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由郊外一個小村莊的寄生蟲病毒牽涉出的第三塊隕銅和日本人的陰謀,如果不是因為張啓山,窮奇并沒有關注的興趣。張啓山讓她不要插手,她答應下來。然後就真的忍住了,看着他一個人去涉險。

他其實并不是一個需要別人保護的人,在她出現之前,他一直扮演着保護旁人的角色。相信在她之後,仍是會如此。

他笑着說:“放心,我不舍得讓自己受傷。”因為舍不得讓她受傷。

窮奇很喜歡這句話,甚至因此抱着他絆住他離開的腳步良久。她鮮少表現出這樣的任性,張啓山驚奇之餘便放任縱容,直到張副官的身影第三次晃過來。

時間如水,劃過皮膚。丫頭對她說,每個新嫁娘出嫁前都會感到緊張,甚至微微惶恐。但只要是對的那個人,心總會慢慢安定。

窮奇不知道她是否感到緊張,只是在心裏默默數着那個日子的一天天臨近。然後她慢慢知道了自己真正的感覺,不是緊張,是一種飄蕩在半空無法落地的不真實。

或許是因為等得太久。她習慣了等,而遺忘了什麽是得到。

當那個消息傳來時,窮奇的心終于被重壓着,落地實處,仿佛她一直等的就是這個讓現在的一切戛然而止的意外。

張啓山成功查到寄生蟲病毒的真相,粉碎了日本人的陰謀。引得各方蠢動的第三塊隕銅,就藏在白喬聖樹之下,但歷經千年,早已與聖樹融為一體,無人可以拿到。紛争看起來終于順利息止,只是他們都忽略了隐在暗處的那只黃雀。

直到,一封讓所有人震驚的命令,穩穩擺在長沙軍區司令部的辦公桌上。

裘德考這只緊随其後的黃雀,雖然沒有得到隕銅,但在白喬的聖樹之下,得到一片寫着“镖子嶺”的地圖碎片。而後杳無蹤跡,下落不明。

但誰都沒有料到,他消失之前,利用自己的官方關系,将長沙城所有與盜墓有關的家族及人員名單,全部捅了出去。是,他為什麽不這麽做呢?張啓山等人可以打破他的希望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敵已明,借刀殺人,不自出力。他一直将中國古代三十六計的兵法策略運用的爐火純青。

不過三日,張啓山接到上峰的命令,對長沙城與之有關的人員,全面清剿……

窮奇站在庭院中,凍冷的天空中有大片的雲朵,像是安靜柔軟的棉絮。她不在乎這個城市中将有多少人面臨死亡,可她聽到他急促奔波的腳步,看到他在明亮的燈光下徹底不眠的疲憊身影。

他可以不執行。可是不是他,還有別人。

她想起她曾對他說過:“你要保護你的城池,我陪你一起保護。你現在沒有時間考慮,我等你有時間。”

這麽快就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嗎?可是時間呢?還有沒有留給他們的時間?

她注視着那些安靜的雲朵,心裏想,也許自己太過悲觀了,也許她能活下來呢。他活着,她怎麽舍得死。

一輛汽車開進來,車門打開,她看到他走下來,挺拔好看的軍裝,一絲不茍的軍帽,還有看到她的一刻,柔軟下來的神情。這個她那麽喜歡的男人,也終于喜歡了她。只需多等幾日,只要幾日,他們就要成親了。命運何其吝啬。

“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張啓山極快的向她走過來,把她的雙手隴在自己掌心,“手這麽涼,等很久了嗎?”

是的,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她奇異的沉默讓張啓山心口沒來由的一顫:“窮奇?”

她突然環臂抱住他腰身,埋首在他胸前,冰涼的發絲掃過他下颏的皮膚。

“張啓山,”她說,“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只要你活着,我就不會死。”所以,什麽都不用擔心。

心頭的陰影陡然放大,張啓山用力握住她肩膀,要将她推開些問清楚。但堅實的手臂卻像被卸去力道一般突然垂下來,窮奇感到肩頭一沉,他安靜的側伏在那裏,溫暖的鼻息吹拂過她的脖頸。

張副官驀然一驚,大步跑過來,卻在幾步外被定住身形,不能動了。

窮奇說:“別擔心,我不會傷他。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他很快就能醒。”

那一日,是長沙城的劫難。女人孩子的啼哭,染滿街道的血紅,充斥鼻間的腥氣。

那一日,長沙城槍聲不絕,整整響了兩個時辰。

那一日,事不關己的人群,圍在刑場,一邊嘆息,一邊議論紛紛的觀看一場屠殺。

一切都如此真實,有誰能想到,這一切都只是一場盛大的幻境呢?

窮奇站在高聳的城樓上,籠罩在長沙城之上的一層極薄的紅光,與漸起的霞光融為一體,無人察覺到任何異樣。

寒風牽起單薄衣角,她閉了閉眼,能夠感覺到某種生機在指尖快速流失,然後剩下疲累和冰冷。她覺得特別冷,不自知的回頭看了一眼城樓漫長的石階,希望那裏有一個人走過來,讓她獲得一個溫暖的擁抱。

齊鐵嘴和解九堅持留下來。“窮奇,”齊鐵嘴沒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發顫,“夠了,時間夠久了,你撤了幻境吧。”

解九第一次對她放下防備芥蒂,鄭重道:“張夫人,解九代表九門謝過你出手相救之恩,日後若有所需,九門上下定義不容辭。”

她救這些人并不是為九門,而且若真有她都無能為力之事,他們怕是也幫不上忙。眼下就有一樁——天道無情,原來她真的争不過。可誰也幫不了她。

但她仍是點了點頭,說:“好。”

遠處的雲影日色送過來一個人。窮奇勾起唇角,露出只有看到他時才會有的輕柔笑意。大概是她力量流失殆盡,他居然這麽快就醒過來。

她轉頭看向城樓石階:“張啓山。”

她似乎總是這樣叫他的全名,沒有什麽親昵稱呼,但絕不會顯得疏遠。相反,任何聽過她喊他名字的人,立刻就能知道她對他的不同。

但張啓山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聽到她叫他的名字都覺得心裏一疼。他沒有應聲,腳步也沒有任何停頓,一直都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在懷裏。

她終于觸碰到溫暖的安靜。

她身上冷得像冰,寒氣透過衣服滲進他的毛孔,涼得他呼吸都有些滞澀。

“窮奇……”

“嗯。”她往他懷裏縮了縮,“我們回去吧。”

“好。”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她肩上,一矮身,把人抱起來,向臺階走去。

她乖順的靠在他胸口,輕聲說:“張啓山,別擔心,我只是有些累。只要好好睡一覺,醒來我們就可以成親了,好不好?”

她身上衣裙的紅色終于維持不住,一瞬間化為雪白。

他攬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沉聲說:“好。你睡一覺,醒了我們就成親。但不要太久,還要試嫁衣……”

靜了良久,他聽到她說:“張啓山,我一直想嫁給你。想了一千年……”

那是怎樣的一千年啊!其實她也記不清了,一世一世的走過來,她都不願意去記憶,因為那些傷痛不值得去記住。她只是在烈火煎熬中,期盼希翼着下一世與他的重逢。她知道他終會重新愛上她,至少在最後,她等到了。

“窮……窮奇!”齊鐵嘴突然驚叫了一聲。

張啓山低頭去看,目光觸到她雙目緊閉靠在他胸口的沉靜臉頰,腳步猛然頓住了。他甚至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指尖開始輕微顫抖起來。

她原本如錦緞般光滑柔軟的黑發,一瞬間與身上衣裙白成了一個顏色。

張啓山踉跄了一下,幾乎跌倒,然後他感到一股大力猛然襲來,他被餘力震得連退數步。手臂一輕,窮奇被突然降落到城樓上的一道身影搶過去。

是消失近月餘的陸離。

少年寒霜一般的冰冷眸子看着他:“若不是因為血魂咒,我一定會殺了你!”他的目光又在齊鐵嘴和解九身上一一掠過,如淬毒的利刃,“還有你們,都該死!”

但他什麽都沒做,只是轉過身,腳下便是百丈城牆。她不惜耗盡心神也要救護這些人,他即便恨不得将他們屠戮殆盡,也不會動手。

風卷着她雪色發絲和裙角,她整個人像是要化成一粒粒冰雪,飄散到空中。

張啓山覺得自己心裏已經落了一場雪,帶來持續不斷的凍麻般的酸痛。他顫抖着攔住陸離急欲離開的腳步,試了幾次才能發出聲音。

“……你能救她嗎?告訴我……你能救她!”

陸離低笑了一聲。“張啓山,”他說,“從她遇到你開始,一直是,你傷她,我救她。”我無法讓她離開你,但我至少能做到,自己不離開她。

他繼續說:“張啓山,有些事你忘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最後一世了,你這次害死她,她就再不會回來了!”我再不會讓她回來了。

他以氣為刃,狠絕的削斷他抓住的那片白色裙角,縱身躍下高聳的城牆。“嘶啦!”一聲,冬日寒風呼嘯而過,張啓山手中只剩了一角輕薄雪色。耳邊無比清晰的聽到一聲短促的輕微炸響,是那只幼鳥,擦過他的指尖,跌落到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有看過原著的嗎?這裏嫁接了原著的“長沙清盤”,時間線上以及其他什麽不合理的地方——請忽略哈!( ‵▽′)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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