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1.21獨家發表 (1)
一身破不溜丢的灰色布衣,頭發花白的流浪老漢拄着路上随便撿來的長棍子充當拐杖,步履蹒跚地挪到了隊伍的最末,他伸了伸脖子,焦急地往隊伍的前列望去——滿滿的人頭,前面至少還有一百來人。
其實這還算少的了。
前幾天水災剛至,朝廷的赈災款沒下來,良田家園都被淹沒了,百姓們沒有糧食,焦急地都要扒樹皮吃了。幸好這位頭裹方巾,衣着華麗的年輕商人來到這裏免費派送米糧,讓難民們可以有稀飯糊口,得意勉強度日。記得剛開始派米時,那可謂人山人海啊,排隊的災民都快被擠到了城外。
這幾天到還好,災民數量已經明顯減少,排隊的人也少了許多。一則是因為這次水災并不嚴重,二則是因為這是京城,天子腳下,朝廷赈災款撥下來得特別快,每家每戶都得到了官府發的救濟補貼,可惜銀子是有了,但良田被淹,糧食儲量急劇減少,哪怕不少商人都趁機漲了好幾成的價,但貨源也還是不多。這時候,這位年輕商人拿出來的免費米糧,簡直是百姓們的救命糧。
“哎……”老人長嘆一口氣。倒不是覺得隊伍難排,而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來領如此珍貴的救濟米糧了。
俗話說得好,貧者不受嗟來之食。他年紀大了,家人朋友都在二十年前那場巨大的洪災中喪生,他的一條腿也在那場洪災中被掉下來的磚瓦砸瘸,早就失去了自食其力的能力,只能以乞讨為生。就是接受了人家的贈米,到也不是什麽羞愧得不得了的事,可偏偏來發救濟米糧的是個年輕的商人啊。
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商人!
當年的那場洪災的确淹死了很多人,但更可惡的是災難過去之後,奸商當道,囤積了大量的米糧,低買高賣,大發國難財,最終商人賺得盆滿缽滿,官爺和有錢老爺也自然有錢保住性命,可像他這樣的窮苦人家卻幾乎被趕盡殺絕,家破人亡。
從此以後他就恨透了商人,更是打心眼兒裏瞧不起商人這種寡廉鮮恥,見錢眼開的畜/生!可沒想到這次水災,第一個出來開倉赈濟百姓的竟然是眼前這位年輕的商人。難道商人也不全是黑心肝,吸人血,扒人皮的惡鬼?
流浪老漢胡思亂想着,加上腿腳不方便,很快就落後于前面的人,排在他身後的人立刻開始趕他,嘴上不耐道:“老頭,你到底走不走啊?你不走我們就往前了啊。”
流浪老漢慌忙道歉,拄着木棍快步跟上隊伍。
到底是年輕人,商人派米的動作又快又熟練,大概都快趕上了他數錢的速度了吧?
老人很快就排到了隊伍的最前列,他小心翼翼地打開自己那縫滿了補丁的袋子,虔誠地遞給年輕商人。
聞遠的眼睛輕微掃過老人破爛的衣裳,手指甲裏的黑泥,以及他手上的老繭,立刻便知這位老人是真正需要救助的可憐人,于是舀了足足兩大碗米糧入袋,還不放心地掂了掂份量,确定了足量才伸手去抽紮米袋的短繩,卻撲了個空。
短繩用完了。
看着老人踯躅的樣子,聞遠稍作猶豫,便要去扯新的短繩——總要給老人家綁嚴實了才行,否則路上漏了珍貴的米糧,那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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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個吧!”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一大把被截成一段一段的女子束發用的頭繩就擺在了他面前。
前幾天用草繩紮布袋,聞遠的整個手都被磨得緋紅,大拇指和食指還被磨破了皮,少女遞來的頭繩是上好的緞子所制,觸手細滑,顯然比粗糙的草繩好用得多。聞遠一怔——
“曲……”
少女擡起頭,亮晶晶的小鹿眼深情地望着他,嘴上訓斥道:“曲什麽曲,老人家都等急了,還不快把米袋給人家紮起來。”
被點名的流浪老漢愣了愣,急急忙忙地擺手道:“不要緊,不要緊。”
聞遠很快反應過來,瞪了曲月升一眼,飛快地抽了一截頭繩把布袋牢牢紮好。
曲月升沖老人家燦爛一笑:“我只是跟他開個玩笑,您不要在意。”
這位姑娘衣着華麗,一看就是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卻一點兒也不嫌棄他這個髒亂的流浪老漢,反而報之以微笑,甚至對他使用敬語。老人頓覺好感大增,險些熱淚盈眶。
聞遠遞來救命糧食,他忍不住緊緊握住這位年輕商人的手,語無倫次地道:“多謝多謝,好人,簡直就是恩公啊。多謝恩公,多謝夫人。不知恩公尊姓大名啊?”
聞遠有片刻遲疑,安撫地拍了拍老人家的雙手:“您誤會了,她……”
“我家相公姓聞。”曲月升卻先聞遠一步,笑眯眯地答。
老人連忙作揖:“多謝聞老爺,多謝聞夫人。祝你們阖家平安,百年好合。”
聞遠立刻拉住老人,也不便再多解釋,只是瞪了月升一眼,這丫頭卻還他一個得意地微笑。聞遠轉而笑對老人道:“只是舉手之勞,老人家不必多禮。”
漸漸地,前來領米的人越來越多,聞遠不得不再手腳麻利一些,額上很快就起了一層薄薄的汗珠,曲月升看了心疼,索性接過頭繩,把紮布袋的活兒攬了下來。
古話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現在看還真是這樣。
曲月升手腳非常快,每次都能跟聞遠同步,他派米,她紮繩,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速度明顯快了不少。而反複無常的天氣也在派米中漸漸陰沉了下來,人群開始有些急躁。
米剩得也不多了,聞遠和曲月升不約而同地加快了速度,可惜還是比不上老天爺,等發到最後幾人的時候,已經有幾滴雨落在了聞遠的臉上。
等派完了帶來的所有米糧,人群立刻一哄而散。雨越下越大,聞遠飛快地脫了外套罩在月升頭上,這時也顧不得什麽男女大防,他隔着衣服抓住月升的手腕,帶着她一起沖了出去。
派米的地方本來就在城郊,難民多,人家卻不多,兩人跑了好一陣才找到一件破廟躲雨。月升罩着聞遠的外套,身上濕得不多,可是腳上的繡花鞋和裙擺卻還是濕了個透,濕漉漉的布料黏在腿上,很不舒服。
聞遠彈掉了身上的雨珠,發現月升正在廟裏來回踱步,時不時看看窗外,大概是正着急吧,他于是出聲寬慰:“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快,應該是一場驟雨,很快就會停的。”
“可是你身上都濕了,會不會感冒啊?”曲月升焦急地道。可惜她今天穿的是一條齊胸襦裙,沒有外套可以脫下來給聞遠擦擦。
聞遠怔了怔:“感冒?”
曲月升才發覺口誤,心虛地笑了笑,果斷地賣隊友:“就是得風寒啦,剛才那個說法是白蓮花……啊不,薛婉玉姑娘告訴我的,她之前下過南洋,是從那邊帶過來的俗話。”
聞遠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想到她會解釋那麽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點了點頭。
曲月升頗為心虛,于是岔開話題:“對了,你可不厚道啊,出來做赈濟災民也瞞着我,難不成我還能給你搗亂不成?”
其實聞遠很想點頭認同的,不過擔心這丫頭又會鬧,便把心中另一層顧慮說了出來:“米糧又多又重,且要從城裏拉到災民最多的城外,你跟着會很累。”
這個理由果然讓月升笑逐顏開,可她轉念一想:“不對啊,現在米糧漲價,你哪來的那麽多錢?”
聞遠微微一笑,正要慣性的雙手合十,卻看到了手上不倫不類的寶石扳指,生生收回了動作:“貧僧年少時曾游歷多國,參加大大小小場論戰不計其數,得勝後都會有銀錢賞賜,多年來也累積了一些。”
曲月升一怔:“那你就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赈災了?”
聞遠擺了擺手:“錢財對出家人來說猶如青煙浮雲,不值一提。”
曲月升指着一身華裳商人打扮的聞遠,撲哧一笑:“我的聞大老爺,你現在的身份可不是出家人啊。”
聞遠眼裏閃過晦暗不明的光,臉色陰沉的可怕。
曲月升吓了一跳,還以為自己是說錯了什麽話。可方才只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聞遠可不是個計較的人吶。
他見月升欲言欲止的模樣,便知吓到她了,連忙收斂了臉上的神色,良久才嘆一口氣,道:“聞遠只是法號而已,貧僧俗家姓魏。”
曲月升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笑嘻嘻地道:“姓魏?姓魏好啊!”
聞遠不明所以:“這有什麽好的?”
曲月升狡歪着腦袋看他:“怎麽不好,俗話說:‘曲魏曲魏,天生一對’。看來咱倆能相遇,還真是佛祖的旨意。”
聞遠啞然失笑:“你這是哪門子的俗話?也不怕把佛祖都被你氣得顯靈來。”
曲月升眨了眨眼:“我曲大小姐發明的俗話,夠不夠?”
聞遠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裏卻因這番玩笑話輕松了不少,他試探性地問:“魏姓在東籬國很是少見,你可曾聽說過?”
☆、11.21獨家發表
“魏這個姓氏太少了,我就認識你一個,還是剛知道的。”說着,曲月升踮起腳,猛地湊近聞遠,右眼一眨,暧昧地道:“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聞遠忽然松了一口氣,見她這副不正經的樣子,很想敲敲她的腦袋,看看這丫頭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但這丫頭是個慣會撒嬌的,輕輕碰一下都要委屈地叫疼,哪怕知道她是裝的,卻也讓人不忍心。聞遠改為摸了摸她的頭,烏黑柔順的長發無疑觸感很好。
“那也沒聽說過魏姓的人?”他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拉開和月升的距離。
曲月升不依不饒地上前一步,挽着聞遠的衣袖:“唔……魏忠賢(1)算麽?”
聞遠一怔:“魏忠賢是誰?”
曲月升微微低頭,內涵地看了看聞遠腰部以下的部分,嘿嘿一笑:“是個可憐的壞蛋。”
她明顯感覺到聞遠身子一僵,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怎麽了?”曲月升問。
聞遠轉過身,無意識地揪了揪手上的寶石扳指,面上的血色已經退了個幹幹淨淨。
曲月升下意識緊握住他的手臂:“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聞遠勉強一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手上飛快地一扯,把寶石扳指扒了下來往後一抛,戒指飛得老遠:“雨停了,回去罷。”
好嘛。月升也想早點換掉一身濕漉漉的衣裙,快步跟了上去。
只可惜,京城的雨是停了,可月升這兒的暴風雨才剛剛開始。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只桓精舍。與大比丘衆。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于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輪。妙堪遺囑(2)……曲施主,你到底聽明白了沒啊?”
在同一句話重複了第三遍後,悟能忍不住低下頭,和趴在桌子上裝死的曲月升大眼瞪小眼。
“啊?”曲月升短暫瞪大了眼睛,如夢初醒,但很快又趴了回去,半死不活地道:“差不多吧。”
“佛祖面前,哪有差不多的說法啊!曲施主,你這樣我沒法兒交代呀。”悟能撓撓頭,着急地來回踱步。
他是個老實人,聞遠師叔讓他教曲施主讀佛經,他就得踏踏實實把曲施主給教好了,這才算完成師叔的囑托,也不負佛祖信任,可偏偏當初吵着死活要學佛理的當事人此刻一點兒也不配合。
完全不同于悟能的焦急,曲月升無所謂地趴在桌子上,懶懶散散地敷衍:“好嘛,你講就是了,我聽着呢。”
其實曲月升心裏苦啊。
聞遠聖僧大概是個天秤座吧,自帶無可救藥的糾結症,簡直是一會兒一個樣兒。自從那天避雨之後,他的糾結症又發作了,開始三天兩頭躲着月升,那曲大小姐就只好主動出擊了。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曲大小姐來靈覺寺,哪裏是真想學什麽佛經,無非就是想見聞遠。然而,曲大小姐這麽點小小的少女心思,卻還有個呆子看不出來。
這個呆子把佛經塞進月升手裏,就差拿把刀把她的腦子剖開,把佛理全都灌進去了:“曲施主,你快看看呀!”
曲月升無力地擺了擺手:“你念吧,我聽着呢。”
悟能見她絲毫不為所動,心想着畢竟男女有別,會不會換個女尼來效果會好上一些?于是提議道:“既然曲施主不想跟貧僧學,要不就讓清慧師妹來給施主講經罷?”
曲月升虎軀一震,立刻坐直了身子:“綠茶尼姑?她怎麽還沒回水月庵吶?”
悟能怔了怔,良久才反應過來綠茶尼姑是誰。
“清慧師妹啊?她昨天已經正式轉投靈覺寺,拜在戒律院聞道師伯門下,是名正言順的靈覺寺弟子了。”
曲月升大驚!綠茶尼姑一張口,她就能看到把這貨從頭看到腳底板,這回轉投靈覺寺,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聖僧?看來和綠茶尼姑新一輪的戰争又要來了,她必須嚴陣以待!
然而,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畢竟民以食為天嘛,眼看午時将至,出家人可是過午不食的,曲月升覺得還是吃飯要緊,搞不好還能在飯堂和聞遠來個不期而遇。
曲月升說走就走,果不其然,在她打好了飯後,就看見聞遠端坐在飯堂的角落裏。
她嘿嘿一笑,正要上前,忽然感覺到肩膀被拍了一下。
“月升啊!”
曲月升猛地一回頭,竟然是一臉凝重的小侯爺。
“幹嘛?”她直覺地後退一步,總覺得遇到小侯爺就沒什麽好事過。
小侯爺看了看四周的閑雜人等,不由分說地扯住月升的衣袖,把她往角落裏帶:“這人多,過去說。”
曲月升被小侯爺發配到了最遠的角落,恰好與聞遠坐得位置形成一條長長的對角線,然後又被按在靠門口的座位上,恰好背對聞遠——這下連背影都看不着了。
她郁悶地捏了捏筷子:“你最好真的是有重要事跟我說。”
小侯爺難得正經一次,面色凝重的放下飯菜,沉聲道:“月升,我懷疑婉玉喜歡的人不是聞遠聖僧。”
“……”曲月升心虛地臉頰泛紅,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小侯爺很滿意她的反應,他覺得這是一種驚訝的認同,于是沉痛地道:“月升啊,你也不必太為我難過。雖然我覺得婉玉來靈覺寺好像就是單純的為了躲我。”
少年,你的感覺沒有錯。
小侯爺認真地撓了撓下巴:“難道婉玉根本不喜歡我?這怎麽可能呢,她也不瞎啊……”
“咳咳……”這回曲月升沒繃住,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小侯爺後知後覺地幫她順了順氣,感動道:“月升啊,你還真是好兄弟,我自己都沒這麽激動,你反而卻替我鳴不平。”
“……”
到底是革命感情深,曲月升覺得自己老這麽欺負小侯爺情商低也不是辦法,于是良心發現地出口提醒:“話說,你追了白蓮花都追到佛寺裏來了,可還是沒成功,有沒有想過是用錯了方法?”
小侯爺怔了怔:“什麽意思?”
曲月升盡量措辭:“比如,要投其所好啊,你平時都跟她聊些什麽啊?”
說到這,小侯爺豎起大拇指,更得意了:“不是我自誇,在下貴為新科探花,自然是詩詞曲賦,無一不精啊。”
“……”
跟一個理科女聊詩詞,你以為在演X珠格格啊!
曲月升依照她的了解,大概推測了一下白蓮花的口味,掂量着開口:“我覺得你可以這麽試試。”
說着,曲月升在腦海裏回憶那些年看過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然後把套路一一告訴小侯爺。看着他瞪得越來越大的眼睛以及長得越來越大的嘴,曲月升心裏一咯噔,小侯爺不會唾棄她吧?畢竟古代人的節操觀比現代還是濃很多的!
“月升!你太聰明了!”小侯爺激動地拍桌子,惹得人人都往這邊看。
曲月升立刻踹了他一腳,示意他低調,可惜已經晚了。月升一擡頭,就撞上了迎面走過來的綠茶尼姑!
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曲月升摩拳擦掌,準備随時随地挽起袖子去城外小樹林大戰一場。然而……
綠茶尼姑沖她點了點頭,淡然地走到了飯堂中間的位置坐下,再也不看她一眼。
曲月升怔了怔:綠茶尼姑剛才眼瞎了?
俗話說,天道好輪回。剛剛才踹過小侯爺一腳的月升很快就被踹了回來,小侯爺壓着嗓子低聲道:“月升,聞遠聖僧好像在看你。”
曲月升眼睛一亮,立刻朝聞遠的方向看去,他果然在看她!
到底是聖僧,聞遠被抓包也能從容不迫,竟然跟綠茶尼姑一樣沖月升點了點頭,淡定地低頭吃飯,讓月升好不氣惱。
一來二去的互動,小侯爺擦亮了眼睛,仿佛撥雲見日,試探性地道:“月升,喜歡聞遠聖僧的人不會是你吧?!”
曲月升猛地擡頭,雙頰漲得緋紅:“什……什麽啊。”
得,這個表情就對了。
小侯爺撫額:“原來婉玉向我打聽那些佛家的事,竟都是為了你!月升,你瞞得我好苦啊!”
曲月升心虛一笑,正想解釋一下,哪知小侯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這樣好,這樣好!幸好是你,而不是婉玉,這算給我解決了一個大情敵,放心吧月升!我幫你!”
這畫風也變得太快了吧?
曲月升往後一仰,嫌棄地看了小侯爺一眼,心想:就你這帶一個理科女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的撩妹水平,還想幫我?
“你這是什麽眼神!”小侯爺怒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套一句你方才的話,你追聞遠聖僧都追到佛寺裏來了,可還是沒成功,難道就不是用錯了方法?”
曲月升想了想:有道理啊。雖說小侯爺确實不濟,卻是個正兒八經的“古人”,比她和白蓮花這種穿越來的山寨貨不強多了?退一萬步說,他好歹也是個新科探花,讀得書多,應該不會騙人吧?
她吞了口唾沫,謹慎地道:“你有什麽辦法?”
總算上道了。小侯爺嘿嘿一笑,在月升耳邊低語了幾句,一個撩漢大計就此成型。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1):魏忠賢為明朝末期宦官,排除異己,專斷國政,後被明朝崇祯帝治罪,自缢而亡。
(2):出自《楞嚴經》卷一,全稱《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
☆、11.21獨家發表
小侯爺撩漢寶典一:若他情窦初開,你就寬衣解帶。若他過盡千帆,你就竈邊爐臺。
對付聞遠這樣的聖僧,總而言之一句話:色/誘!
“我去,一開始就玩這麽大啊?”曲月升吓得跳開。
“你放心,我這招萬試萬靈,保管沒錯!”小侯爺信誓旦旦地道。
可月升卻猶豫了:“可這招也太……”
“相信我!”小侯爺斬釘截鐵地道:“你想想啊,聞遠聖僧從小就出家,現在都二十幾了,還沒碰過女人,一看就是個情窦初開的少年。這時候你再含蓄、再溫柔、再稚嫩都吸引不了他,只會被他推開,還不如直接做個煙視媚行的女妖精,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說着,小侯爺比了一個氣勢磅礴的揮劍大殺四方的手勢,嚴肅的臉上刻了四個大字加倆抖大的嘆號——信我!沒錯!
其實仔細一想,确實是話糙理不糙啊。曲月升咽了口唾沫,心裏已經有些動搖。
不知道是不是教他的撩妹套路奏了效,小侯爺此刻仿佛霸道總裁上身,大手一揮,扔了一條紅色紗裙給她:“去換上!”
曲月升默默地接過裙子,扭扭捏捏地挪去了內室換衣服。
我了個去!還真是不換不知道,一換吓一跳!這哪裏是什麽裙子嘛,分明就是只能當肚兜使的偷工減料貨!
薄薄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剛好遮住肩膀以下的部位,雪白的藕臂裸/露在外,象征性地罩了一件紅色紗衣,就像透明似的。偏偏這身衣裙還是高腰緊身的,像曲月升這樣的好身材穿上,胸部和腰部的曲線一覽無遺,更顯得腿足足有一米二長。
別人不知道,反正穿上這一身衣裳,哪怕是在現代社會,曲月升也沒勇氣走出家門。
“月升,你換好了沒啊?你是要成為煙視媚行的女妖之人吶!哪有妖精換個衣服都這麽慢的。”門外等急了的小侯爺催促道。
“……”妖你個頭。
曲月升默默望天:老天吶,你快來看看,這個小侯爺不光是個不懂天體物理建築力學和高分子材料聚合方式的文盲,他連作為一個古代人的節操觀都沒有了呀!
快來收了這個妖孽吧,阿門。
“月升,你是摔茅坑裏了吧?都進去快半個時辰了,還不出來?”小侯爺頗為不耐煩的喊。
曲月升猶豫了一會兒,期期艾艾地道:“這衣服我沒法兒穿吶……”
小侯爺怔了怔:“怎麽?你太豐腴了,塞不進去?”
“……”曲月升很想給他一腳,可惜就算真有一米二的腿也伸不到門外,只得耐着性子道:“不是……是……這衣服穿起來好奇怪啊!”
小侯爺差點兒原地爆炸:“奇怪什麽啊,穿進去了就快走出來看看啊!廢話那麽多,想不想聖僧接受你了?”
“……”
一提起聖僧,曲月升咬牙:出去就出去吧!她一個現代人,見過那麽多同齡姑娘還穿超短褲露臍裝呢,她怕什麽?更何況這也什麽都沒露……吧?
曲月升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鼓起勇氣走了出去。
小侯爺在門外傻站了半天,腿都快麻了,只好不耐煩地來回踱步,正想着是沖進去給她一個爆栗呢,還是直接踹她一腳。
然而……
小侯爺花容失色,目不轉睛,目瞪狗呆了。
這還是那個從小跟他一起爬樹,帶他打架,脫夫子褲子的搗蛋王曲月升?重要的是那時她的胸前永遠是一馬平川啊!什麽時候發育得這麽好了?那波濤洶湧!那纖纖細腰!一只手都握不過來吧……
小侯爺臉頰漲紅,莫名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熱。
“喂!看夠了沒啊!”曲月升雙手抱胸,毫不留情地給了他一腳。
好吧,這下小侯爺可以确定了,這還是原來那個月升。
大概是小侯爺的眼神太過……熾熱?曲月升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嘟囔道:“要不我還是去換了吧,好奇怪啊……”
“別啊,這身紅裙比想象中好看多了!”小侯爺急忙攔住她,手舞足蹈地道:“這是我堂姐的衣服——我堂姐你記得吧?小時候老流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後面那個,現在長得有柱子那麽高了,胸前還是‘波瀾不驚’的,本以為你們倆身型差不多,就拿了她最好看的衣服來給你穿,沒想到你長大後像是被水泡發了似的,穿這身比我堂姐好看多了。”
曲月升勉強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确定這是在誇我?”
小侯爺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只誇婉玉——可你別管我是誇是貶,穿着這身衣裙去找聞遠,保管他聖僧都不做了,立刻還俗娶你!”
“真的?”曲月升睨了他一眼,将信将疑。
小侯爺鄭重地點頭:“千真萬确!”
不過仔細想想,月升平時大大咧咧的,走起路來比男人還男人,逮着個會武功的就要跟人家打一架——雖然現在不打了。可她這性格,還不一出門就破功?
“月升啊,你走兩步我看看。”小侯爺道。
“搞什麽鬼?”曲月升瞪了瞪眼,并沒有動。
小侯爺立刻催促她:“讓你走就走,廢什麽話啊!”
“走就走嘛!”曲月升沖他做了個鬼臉,大大咧咧地走了幾步。
果不其然……
小侯爺默默捂住了眼睛,哀嚎道:“你一走路簡直就是毀了這身衣裳。”
“喂!”曲月升氣得跺了跺腳。
小侯爺怒其不争地指着她道:“人家走路都是一步三搖,蓮步輕舞,你呢?活像要跟人家打一架似的,步子邁得比我都大,你說醜不醜?”
“我……”曲月升氣結。她又不像古代女子那樣纏足,講究什麽三寸金蓮,走什麽小碎步,走路搖搖晃晃會摔跤的好嗎!
小侯爺一臉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
曲月升只好妥協道:“什麽一步三搖的,我真不會啊,那你教我好了。”
小侯爺立刻炸毛:“我堂堂小侯爺,新科探花郎,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讓我學女人走路?做夢!”
然而,這位嘴硬心軟的堂堂小侯爺,新科探花郎,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後還是叉着腰扭着臀做了個示範給月升看,順便還賣了個笑……
曲月升一邊嘆為觀止,一邊不厚道地腦補小侯爺一身女裝,胸部塞了兩個大蘋果,梳着兩條長辮子,嘴下點了一顆抖大的媒婆痣,翹着蘭花指尖聲道:“小侯爺撩漢課堂開課啦!男神總是不搭理我,怎麽辦?多半是裝的!脫一次,就好啦!”
完蛋了,辣眼睛,都有畫面感了……
曲月升默默仰頭,把快流出來的鼻血堵了回去。
總而言之,經過小侯爺一番雞飛狗跳的特訓之後,在一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黎明,種子選手曲月升閃亮登場了!
現在時間還早,靈覺寺裏幾乎沒什麽人——這當然不是因為大家都在睡懶覺啦,而是所有的僧人都在大雄寶殿前做早課。
靈覺寺的規矩,由菩提院、戒律院、證道院、達摩院四院的首座弟子輪流主持早課。曲月升還特地打聽過,今天是由戒律院的聞道師伯主持,不用聞遠去。
按照月升對聞遠的了解,他喜歡清靜,此刻八成是在內室念經,于是月升避過衆人耳目,從後門悄悄溜了進去。
畢竟是第一次,月升想着還是不要直接進去的好,萬一進展太快吓到他,依聞遠天秤座的糾結個性,得躲上她好幾年。還是循序漸進才有後續發展嘛。
想着,站在門外的曲月升定了定神,輕輕地敲門。
然而,并沒有人來開門。
曲月升透過門縫兒往裏看,明明有個穿着靈覺寺統一出品的僧袍的人影啊!那人背對着她,端坐在蒲團上,念經的姿勢和聖僧如出一轍。唔,就是看着個子小了點。
靈覺寺的所有門窗不入夜都不會上鎖,好取佛門大開之意。曲月升稍作猶豫,便伸手推開了門。
老舊的木門發出“呀吱”一聲,不可謂不高調,可那人卻繼續念着經,絲毫不受影響,更不用說回頭了。
小樣兒,還擱這裝正經呢。
曲月升咬了咬牙,拿出小侯爺傾囊相授的法寶,扭着腰一步三搖地走了過去,輕輕拍了拍“聞遠”的肩膀……
“我的媽呀!”兩人同時發出驚呼。
曲月升吓得跳開老遠,那人更是驚得直接癱坐在地上。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那人雙手合十,不停地給佛祖行禮,焦急地問:“曲施主!你這是幹什麽呀?!”
曲月升指着她全身發顫,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綠……綠茶尼姑?”
☆、11.21獨家發表
“曲施主,你……你怎麽不穿衣服呀!”綠茶尼姑飛快地轉過身,捂住眼睛道。
曲月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哪有不穿衣服啊?莫名其妙!”
“你……你……”綠茶尼姑着急地跺了跺腳,臉頰漲得通紅,活像被人非禮了似的,捂着臉飛快地跑了出去。
“……”
蛇精病吧?
曲月升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聞遠,可穿着這身衣服,她也不敢到處亂走,只好郁悶地回屋,順便在心裏把小侯爺數落了一百八十遍。
她心裏想着事情,自然無暇顧及到眼前,冷不丁就被人撞了一下。
“月升啊,你怎麽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
怎麽又是這句話!
曲月升猛地擡起頭,正要唇槍舌劍,好好理論一番,卻發現來人是自己人。
“白蓮花,你怎麽也幫着外人說我了?”曲月升氣得想吐血。
白蓮花暗暗瞟了她身上的衣裙好幾眼,輕咳一聲掩飾尴尬道:“我的意思是現在畢竟是在佛寺嘛,又不是在現代社會的大街上,衣着還是得注意一下的。話說,你之前也不是這個風格啊,怎麽突然轉了畫風?”
“哎,別提了……”曲月升把小侯爺給她出主意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白蓮花簡直怒不可遏:“這個文盲小侯爺,盡出馊主意!女孩子怎麽能這麽主動呢,這不是害你嗎?”
曲月升瞪大了眼:“不是吧……那我應該怎麽辦?”
白蓮花攬着她的肩膀往自己屋裏帶:“先跟我回去換身衣服再說吧,這不倫不類的,像什麽樣子!”
曲月升順從地跟着她走,白蓮花又道:“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你啊,就是不能太主動了,要不男人不會珍惜的。”
曲月升怔住:“是這樣麽?可是小侯爺說喜歡上一個人就得去表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