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鋒

聽說,今天相府來了位神仙似的人物,一衆婢女議論紛紛,争先恐後的搶着來給客人送茶點,險些把頭都給擠破了。

最終還是綠意擠開了一衆婢女,殺出一條“血路”,端着茶點來偏廳待客。

綠意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歪着腦袋往門裏偷瞄了一眼,只見客人端坐在精雕細琢的紅木椅子上,那俊朗的五官,深邃的輪廓,精致得像畫裏走出來的仙人似的!

只可惜客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僧衣,雙目緊閉,單手豎掌,另一只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看起來跟寺廟裏念經的老和尚沒什麽不同。

唔……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寺廟裏的和尚慈眉善目,可卻不及客人的寶相莊嚴,哪怕是在這雍容華貴金碧輝煌的相府裏念經,也能讓人生出一種蓮臺朝聖的錯覺。

客人一定是位修為頗高的聖僧把。

綠意腦子裏胡思亂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客人手上緩緩轉動的佛珠,不一會兒就心湖平靜。

她不敢打擾客人念經,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放下茶點,正要退出去時,耳邊突然傳來低沉的男聲。

“多謝。”

短短的兩個字,卻讓綠意渾身一震,一顆少女心好似被羽毛撫過,她雙頰緋紅,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差點兒就撞上了迎面而來的相爺。

“婢子知錯,婢子知錯。”她慌忙認錯道。

曲丞相輕聲斥責了一句,也沒跟她多加計較,揮手打發了她。曲相擡頭一看,日頭偏西,午時已過,于是理了理身上金邊封袖的仙鶴補服,慢條斯理地走進了偏廳。

終于聽見主人的腳步聲,聞遠睜開雙目,起身雙手合十,端正的行了個佛禮:“曲丞相有禮。”

曲丞相坐于主位,擺了擺手道:“聖僧客氣了,請坐。”

聞遠依言坐下,又變為單手豎掌,黑得發亮的佛珠在手上緩緩轉動。

他沉吟片刻,正欲開口,就聽得曲丞相道:“這是近日送來的新茶,聖僧且先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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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遠只得将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下,抿了一口茶:“西湖龍井,茶葉嫩綠,茶味清香,果然上品。”

“原來聖僧也是個懂茶的。”曲丞相低頭品了一口茶,問道:“聖僧可知此茶的俗名?”

聞遠搖頭,如實地道:“貧僧對茶藝只是略通皮毛,卻不知內裏乾坤。”

曲丞相放下茶杯,食指微微彎曲,在桌上輕輕地敲擊:“這是清明前采的新茶,只取茶樹中最嫩的部分,因此被茶農們稱為‘黃毛丫頭’——就跟我家寶貝女兒似的,若不是貴客到訪,本相還真不舍得拿出來呢。”

聞遠身子一僵,很快又放松下來,自然地笑道:“茶雖上品,卻不及相府千金萬分之一。”

本相的寶貝女兒,那自然是千好萬好。

曲丞相爽朗一笑:“聖僧再嘗嘗這茶果,是地道的揭陽小吃。”

聞遠雙手合十,歉然地行了個佛禮:“出家人過午不食,恐怕要辜負丞相大人一番美意了。”

曲丞相似恍然大悟狀,咬了一口茶果,慢條斯理地咽下,惋惜道:“那下回再請聖僧嘗罷——茶果香甜軟糯,我家月升最愛豆沙餡的,每晚臨睡前都要吃上好幾個,可受不得什麽時辰限制。”

聞遠怔了怔,不自覺挺直了背脊。

曲丞相難得又給了個笑臉:“我家月升在靈覺寺打擾多時,承蒙聖僧與方丈多番照料,本相感激在心——來人啊。”

一大群家丁端着箱子魚貫而入,在聞遠面前一字排開,婢女上前小心地打開盒子,霎時間,整個屋子都被映得金碧輝煌。

“小小意思,聊表心意。”曲丞相随手指了一箱金子道。

聞遠眉頭微皺,看也不看那些金銀一眼,不急不緩地道:“丞相大人太客氣了,若是有心,常來寺中添點香油便可,如此重禮,靈覺寺是斷然不敢要的。”

曲丞相沉吟片刻:“也罷。”

他揮了揮手,一屋子家丁婢女又退了出去,複道:“金銀身外物,不要也罷。靈覺寺百年香火,造福于民,本相自會奏明陛下,封靈覺寺為護國寺,聖僧若是有意,國師之位也是擔當得起的。”

聞遠眉頭更緊,手中佛珠已停,不卑不亢道:“靈覺寺乃百年寶剎,貧僧亦是方外之人,當初留下月升只是因緣際會,說到底也是相府與佛祖有緣,還望丞相大人莫要用俗物壞了這份佛緣。”

曲丞相端起茶杯,輕嘬了一口茶水,不置可否地道:“一點心意而已,聖僧何必不識擡舉呢。”

聞遠站起身來,雙手合十,端正地行了個佛禮:“貧僧此番前來,絕非為名為利,還請丞相大人切莫誤會!”

曲丞相臉色瞬間變冷,右手一松,茶蓋砸在杯子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并非為名為利,莫不是為了我相府的寶貝千金?”

聞遠渾身一僵,竟然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為何而來。

是想來接月升回靈覺寺麽?不,她是相府千金,這裏才是她的家。

聞遠低嘆一聲,那雙幹幹淨淨的小鹿眼又浮現在腦海中,亮過天上繁星。

他忽然就明悟了——大概是,想再來看她一眼吧。

聞遠手拈菠蘿花指,清然一笑:“相爺多慮了,貧僧與月升有引渡之緣,如今她既然已經回了家,貧僧便想再最後送她一本佛經,也算是佛祖給她的祝福。”

“不必了。”曲丞相神情稍緩,拿出一本卷了角的佛經仍在聞遠面前,涼涼地道:“這本《佛說盂蘭盆經》是聖僧所贈,如今原物奉還,也算了結了這段佛緣,相府與靈覺寺此後便再無拖欠了。”

聞遠心頭一震,不可置信地問:“這是……月升的意思?”

“這是本相的意思。”曲丞相毫不隐瞞地道:“本相老來無子,只有一女月升,自然視她如珠如寶。哪怕我的寶貝女兒想要天上的星星,那也總有法子給她摘下來,更別說是一座寺廟,一個和尚。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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