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表白
綠茶尼姑目光灼灼的望着聞遠,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這樣熾熱而純粹的目光讓他想起了月升的眼睛。聞遠心中一動,竟然鬼使神差地道:“那便由貧僧送你回水月庵吧。”
綠茶尼姑心中暗喜,面上卻依舊楚楚可憐,她弱柳扶風似的道:“多謝聞遠師兄。”
這麽一看,又一點兒都不像了。若是換了是月升,她早就開心地跳起來了,那個傻丫頭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聞遠輕笑,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綠茶尼姑喜不自勝,面上卻絲毫不顯,跟着聞遠一前一後走出了佛殿。
曲月升正被衆人團團圍住,遠遠瞥見兩個離去的背影,很像是聖僧和綠茶尼姑啊!
綠茶尼姑在聖僧身邊,準沒好事!曲月升急得跳腳,拼命推開前來恭賀的人群,不停地喊着讓開讓開,奈何雙拳難敵四手,等她掙紮出人群的時候,聞遠和綠茶尼姑早就走遠了。
“月升,怎麽了?”白蓮花跑過來問。
曲月升一咬牙:“我看見聖僧跟綠茶尼姑一起走了,總覺得不放心,我得去追啊!你幫我擋着這些人。”
說着,她撩起僧袍就往外跑,卻被白蓮花一把扯了回來。
“你追上了之後幹嘛,把聖僧強行拉過來?”
曲月升怔了怔,急道:“那我也得先追上再說啊!”
白蓮花支了半個腦袋往外看,天色陰沉沉的,一派山雨欲來之勢:“那你也得帶傘啊,馬上就要下雨了。”
“這個時候帶什麽傘啊,我先走了。”
曲月升又要走,卻被白蓮花死死扯了回來:“你不打傘,聖僧淋雨了怎麽辦?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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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白蓮花立刻跑進了內室翻出了一把傘塞進曲月升手裏:“快去快去。”
“多謝。”曲月升接過傘,提起僧袍就往外跑。
熟悉的景物在眼前呼嘯而過,鐘樓、佛殿、禪院、寺門……每經過一個地方,纏繞在曲月升心上的那雙無形的魔爪就捏緊了一分。她腦海中走馬燈似的自動播放《西游記》,一想起唐僧被妖怪抓去的下場,她就瘆得慌——不是蒸就是煮,紅燒油炸還得放足了鹽,總歸離不開個吃幹抹淨,拆骨入腹,更何況是碰上了綠茶尼姑,只怕十個白骨精都比不上她半個手指。
曲月升此刻就像不見了師父的孫大聖,滿心滿眼都在祈禱着聖僧千萬不要被女妖精害了——哪怕被劫色也好,那也比害了命去強。
想到這,她的腳步越發快了。
靈覺寺山路崎岖,路長且阻,加上天氣陰沉得駭人,聞遠一心想快些送綠茶尼姑到水月庵,步伐不自覺加快了。他腿長,走路本來就比女子快上不少,加上是習武之人,體力好,綠茶尼姑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很快就走不動路了。
綠茶尼姑扭着腰,亦步亦趨地跟在聞遠身後,時不時發出幾聲的嬌喘,那甜膩的聲音,似柔媚又似清純,足以讓所有男人心猿意馬。
但架不住聖僧聾啊!
在刻意喘了一路都無果後,綠茶尼姑終于忍不住叫停:“聞遠師兄,我……我走不動了。”
聞遠終于停下腳步,皺眉道:“清慧師妹,眼看着天就要下雨,我們若不加快步伐,只怕天黑都到不了水月庵了。”
這個表情好像是……嫌棄?
綠茶尼姑怔了怔,用擦汗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再放下手時,已經換上了一副可憐兮兮的面容。她輕咬下唇,柔聲道:“聞遠師兄,對不起,我拖累你了。”
難不成他還能跟一個女子計較?聞遠輕嘆一聲:“沒有關系,貧僧是怕回去晚了,師妹可能淋雨不說,還會耽誤做晚課,還是快些走罷。”
語罷,聞遠又邁開了步伐,只是這一回他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晚課你個頭!
大抵是第一次遇見如此迂腐之人,綠茶尼姑揉了揉酸疼的腳,認命地跟了上去。
走了沒多久,綠茶尼姑當真是走不動了。這靈覺寺依山而建,道路崎岖險阻,難走得很,她靈機一動,腳下踩着一顆石子,整個身子都往聞遠身上撲去。
“哎呀……”
聞遠聽見身後有動靜,本能的往身旁一躲,綠茶尼姑直直地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啊!”綠茶尼姑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幾乎飙淚。
這回的慘叫是真的了。
聞遠摸了摸鼻子,頗為抱歉的解釋:“習武之人一聽到聲響就會本能的避開。”
綠茶尼姑硬擠出幾滴眼淚,萬分委屈的開口:“是我太不小心了。聞遠師兄,我好像扭傷腳了。”
聞遠看了看天色,時候已經不早了,他蹲下身問:“可還能走?”
綠茶尼姑搖了搖頭,一滴淚水恰好甩在聞遠的手背上,燙得他慈悲之心發作。
聞遠伸手,佛珠恰好垂在她手邊:“扶着佛珠試試看能不能走罷。”
綠茶尼姑低頭掩飾雙頰泛起的緋紅,伸手抓住佛珠試着站起來,腳下又是一軟,直直地向聞遠撲過去。
“小心!”聞遠下意識後退一步,這回卻沒有直接躲開,而是伸手有力地撐住綠茶尼姑的手肘,讓她倒都倒不下來。
綠茶尼姑輕咳一聲,低聲道:“多謝聞遠師兄。”
聞遠立刻放手:“走不了麽?”
綠茶尼姑點頭,雙眸泛着盈盈淚光。
眼看天色已經沉了下來,逐漸有微雨落在面頰上,這回是真的走不了了。
聞遠皺着眉四處望了望,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土地廟,便提議道:“不如貧僧先扶你去土地廟避避雨吧。”
綠茶尼姑慌忙點頭,又委委屈屈地道:“可我走不動了。”
聞遠沉吟片刻,施展輕功飛了出去。
綠茶尼姑只看見眼前紅色的身影閃過,就再也看不見蹤影,她急得大喊:“聞遠師兄!聞遠師兄!”
不過片刻,紅色的身影又閃了回來,等她定睛一看,聞遠手上已經多了一根結實的樹枝。
“扶着罷。”聞遠把樹枝伸向綠茶尼姑道。
“……”
真不知道是應該誇獎他是正人君子佛性堅定還是應該罵他是個傻子。
綠茶尼姑嘆一口氣,伸手抓住了樹枝。
幸好土地廟近,聞遠帶着綠茶尼姑緩慢前行,竟然恰好趕在大雨來臨之前躲進了屋檐下。
“聞遠師兄,你沒有淋濕吧?”綠茶尼姑擦着被雨水打濕的臉,楚楚可憐的問。
聞遠拍了拍衣袖上沾的些許水珠:“哦,我不要緊。”
“……”
外面大雨傾盆,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仿佛珠落玉盤,聽起來竟有幾分駭人的架勢。
突然,一道閃電在眼前滑過。
“啊!”綠茶尼姑尖叫一聲,緊緊拽住聞遠的衣袖,把他都吓了一大跳。
“清慧師妹,只是一道閃電而已。”聞遠嘗試着把衣袖拉回來,可綠茶尼姑拽得太緊,沒有成功。
綠茶尼姑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柔柔弱弱地道:“可是人家就是很害怕嘛~”
說着,綠茶尼姑擡起頭,一雙明眸泛着盈盈淚光,可憐兮兮地望着聞遠。
聞遠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趁機把衣袖從她手中抽出:“常言道,平時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清慧師妹何必如此多慮呢。”
“……”
話題終結者二號聞遠聖僧成功讓綠茶尼姑閉嘴了好一會兒,但卻并不能讓她一直消停。
“聞遠師兄,你是不是讨厭我啊?”綠茶尼姑低聲道。
他單手豎掌,平淡地道:“師妹應該明白,在出家人眼裏,衆生平等,無喜無惡(wu)。”
“那就算師妹佛法粗淺好了,師兄心無喜惡,可我心中卻是愛憎分明的。”
提起愛憎分明,聞遠的腦海裏閃過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越是湛黑如墨,越顯清澈見底。
綠茶尼姑赧然淺笑,一雙眸子含着春風似的,直勾勾地望着他:“聞遠師兄,實不相瞞,我真的非常的仰慕你。”
聞遠怔了怔,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
綠茶尼姑像是生怕被他打斷似的,急急地道:“久聞師兄三歲能識字,五歲善讀經,七歲就跟随着靈覺寺的老方丈游學諸國,遍訪各地佛學大師,可謂是見多識廣,佛法高深,師妹佩服不已。尤其是兩年前,盂蘭盆會上曾驚鴻一瞥師兄風姿,您的身影就印在我的腦海中,從此魂牽夢繞,不可自拔。”
聞遠微微皺眉,腦海中已經回憶不起兩年前盂蘭盆會上是否見過清慧了。
她緊張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低低地道:“詩經有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我想,我大概是真的把師兄放在心裏了。”
“……”
大雨傾盆,噼裏啪啦地打在油紙傘上,似乎再停一會兒就要傘給打穿了。
曲月升呆呆地站在土地廟外,腦海中一片空白。
突然,她雙手收緊,風一般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