兇狠,但頗通人性,并不會肆意傷人,大家不用害怕。”

盡管如此,丫頭還是滿臉緊張,二月紅安撫的握着她的手。尹新月靈動的雙眼倒是帶着幾分好奇打量起眼前的窮奇獸。

“佛爺,接到你傳來的消息,我已告知大土司。你放心,大土司為人誠摯熱情,同意用白喬聖藥來醫治窮奇姑娘。”二月紅知道張啓山必定急于知道結果,便先說了這一消息。

聞言張啓山的面色果然有幾分緩和放松,點了點頭。衆人一起穿過寨子大門,向內行去。

齊鐵嘴從後面趕上來:“二爺,你這個好消息真是太及時了。你是不知道,我們好不容易從礦洞中九死一生的闖出來,佛爺連讓歇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快馬加鞭趕來這白喬寨,還能為了什麽?”

丫頭和二月紅對視一眼,都聽得臉露笑意。張啓山斜了齊鐵嘴一眼,沒說話,也沒否定。

尹新月哼了一聲:“那又怎麽樣?要不是他,窮奇根本就不會出事!你們自己說,窮奇哪次受傷不是因為他!”

齊鐵嘴和張副官有心反駁,但尹新月說的确是事實。

張啓山怔了一下,緊了緊握在掌心的那只手。窮奇感覺到了,轉頭看他。張啓山停下來,她也随着他的腳步停下,沉靜的雙眸看着他,又仿佛并不是在看他。面對這樣的窮奇,他只覺得一瞬間心中複雜難言,有柔軟,也有沉重。他嘆了口氣,沒來由的突然伸開雙臂,将她圈在了懷裏。

他穿着便裝,一件厚實的深灰外套,外套很長,将他整個人修飾的更加硬挺俊朗。領口位置是暖而軟的毛領,窮奇白玉一樣的臉頰,就安靜的貼在那裏。

二月紅等人看到這裏,都淡笑着先行走開了,不去打擾他們。

夕陽已經完全沉落進西山,但天邊還殘留了一線嫣紅霞光。無雲的地方,便是極致的深藍,幹淨的如同深海水。院內有紮着同色頭巾,身着同色衣服的白喬人來往行走的腳步聲,卻并不顯嘈雜,反而将這隐在山林中的寨子,襯得更靜了。

他們也安安靜靜的。遠處有一座極高的山峰,能看到山頂上的皚皚白雪,巍峨的矗立在湛藍的天空下,雄偉壯觀,而又神秘悠遠。但雪山在他們身後,只是背景。

稍晚,大土司時懷婵外出巡視歸來,為張啓山等人設宴洗塵。寬敞的大廳內,窮奇安安靜靜的坐在張啓山身邊,窮奇獸則乖順的趴在她腳邊。這樣奇怪的組合,時懷婵自然多看了兩眼。

“佛爺果然是人中豪傑,能馴服如此奇獸,我白喬最是敬重才智勇力出衆之人。”時懷婵說道。

張啓山聽完看了一眼身側毫無反應的一人一獸,搖頭道:“大土司謬贊了,此獸并非被我馴服。”猶豫了一下繼續說,“此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向大土司詳敘。此次來白喬寨打擾,實是有事相求——”

時懷婵伸出右手,打斷了張啓山未說完的話:“佛爺不必客氣,諸位既是二爺的朋友,就是我白喬的朋友。窮奇姑娘的情況二爺此前已經向我說明,舉手之勞,自當盡力,只是還需先為窮奇姑娘診脈後才可施藥。”

說着,時懷婵走下主位,行到近前。張啓山拉着窮奇站起身,将她的手腕遞至時懷婵面前。指肚剛剛按上脈搏,時懷婵便神色一頓,眼含驚異的擡頭看向窮奇。對面面容精致的姑娘雖然平靜回視,但時懷婵知道,她其實并沒有看着自己。

調整好心緒,時懷婵倏的一笑,轉向張啓山說道:“窮奇姑娘脈象體質皆異于常人,我白喬的聖藥恐是對其無效。”

張啓山一怔,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無效?大土司的意思是說……”

齊鐵嘴也急了,原本大家都以為到了白喬一定能醫好窮奇,現在的轉折有些突然。“怎麽會無效?二爺不就是被你們治好了嗎?窮奇是将佛爺的病症轉到了自己身上,佛爺和二爺又是一起下墓時沾上的這怪病。大土司,您好歹也得給試試啊?!”

“病症一樣,不同的是人。”時懷婵說完這一句,又是莞爾一笑。她是白喬寨的部族首領,掌管一方領土,平日多面色嚴謹持重,但笑起來時便添了幾分明豔柔美。“各位誤會我的意思了,聖藥雖對窮奇姑娘無效,但她并無性命之憂……”

“就算無性命之憂,一直這麽渾渾噩噩下去也不行啊!”齊鐵嘴急道。

“老八你先別急,聽大土司把話說完。”二月紅勸了一句。

“齊先生放心,窮奇姑娘應該很會就會清醒了。”時懷婵肯定的說道。

雖然見時懷婵臉上的神情沒有半分沉重,張啓山已經鎮定下來,但他以為她是另有方法醫治,卻不想突然聽到這麽一句。

他轉頭看向窮奇,她仍是波瀾不驚的站在那裏,他們的交談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當然,也看不出清醒的跡象。

在場的齊鐵嘴、二月紅等人也都看過來。但顯然都跟張啓山一樣,瞧不出任何端倪。

“想必諸位也都清楚,窮奇姑娘異于常人,所以這病症雖然能纏上她一時半刻,但無需什麽外力相助,她自己自會化解。”

張啓山沒有立刻說話,他仍有些将信将疑,因為窮奇失去意識的時間太長了。齊鐵嘴臉上的表情也是如此意思。

有趣的是,時懷婵說完,一旁的窮奇獸,突然從喉嚨口滾過一聲低吼,仿佛随聲附和一般。

很奇怪,大家原本的擔憂,因為一只巨獸的回應,而減緩不少。

入夜,月色清涼,寒霜夜露,寨子門口是迂長的石階,順階而行,每相隔一段,兩邊便各有一個架得高高的篝火盆,熊熊燃燒的猩紅火舌在秋風中翻滾跳動,似乎想沖破這窄小束縛,飛騰遠去。篝火之上,是倉黑夜空,一勾下弦月靜靜倒懸其上,像是等待着被人發現。

張啓山和齊鐵嘴、二月紅、張副官在一個房間內,圍桌而坐,分析長沙的時局,以及青銅古墓的玄機。一聲驚叫驟然劃破夜色,刺進每個人的耳膜。

等張啓山四人趕到驚叫聲傳出的房間,看到窮奇正手持長鞭,面色平靜無波,但鞭風所向居然是大土司時懷婵。

時懷婵雖然是一族之長,但在窮奇手上,連一息也支撐不過,她之所以還好好的站在那裏,顯然是窮奇還未真正動手,有意等他們前來。

“窮奇,發生了什麽事?你醒過來了嗎?”張啓山沉聲問道。

但窮奇并沒有答話,也沒有向他看,相反,她的視線一直盯着時懷婵。毫無預兆的驟然出手,紅色的長鞭如同靈蛇,瞬間絞在時懷婵身上。沒有人能攔住她的鞭子。

所有人都是一驚。

但是沒有痛叫,沒有掙紮,更沒有鮮血。窮奇的鞭子像是卷住了一抹浮在水中的幻影,影子扭曲了一下,然後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幾乎同時,原本站在他們身邊的二月紅也突然化作一陣粉塵,瞬間消失了。

齊鐵嘴吓了一跳:“佛爺,這是怎麽回事?”但他随即就明白過來,“難道……他們都是幻象?!那我們——”

“我們還在古墓中。”張啓山接口将答案說了出來。窮奇是在向他們示警。

“佛爺,窮奇這麽做是為了讓我們看破幻境。”齊鐵嘴說着,目光看向前面已然收起長鞭的紅色背影。“窮奇,”他聲音下意識的放輕,“你是不是醒了?醒了就答應一聲。”

門外仍是彌漫的夜色,随着幻境被勘破,除他們四人一獸外,所有活物都頃刻間消失殆盡,四下一片死寂。煙霧開始濃稠起來,向這隔絕的村寨慢慢靠攏,似是要将一切包圍吞噬。

張啓山一動不動,緊緊盯視着眼前的那道身影。

她轉過身,還是靜水般的面容,但漆黑的眼眸慢慢聚起流動的波紋,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柔軟笑意。

他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聽見她久違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她看着他,叫他的名字:“張啓山。”

……

作者有話要說:

我窮奇終于醒過來了,不然我都寫不下去了——你們也快看不下去了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