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淋雨
回到璟闌院,徐硯琪思索着崔岚和沈吉的事,再想着過幾日便是朱霆父親的忌辰,心中漸漸有了注意。
她讓朱彤拿了筆墨紙硯書寫一番遞給朱彤:“我最近胃口總有些不好,之前偶然得來的這方子,你幫我送去你兄長朱清那裏,看他能不能幫我尋這些偏方來。”
朱彤聽了有些擔心:“小姐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徐硯琪搖頭:“不必了,大夫開的藥太苦。”
朱彤猶豫了一下,終點頭應下,拿着藥方子走了出去。
徐硯琪暗自凝眉沉思,崔岚,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嚣張到幾時。
此時還未過用膳的時間,徐硯琪覺得有些發困,便躺在榻上小眯了一會兒。
醒來時,她只覺腦袋有些沉悶,便出了璟闌院在侯府中閑逛。
如今雖是深秋,但花園裏各色的花卉卻是依舊開得正好,環繞在花園中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沁人的芬芳随着暖風撲入鼻間,徐硯琪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許多。
走着走着聽聞前方傳來說笑聲,這聲音徐硯琪并不耳生,正是王姨娘和林氏婆媳二人。徐硯琪剛入侯府,對于二人并不相熟,便也不打算前去打擾,于是轉身準備去另外的道路。
誰知林氏眼尖,一眼瞧見了徐硯琪,笑着喚了一聲:“大嫂。”
聽到林氏喚自己,徐硯琪自是不好再走,只得重新轉回了身走上前去:“怪不得這裏笑鬧聲一片,原來是王姨娘和弟妹在此。”
徐硯琪畢竟是家裏嫡長媳,王姨娘身為妾室自是要給徐硯琪行禮的,王姨娘服了服身子笑道:“今兒個天氣難得大好,便出來曬曬太陽,前兩日天氣涼,待在屋子裏都悶得發慌。璘兒也病了些時日了,是該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聽王姨娘這麽一說,徐硯琪方瞧見在遠處同一群丫鬟門放紙鳶的朱瑞璘。
想到今日早上朱瑞璘見到自己時躲閃的樣子徐硯琪忍不住笑道:“璘兒怕是認生,我也就不去吓到他了。”
林氏笑着接話道:“璘兒這孩子怕生,我剛進門的時候他也不要我,不過後來見得多了,也便慢慢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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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林氏突然想起件事,便問道:“對了,今兒個三弟看到了璘兒脖子上你送他的暖玉,便問我這玉是從哪來的,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對。莫不是三弟也見過這玉?”
林氏這話問的徐硯琪不由心中一笑,這林氏表面上是在問朱霆可曾看到過這玉,可今日明明大家都看到這玉是從徐硯琪的脖子上摘下來的,而玉一般都貼着身子并不外露,若是朱霆當真見過豈不是說他們二人有了私情?
“若是三弟當真見過自然知道這玉是我的,又豈會問弟妹這玉從何而來?想來他是見過與之相似的,所以才問的吧。”
林氏了然的點頭:“原來如此。大嫂不要怪我剛才多嘴,那崔家妹妹是個什麽性情您也知道,我只是怕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弟妹的心意我自然了解,你也無需放在心上了。”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天氣竟漸漸陰沉了下來,遠處的烏雲一點點的向中間漂移,很快便遮了明媚的暖陽。
“今兒個這天還真是怪,剛剛還好好的呢,如今怕是要下雨了。”王姨娘探了探天際說罷,又轉首對着徐硯琪和林氏道,“秋雨寒氣大,莫要傷了身子,趁現在還沒下雨,大家趕快回去吧,若是淋了雨,怕是又要病上一陣子了。”
徐硯琪應了聲與衆人道別,卻是并未回璟闌院,而是依舊在花園裏轉悠着。
想到前兩日在崔記珠寶看到爹爹,徐硯琪只覺得心中難受。
她成了徐硯琪,崔岚嫁入侯府便把年邁的父親忘得一幹二淨,也不知爹爹這麽多日子獨自一人是如何度過的。雖說之前爹爹不分青紅皂白的便說自己辱沒門風,罵自己不孝,可那總是生養她的父親啊。
娘親死的早,爹爹為了不讓她和妹妹受委屈,一直以來都不曾續弦,獨自一人把她和妹妹拉扯大。正是因為愛之深,所以在看到那封崔岚僞造的信後才會那般氣憤。
想起那日看到爹爹捧着自己親手做的鳳釵一聲一聲喚着自己的名字,徐硯琪的鼻子一陣酸澀。她不恨爹爹,雖然之前怨過,可自那日見到他,心中的那一點點怨念也都化作虛無。
徐硯琪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見見崔岚,她無法認爹,如今能陪着爹爹的只有崔岚了。不管爹爹的病情崔岚是否知道,她今日都要再與她說一次,也好看看她這個妹妹如今的心如今究竟硬成了什麽樣。
打定了注意,徐硯琪便折身去了崔岚的院子。
還未走到,天上的雨點便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徐硯琪只得加快了速度向前跑。
到了朱霆的跨院兒,幾個小丫頭們正忙忙碌碌地收着被褥。崔岚看今兒個天氣好,便讓人把被褥拿在外面曬,誰曾想竟突然下起雨來。如今被褥已經被雨水打濕了,丫鬟們個個緊張的要命,這要是讓自家少奶奶知道了,不知要挨多少罵。
“鹌鹑,你家少奶奶呢?”徐硯琪走上前拉住其中一個丫鬟問道。
鹌鹑看到徐硯琪不由驚訝:“這麽大的雨少奶奶怎的跑這裏來了,您的衣服都濕透了,快先進屋躲一躲吧。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去街上了,到如今還沒回來呢。”
“出去了?”徐硯琪眉頭蹙了蹙,對着鹌鹑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先忙吧。”
鹌鹑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禮節,應了聲便扛了被子往屋子裏跑。
徐硯琪轉身打算回去,斜眼看到雨中的被褥,腳下的步子不由頓住。
今日的雨有些急,那些棉被都已被淋得滴出水來。然而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床棉被裏滴出來的卻并非無色的雨水,而是泛着淡淡的褐色。
徐硯琪盯着那棉被看了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上前去看看。
她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伸手接下從棉被中滴出來的液體,竟能看到一些細小的碎渣在裏面,她的臉色頓時一驚。誰會好端端地在自己的棉被裏放這些東西?
她捧起那些水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竟然還有着淡淡的草藥味兒。
思慮了一下,她起身看向周圍,最後在一個角落裏撿到一只丢棄的瓷杯,她走過去将瓷杯撿起用雨水沖洗幹淨,又重新走回去接下那褐色的液體,起身看大家無人注意自己,這才緩緩出了院子,向自己的璟闌院走去。
到了璟闌院,徐硯琪早已渾身濕透,朱彤遠遠地打了傘迎上來:“小姐跑去哪裏了,這麽大的雨,若是淋壞了可怎麽好?”
徐硯琪笑了笑:“我不過随便出去走走,沒想到這天說下就下。”
進了屋子,徐硯琪将一直用手蓋着的瓷杯放在桌上,這才換了幹淨的衣裳。
看朱斐不在屋裏,徐硯琪問道:“姑爺呢?”
“小姐不知跑去哪兒了,姑爺擔心你自己跑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徐硯琪一聽急了:“你們怎麽能讓他一個人跑出去,這麽大的雨生病了怎麽好?”
“奴婢攔也攔不住,姑爺個子高,力氣也大,吵嚷着找你時奴婢也拿他沒法啊。不過,姑爺打了傘,想來應該沒什麽事。”
徐硯琪無奈地搖了搖頭,指了指剛剛放在桌上的瓷杯道:“你去取個小瓶子來,把那些東西裝進去,等雨停了拿去藥鋪裏去問問裏面都有什麽,不要讓他人知道。”
朱彤看到那褐色的液體面色一驚:“這裏面是藥嗎?小姐在哪兒找的?”
聽朱彤問起,徐硯琪便也沒有隐瞞:“三少奶奶的被褥在外面曬,不巧下了大雨,我看裏面滴出來的水顏色不對,便用杯子接了來瞧瞧。我怕這裏面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暗地裏拿去查驗就好,莫要走漏了風聲。”
朱彤面色一驚:“小姐的意思是……難不成有人要害三少奶奶?”
徐硯琪搖頭:“這個我還不清楚,一切等大夫确認了再說。”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傳來芷巧的聲音:“大少爺回來了!”
徐硯琪對着朱彤使了使眼色,朱彤立馬會意的把杯子收起來。
徐硯琪這才向着外面走去,看到渾身濕透了的朱斐面上一驚:“哎呀,出去怎麽也不帶着傘,瞧你身上都濕透了。”
朱斐無辜地摸了摸頭:“有傘跑的太慢了,我想快點找到阿琪。”
徐硯琪心中一股柔軟淌過,轉身對着芷巧吩咐:“快去拿幹淨的衣服來。”
芷巧應聲去拿衣服,徐硯琪這才扶朱斐走進內室。
朱斐伸手捋了捋徐硯琪頭上垂下來的那一頭濕漉漉的烏發:“阿琪也淋了雨。”
徐硯琪笑了笑:“我沒事,先把你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貼在身上寒氣入體就麻煩了。”
徐硯琪說着把芷巧拿過來的衣服遞給他:“你先換衣服,我去取了幹毛巾來一會兒幫你絞頭發。”說完又對芷巧吩咐,“再去端個火盆進來,姑爺現在受不得寒氣。”
芷巧臉上有些不悅:“可是小姐的頭發還濕着呢,奴婢先幫小姐絞頭發吧,姑爺就讓朱彤照顧好了。”
“不必了,我沒事,你先去準備吧。”
芷巧咬了咬唇沒有再說話。
雨漸漸停了,崔岚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那些被褥全都被雨水浸濕氣的咬牙:“讓你們曬個被褥,瞧你們一個個的幹的好事,天快下雨了都不知道提前收回來,非要等被雨淋了才想起,我要你們幹什麽吃的?”
鹌鹑和其她幾個丫頭吓得跪在地上發抖,卻是不敢頂嘴。這原本也是她們的不是,因為三少爺和三少奶奶不在,她們幾個姐妹就偷了個懶,誰知道這天說下就下,給她們個措手不及。
崔岚看着那些床褥實在心中氣憤,那其中有一條被子最是松軟舒服,如今也被雨水給淋成了那樣,即便以後幹了怕是也沒之前那般柔軟了。
崔岚越想心裏越氣,走過去看了看自己的床褥一陣心疼。
然而當她看到最喜歡的那條時不由尖叫一聲往後退:“哎呀,這怎麽回事啊,流出來的水怎麽這麽髒?”
她轉而氣呼呼地看向鹌鹑:“你們把被褥搞成這樣就算了,還把它弄地上了是不是?”
鹌鹑吓得跪趴在地上不敢起身:“三少奶奶明鑒,就是借奴婢膽子,奴婢也不敢啊。”
“沒有掉在地上這被子裏滴下來的水怎麽是這個顏色?”崔岚厲聲喝問。
“奴婢真的不知道,三少奶奶您饒了奴婢吧。”鹌鹑吓得哭出聲來。
朱霆也覺察出不對,立刻走上前去查看,只見那條棉被如今已被雨水浸濕,而滴出來的水卻是淡淡的灰褐色。
他捏起棉被的一角放在鼻尖嗅了嗅,眉頭微微蹙起,轉而對身後的人道:“去拿剪刀來。”
崔岚面色一變:“怎麽了,這被褥裏面有問題嗎?”
朱霆淡淡道:“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崔岚轉身對着跪在地上的丫頭呵斥:“愣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拿剪刀來。”
鹌鹑急急忙忙取了剪刀遞過來,朱霆接過剪刀沿着被褥的邊緣剪開,衆人的面色頓時大驚。
原本應該一片雪白的羽絨棉此時卻是全被淡淡的灰褐色掩了去。甚至在那些羽絨中間摻雜了些許細小的殘渣,顆粒。
朱霆用手将那些殘渣挑出幾樣放在手心聞了聞,面色陰沉着看不出喜怒。
“夫君,這……這是怎麽回事?”
朱霆将手裏的碎渣遞給她:“讓人抽空去藥鋪裏找大夫驗證一下,看看這究竟為何物。”
崔岚吓得頓時花容失色:“你是說有人要害我們?”
朱霆深沉的眸子閃過一抹複雜,并未開口。
鹌鹑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忙道:“對了,三少爺,三少奶奶,今兒個大少奶奶來過。”
崔岚眉頭皺了皺:“她來做什麽?”
“奴婢不知,她只說來找三少奶奶有些事,當時奴婢正忙着收床褥,便沒功夫伺候着,後來好像瞧見大少奶奶在這被褥邊上蹲了許久,不知在做什麽。奴婢當時還覺得奇怪呢,雨下的那麽大,大少奶奶不趕快進屋去,反而盯着大雨看三少奶奶的被褥做什麽。”
崔岚黝黑的眼珠轉了轉:“難不成……是徐硯琪要害我?”
朱霆沉思片刻方道:“此事尚未查清,先不要妄下定論。”
崔岚一陣不悅:“你這是說我冤枉她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總是替她說話,莫不是……瞧上她了?”
“夠了!”朱霆怒斥一聲,“說話時注意自己的身份?”
“身份?”崔岚冷笑,“我是什麽身份?你朱霆覺得我是什麽身份?我是你的娘子,可是你有把我當成娘子對待嗎?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一個死人,一個背叛過你的死人!”
朱霆面色一凜,伸手掐指崔岚的脖子,眸中一抹殺機乍現:“背叛?你以為你做了什麽我當真不知道嗎?你如今既然做了朱家的少奶奶,最好給我安分守己一點,若再咎由自取,你死了可沒人替你收屍!”
朱霆說完轉身離去,崔岚雙手扶着脖子猛烈地咳嗽着,面色一陣慘白。想到剛剛朱霆的那些話她便有些不寒而栗,難道這一切他都知道?
崔岚随即又搖了搖頭:不會的,他若是真的知道又怎麽會娶我呢?何況我派出去的人說沈吉家中昨夜着了大火,裏面還有人的屍體,想來即便不被毒死也被燒死了,崔玥的事再不會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