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看場好戲

小路子聽到皇帝陛下的這聲兒輕哼,顫了顫,想又有哪個倒黴蛋要開始倒黴了,心裏不免有些同情。

主仆二人熟門熟路地在宮內穿梭行走,頤心殿與清泉宮隔了一條鏡月湖,二人剛踏上石階下了水榭,便聽到一陣悠揚婉轉的琴聲,景昱腳步一頓,看向身邊的小路子,蹙了蹙眉。

小路子撓了撓頭,四處望了望卻一片漆黑什麽也沒瞧見,“皇上,好像有人在彈琴。”

景昱本來就心煩,這大晚上的又這麽冷,誰這麽不長眼地在那兒彈琴,煩人!小路子剛說完,便瞧見湖對面四四方方的浮橋上亮起了好幾盞宮燈,照的那一方天地一片暈暖明亮。

景昱微眯了眯眸朝對岸看過去,小路子也好奇地望了過去。浮橋的四邊點上了五彩紗燈,張雅姿披着一件鑲着白狐毛邊的銀繡牡丹大氅坐在浮橋左側垂眸專注的撫着面前的古琴,而浮橋中央身着一襲輕薄的白色紗衣宛若仙女下凡的孫曼月正折腰對月輕舞,婉轉的琴聲與優美的舞姿相互輝映,在這清冷的月色裏,交織出一番別有用心的寂寞與...勾·引的味道。

“皇上,好像是張昭儀和孫貴嫔。”

景昱收回目光,涼涼地勾了勾唇挑了挑眉,他又不瞎,“走吧。”說完便再次舉步離開,婉轉的琴聲依舊不停地傳入耳畔,景昱卻再也沒有往浮橋那邊看上一眼,小路子也不敢再往那處瞧上一眼,想起方才看到的畫面,咬了咬舌,那孫貴嫔這麽冷的天兒穿那麽少不冷麽,他穿這麽多都要冷死了好麽?

入了清泉宮,小路子伺候着景昱解了毛氅錦衣,殿內的地龍一整日都在燒着很是溫暖,景昱只着了一件明黃的中衣便往後殿的湯泉走去,溫暖的泉水冒着沽沽的氣泡,景昱解下中衣仰面躺了進去。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們都丢出去宮去,他真是一丁點兒也不想應付她們,偏生一個兩個還都不是什麽省心的主兒。

袅袅的白霧模糊了英俊的面容,景昱揉了揉額角愈發地思念起朝安來,這才過了幾日,他便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她,想親親她抱抱她。一時想着等春考吧,春考過後便能天天在朝上瞧見她了。一時又想不知道朝安有沒有也在想念他,那日她說會想念他,她肯定也在想念他。

皇帝陛下直到泡完湯泉躺到龍床上的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朝安,可顯然朝安最近是沒什麽時間去想他的。

朝安每日不是待在府中看書,便是被景瑤拉着上街閑逛,又或者去戲樓聽曲兒。景瑤聽說音雀樓排了一出新戲,便拉着朝安一起去聽,還特意帶上了百靈和在孟府的遲風遲雨。遲風遲雨入了孟府以後便甚少出門,對這雲雀樓也只是聽聞還未去過,一時也非常新鮮好奇。

雲雀音瞧見景瑤一大幫子人進了門,連忙迎了上來,笑道:“郡主可有好些日子沒過來了,今兒個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景瑤站在衆人之首,偏頭瞧了一眼右側的戲臺子,臺子前的座位兒已經滿滿當當坐了不少人,奇巧的是基本上都是盛京裏的一些官家太太小姐,倒是沒怎麽瞧見男人的身影,揚了揚眉笑道:“聽說您這兒排了一出好戲,每日都座無虛席,所以今兒個我也來看看。”又瞥了一眼做得滿滿當當的座位,“這一瞧,果然名不虛傳呢!”

朝安瞥見百靈入了音雀樓那小腦袋就在扭來扭去,知道她又在尋她流雲公子的身影,不過她聽說今日這戲那流雲公子可是主角兒,人可沒功夫搭理她,而一旁的遲風遲雨雖然好奇,卻也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兒。

雲雀音順着景瑤的視線瞧過去,紅唇輕啓巧笑倩兮,“郡主過獎了,這樓下的人太多,還請各位随我到樓上的雅間聽戲。”雲雀音一邊領着景瑤朝安等人上樓,一邊解釋道:“這戲叫“鲛人淚”,是流雲親自編寫的故事,沒想到這盛京裏的太太小姐們都愛看。”雲雀音提着裙擺把她們領到了二樓的雅間。

所謂雅間就是單獨隔出來的一個小間兒空出一面牆,鑲上朱漆木的扶欄,正對着戲臺。屋內設有軟塌座椅燒着爐子,熏着淡淡的寒梅研制的冷香,幽靜溫暖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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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音差人送上新鮮的果蔬堅果給她們消遣解悶兒,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朝安,她奉命隐藏身份守在這座戲樓裏,孟一航曾經暗示過她朝安郡主在皇上心裏的位置,是以每次朝安郡主來聽曲兒她都暗中小心翼翼的照看着,一點兒也不敢怠慢。

百靈遲風還有遲雨三人趴在扶欄前,盯着樓下戲臺看。百靈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然後看向遲雨,“等會兒流雲公子出場你就知道我真的沒有騙你,他真的是天下長得第一好看的人。”晶晶亮的眼睛仿佛快要冒出紅色的愛心,“不僅長得好看,人也很溫柔。”

遲雨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茫然,并不能對百靈那如夢如幻的愛戀感同身受。遲風就更別提了,搖搖頭,他對長得好看的男人一點也不感興趣,反而是對武狄那樣武藝高強順便長得好看的男人充滿了崇敬,他希望他也能成為武狄那樣的人。回想那天他抱着他妹妹淩空而去的姿勢,簡直帥呆了!

雲雀音聽到百靈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郡主身邊的小丫頭真的是對流雲“一往情深,癡心不悔”,可流雲的年紀都快是兩個她那麽大了。

而朝安聞言有些無奈,看了一眼百靈有點兒小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麽花癡她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景瑤則是啧了兩聲,“朝安姐,這百靈年紀小小的怎麽這麽花癡?”

朝安莞爾,偏頭瞄了一眼景瑤,揚揚眉整理了一下裙擺,“和某人彼此彼此喽!”言下之意就是你對孟一航還不是一樣?

景瑤瞪了一眼她一眼,撫着下颔想了一會兒覺得好像确實也是這麽一回事兒。

等了片刻,這戲便緊鑼密鼓地上演了起來。長相美豔妖嬈的流雲公子此次反串了戲中的女主角姣姣,那豔麗絕倫的扮相真是讓女子都黯然失色自愧不如。甫一登場,便攫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姣姣是西海鲛神的女兒被稱為西海之珠,擁有天資之容傾國之貌,生性活潑好動懵懂不谙世事。在她成年可以幻化成人形的那一年,偷偷溜出西海來到人間,在一襲天青色的雨幕之中邂逅了書生南風,彼此都一見傾心,從此墜入愛河。

無奈二人非是同族,鲛神得知女兒愛上凡人,怒火中燒,褫奪了姣姣的鲛珠将她關在西海使之再也無法與南風相見。南風整日守在西海之濱,等待着姣姣再次出現。可是鲛神為了西海之益已經将姣姣嫁給了同族的一直在追求姣姣的南海鲛王之子離穹。

姣姣從西海嫁到南海,等待她的卻并不是一場美滿幸福的姻緣,即使她長得很漂亮。

原來離穹娶她不過是因為她是西海鲛神的女兒,擁有着力量最強大的鲛珠,這種力量甚至可以使異族化為鲛人。而離穹只是想要褫奪她的鲛珠,将他在人間最愛的人靈水化為鲛人,從此與他相伴一生。

離穹與靈水終于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姣姣卻只能一個人孤單地在東海之中生活着,沒有了鲛珠的她,生命與美貌也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地消逝。

鲛神知道了女兒的慘況,把她接回西海,可是姣姣再也不是那個美麗天真的西海之珠。偶爾她偷偷地浮出西海看一眼守在西海之濱的南風,相望卻不能相見。漸漸的姣姣失去了浮出海面的力氣,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流着眼淚懇求鲛神讓南風離開西海不要再等她。如果還有來世,她希望能與南風一世長安。

姣姣去世後,鲛神來到西海之濱勸說南風離開,可南風卻依舊固執地等在那裏不肯離開。無奈之下,鲛神将姣姣已經去世的消息告知南風留下那顆姣姣的眼淚便轉身離開。後來鲛神再次來到海之濱,南風卻已離世,只餘留一座小小的墳茔正對着西海。

戲臺上奏着悲傷凄婉的哀樂,樓下的官家太太小姐或控訴離穹冷酷無情之徑,或聲讨鲛神棒打鴛鴦之舉,或心疼南風姣姣令人唏噓的愛情。一個個兒的紅了眼圈,交頭接耳地讨論着情節。

譬如如果她們是鲛神,就将姣姣嫁給南風,異族又如何,總比同族卻沒有愛情,被冷落傷害來的好。又譬如有人只是靜靜地抹淚沉思,似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哀傷。

樓上的朝安一手托着腮,一只手指在幾案上面有節奏的敲着。自古以來,愛情特別是以悲劇收場的愛情,總是更加容易賺取眼淚,特別是女人的眼淚。勾了勾唇,戲劇也不過是源于生活,這鲛神、姣姣、南風、離穹和靈水代表的到底是誰呢,這流雲公子好像有點兒意思。

百靈在她家流雲公子飾演的姣姣被離穹奪去鲛珠的那一刻就開始哭,演到姣姣去世差點沒哭的背過氣去。遲雨和遲風在一旁安慰她,但是顯然不明白她為何哭得這麽傷心。

景瑤看完這場戲,端起手邊的花茶猛地灌了一口,然後擦了擦嘴角看向朝安道:“朝安姐,如果我的身邊出現了離穹那樣的混蛋,我非得弄死他!”口氣就跟當初景昱要弄死陸易南的一模一樣。朝安挑了挑眉,再次堅信了血緣力量的強大。

本想着看出戲解悶兒,誰能想到是個悲劇,不僅沒解悶兒,反而有些添堵。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出戲後來還真就産生了不小的社會影響力。

沉睡的意識,需要被喚醒。也許是悄無聲息,但它總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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