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榕城大學的食堂裏人頭攢動,熱熱鬧鬧的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凸顯獨自一人的梁荀有些格格不入。
梁荀随便打了點飯菜,默默的找了個角落,耳朵裏塞着耳機。
今天天氣不太好,天空陰沉沉的,梁荀食不知味,沒塞幾口飯就吃不下了。
其實,有時候吧,人并不是怕孤獨,而是胃怕孤獨。
只要有陪伴,即便是糠咽菜也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味道,但是,只要是一個人,胃就會發出抗議,一口也吃不下去。
“梁荀!”洱源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梁荀擡頭看了他一眼,他身邊的章聞風正在低語教訓他,頗為無奈的口氣讓梁荀心中黯然,“洱源,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嘩。”
章聞風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正義凜然的男生,把他放在明朝,就是海瑞那樣的人。訓起人來讓人不敢插話,但是估計洱源被訓得多了,非但沒有感到羞愧,反而拉着章聞風一同朝梁荀走過來。
梁荀站起來以示恭敬,“前輩好。”
“梁荀,你怎麽一個人吃飯,你室友呢?”
章聞風看到尴尬不知道說什麽的梁荀,呵斥道:“洱源,你越發沒規矩了。”
洱源這時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愧疚的道:“哎呀,抱歉抱歉。”
梁荀:“沒事,我已經吃完了,走吧。”
梁荀收拾好碗筷,放到餐具回收處,便聽到章聞風問:“梁荀,下周各大學院舉行一場龍舟比賽,你知道嗎?”
梁荀:“班級群裏說了,聽說挺隆重的。”
洱源:“對呀,對呀,這可是榕城大學一年一度的盛事呢。”
榕城位于壬州南部,依山傍水,山河相連,水道頗多,在古時候便是漕運的重要樞紐之一。榕城大學最起初便是各大漕運商會籌錢建造的,為了警醒後輩不忘建立之初的艱辛,便有了每年一度的龍舟比賽。
洱源:“梁荀,你會劃船嗎?青城離榕城挺近的,那裏應該也是河道綿延吧。”
“嗯,不會。”梁荀聳聳肩,有些遺憾的道:“青城确實有許多河道,但是我因為家教甚嚴,玩耍都不多,更遑論劃船了。”
“啊,真可惜,劃龍舟可好玩呢。”洱源可惜的說道。
梁荀灑脫的笑笑,“沒事啊,我可以去看啊。觸覺體會不到的可以用視覺彌補啊。”
“梁荀...”洱源頓了頓,“你為什麽不想着去劃船呢?”
梁荀一震,目光有片刻的迷茫,是啊,為什麽我不能嘗試去劃船,反而只是看呢?
梁荀垂眸心中悵然,“大概...是沒人陪吧。”
從小就一個人,高中做什麽都有封笙陪着,做什麽都有着新鮮感,封笙不在,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他們走到了岔路口,梁荀吸了口氣跟他們告別,“我還有事,咱們改天聊。”你看,就連最起碼的社交都懶得應付,封笙對自己的影響真的太大了。
“唉梁荀......”洱源不忍,剛想開口喊他出去玩,卻被章聞風拉住了手臂,他向洱源擡首示意,洱源順着章聞風的目光看去,一個身影正立在高大的梧桐樹旁,那人正望着梁荀的背影。
“那是......”
“封笙。”
榕城的天氣依舊那麽熱,梁荀穿着短袖圓領的黑色體恤,襯得肌膚如雪,他真的太白了,也有些瘦弱,好像刮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封笙緩步跟着他,滿眼的心疼,高中時梁荀就很瘦,雖然個子不矮但異常的瘦,而且梁荀有嚴重的胃病,自從他們關系比較好之後,他問過梁荀為什麽不愛吃飯?梁荀回道:家裏就他一個人,吃什麽都沒有胃口。
夏風平地起,梁荀看着地面掃起的灰塵,恍然看到地面的陰影,他猝然回頭,正正撞進那人的目光中,梁荀的胃突然痙攣,他難受的彎下了腰。
封笙看到梁荀霎時蒼白的面孔,慌張跑過去,堪堪接住摔倒的梁荀,封笙顫抖的手輕柔的托起梁荀,因為極度恐慌嘴巴張了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
懷抱裏的梁荀憔悴又孱弱,呆呆的看着自己,就好像臺風過境,被摧殘後的君子蘭,三分清麗七分頹敗。
梁荀摸摸自己的臉,露出牽強的笑來,封笙?自己這是出現幻覺了。
想到封笙,梁荀的胃再次發出興奮的嚎叫,旋轉跳躍,踢腿舒臂一系列動作瞬間爆炸,梁荀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荀哥,荀哥,你別吓我,你怎麽了?你醒醒。”
耳鳴嗡嗡,焦距漸漸變得模糊,梁荀想,瞧,都出現幻聽了,都說思念是一種病,我确實病的不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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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每個人從生至死所有的信息都被保存在一張硬盤上,若想将這個人從世界上抹去,那麽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把他的硬盤格式化。
如果每個人的情感也可以時一張存儲在腦海中的硬盤,分手後不想痛苦不再留戀便把硬盤格式化,把關于那人的所有信息通通删幹淨,如果有這麽簡單該有多好。
“你就是那個渣男?你對梁荀做了什麽?”洱源咋咋呼呼的聲音刺破單薄的醫務室的木門,直達梁荀的耳膜。
梁荀艱難的睜開雙眼,渾身酸軟乏力,胃還是有些難受。他用手背試試額頭,竟然這麽燙?他什麽時候發燒了?
“你別以為你不說話就能什麽事情都沒有,我告訴你,你如果喜歡別人就別來招惹梁荀,你知道他為了你做了些什麽嗎?”洱源氣憤指着封笙,“我告訴你封笙,高二那年我就看出來了,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封笙皺着眉擋在門口,口氣很平淡,“你知道什麽了?你能小點聲嗎?梁荀在休息。”
梁荀聽到封笙的聲音一怔,真的是封笙,剛才...剛才不是在做夢。
洱源被封笙不溫不火的語氣氣的肺疼,“你......”
封笙本來就因為梁荀暈倒心情不佳,又被洱源一通臭罵,原因不明的被說成渣男,要不是因為他是梁荀朋友,他早就一拳頭上去了,此時耐心在告罄的邊緣,語氣也低沉了下來,“我再說一遍,小聲點,梁荀在休息。”
洱源看着面色陰沉的封笙,有些害怕的退了幾步躲在章聞風身後,章聞風把洱源護在身後,看着封笙心裏也沒譜。據他了解,封笙在高中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打架鬥毆都幹過,但家境擺在那裏老師也都不好管教,要不是後來出現了梁荀,封笙定然還要在歪路上走上幾年。但是...如果封笙想動洱源,還是要先過自己這關。想到此處,章聞風有點不安的心靜了下來,冷靜的看着封笙。
門外章聞風和封笙正在對峙,病房內,梁荀聽出封笙馬上要發火了,怕他收不住脾氣,緊張的咳嗽了一聲,“咳咳。”
門外立刻靜默了,房門被輕輕推開,梁荀嗖地閉上了眼,緊張的捏着被腳,他...他進來了
“既然醒了就起來喝點粥吧,我用了三年給你養胃,你只用了兩個月就讓我前功盡棄,唉。”
自從知道梁荀因為沒人陪着,不愛吃飯,他和老媽商量後午飯做兩份,他和梁荀一起吃,有時候他也會跟家裏的阿姨學做一些養胃的菜,親自做給梁荀吃。快要高三畢業了,梁荀的身體才算好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這才短短兩個月不到,梁荀的身體狀況又回去了。
梁荀覺得自己還能再裝一會兒,可是,可是粥好香啊,是他最愛的蝦粥,糯糯的入口即化的那種。
但是封笙在旁邊啊,他還沒準備好和他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