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死磕你

“什麽, 你倆一起去哈爾濱?”陶文昌給何安買了一口袋節能燈泡來, “這是好事兒啊!你丫終于想通了!”

外頭有人在偷着放二踢腳,今天是除夕。

張钊正在拾掇何安的箱子, 灰塵噗噗噗往上滾。“還沒告訴別人呢, 你瞎嚷嚷什麽啊。”

“我高興啊!”陶文昌一個健步沖過來, “何安也是,這都多少年的訓練服了, 還留着呢。诶, 你倆去哪個啊,是不是體特圈傳聞練死過人的那個?”

“練死人了我還能帶着何安去?昌哥你丫正常一點行嗎, 我害怕。”張钊拿何安的運動背心掄他, “就那個保國二沖市三的訓練營。”

“靠, 那他媽聽說比練死人的還苦呢,你自己找罪受別帶着兄弟啊。”陶文昌嘴上嫌棄何安的家當,手底下還是很小心。別人家好歹能用上個衣櫃,何安家的面積有限, 他沒有櫃子, 一直用着這個大木箱。

“我不帶着他,他真能掃一寒假的大街!”張钊剛說完, 小院裏有人點了鞭炮。也許是點火位置距離何安家門口太近,有些火藥沒燒完的炮哨子打到了玻璃上, 像有人拿彈球砸玻璃。

只因為何安家門口的雪叫兄弟們掃得太幹淨了, 其他地方的雪快要堆過半米。

倆人每年除夕都來這裏,何安爸媽春節加班, 兒子趕在放炮之前會送一趟餃子。同為兄弟,不忍心別家燈火輝煌,他一個人自己吃年夜飯。

“食宿費要不咱倆平攤吧?”陶文昌等鞭炮響完了說。

“你?你還有錢平攤啊?”張钊勉強收拾出幾身還能穿的,何安冬訓的裝備也得添置,“交個女朋友變提款機了,春節不是跟你要了個什麽包,現在你比我窮吧。”

陶文昌沒說話,從外頭打了一盆涼水,先拿抹布擦地。何安家的地板還是洋灰地呢,多少年見不到了。

“钊哥,我有個問題一直不明白。你……你是不是出毛病了?”陶文昌問,側影叫臺燈打到了牆上,人長得帥,影子也帥,像演電影的。

“你他媽才出毛病了。”張钊有種不祥預感,昌子要問那個問題了。

“就是……和薛業一樣的毛病。”果真陶文昌是問這個,手裏一頓,專門等他回答,“你明白跟兄弟說,是不是為了蘇曉原?”

“唉,不是。”張钊還想瞞着,可他沒看見自己的樣兒,聽了蘇曉原的名字,眼睛裏什麽悸動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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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文昌騰地站了起來。“你丫瘋了吧,你知不知道自己幹嘛呢?”

張钊不說話,他沒覺得自己幹嘛啊,不就是……不就是喜歡了一個男生嘛。

“你他媽這叫……”陶文昌一向看不起薛業,可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兄弟也變卦,“你他媽這叫同性戀你懂嗎?钊哥你醒醒,別叫我看不起你行嗎?”

“同性戀怎麽就讓人看不起了?”張钊反問,完全忘了當初自己和昌子是怎樣一起擠兌薛業。

“你丫別忘了,他是男的,你也是個男的!”陶文昌沒別的想法,他不讨厭蘇曉原,挺喜歡這男生的。可他的喜歡和張钊的喜歡不一樣,一直不說就是希望張钊能自己想明白。

這條路,不行。

“我喜歡他和我是個男的有關系嗎!”張钊從沒和陶文昌吼過。他吼過何安,在他每一次說钊哥我不想練了的時候,可昌子從沒和自己紅過臉,倆人交情過命。

雖然高中生沒遇上過什麽過命的災,可要真遇上了,他能為昌子何安拼了。

陶文昌對着臺燈,眼神熠熠。“钊哥,我勸你……”

“男的和男的,就他媽不行了是吧!”張钊是狗脾氣,自暴自棄地踹飛臉盆,灑了一面牆的水。蘇曉原也這麽說,陶文昌也這麽說,可他認死理,怎麽就他媽不行了,就叫兄弟看不起了?

陶文昌看他這樣,知道再說倆人就要動手了。“钊哥我勸你一句,你別走歪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倆是誰先招的誰,可這事兒,不對。你懂嗎?你得找個女生,這你才算正常。”

“我沒不正常!”

“你丫就是不正常!”陶文昌過去撿洗臉盆,蹲着半天沒動,“我不是說蘇曉原這人不好,1班敢有人欺負他我照樣掄飛了丫的。可你想想薛業,祝傑看得起他嗎?擺明了從來就沒看得起過!田徑隊裏有人看得起他嗎?哪個不在背後罵丫是舔狗。你自己想想……再說你真和他好了,你倆現在才多大?将來上了大學保不準就喜歡哪個女生了,你叫人家怎麽想……你曾經和一個男的好過?”

張钊不想聽這個,呼呼地對着他:“別人怎麽想我不管,我就問你,我同性戀,蘇曉原不跟我好,你看得起兄弟嗎?”

陶文昌站起來往外走,背影特酷,心裏特不好受。“我怎麽看薛業就怎麽看這事,你趕緊往回撤吧钊哥。”

兄弟走了,張钊狠狠地踹了一腳何安的大木箱。是,別說昌子了,要一年前自己知道身邊有個哥們兒搞同性戀他也得緩緩。體特圈最看不起這類人,光一個薛業還不夠啊。

何安送完餃子騎車進院,只看到張钊一個人在擦地。“钊哥,怎麽就你一個了?”

“昌子讓我氣跑了。”張钊把兩只手泡在冷水裏,凍得刺疼。

“啊?怎麽了你倆?”何安披着破羽絨服,“都是兄弟,有什麽說不開的啊,我幫你給他打電話……”

“他看不起我,因為我搞同性戀。”張钊擰了一把抹布,抹擦着手,破罐子摔碎連渣都不要了。

“……同、同性戀?”何安像個站馬步的,往後蹲了一下,直接坐進了沙發。

“對,我同性戀,我就喜歡男的,能怎麽着!”張钊朝他看過來,卻不敢走過來,“你要看不起我就直說,我他媽的……也不知道怎麽辦。”

何安學習不好,除了在訓練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的專注力很難集中。只有訓練能叫他心神合一。可他現在也有那種感覺了,就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只奔着一個目标去。

“钊哥……”他神經太大條了,根本沒來得及考慮看不看得起,“你……跟誰同性戀了啊,別再是社會上認識的什麽壞人,把你給坑了!”

張钊一聽,幹,這腦子是真不夠用,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呢。

同一時間,蘇曉原家倒是熱鬧。

“來,小運幫媽把這個放桌子上去。”大兒子好久沒回北京過春節,陳琴特意和姐夫學了鴨血粉絲,“還有這個,你最愛吃的拔絲白薯。”

“謝謝媽!”蘇運往外端菜,忙得前後跑,“呦呦,燙死了……哥你倒是清閑啊,往桌前一坐就等着吃,腿腳不方便就是好啊。”

“小運,怎麽和哥哥說話呢!”陳琴聽見了趕快從廚房出來,“媽讓他歇着的,往後這話不準在家裏說啊!”

“知道了知道了,大年三十我這不是說禿嚕嘴嘛。”蘇運從不在意這些個詞,“哥,我嘴瓢了啊,別在意。不過大姨和大姨夫是不是把你養得太嬌氣了,你在南京他們也不說?”

蘇曉原只負責擺碗筷,淡淡一笑。“不怎麽說……小運這是你的碗,給。”

“媽給咱倆換碗了?”蘇運趕快拿過來看,“媽不是說家裏沒新碗的時候舊碗不能扔嗎,說過年不吉利容易丢飯碗。”

蘇曉原聽愣了,他在南京長大,不知道北京還有這個說法,像犯了大錯。“昨天晚上我想幫媽洗碗來着,給摔了。”

“嚯,大春節的摔碗,你可夠行的。”蘇運看他就知道從小什麽家務都沒做過,“大姨他們給你打電話了吧,沒催着你趕快回去?”

“你又瞎說什麽呢?”陳琴在裏頭也忙不安生,“大過年摔碗叫歲歲平安,再說咱家也該添置些了。來,坐下吃飯,你倆還想吃什麽媽明天再給做。”

“別,媽你想吃什麽,我明兒給你做。”蘇運從小陪媽媽姥姥守歲,知道她愛吃什麽,先給夾了一塊咕咾肉。

有媽坐鎮,蘇運說話客氣了許多,倆人先跟媽媽彙報了寒假進度,正說着明年的志願,地方臺新聞插播了一個小國家正在進行彩虹游行。

“什麽破玩意兒,我換臺了啊。”蘇運拿起遙控板。他喜歡籃球,正好播到一臺籃球聯賽轉播,陳琴卻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他只好悻悻地換臺。

陳琴是怕籃球比賽刺激大兒子,這是家裏不成文的規定,不許看運動節目,不許聊這類話題。孩子是自己沒照顧好才紮壞腿的,陳琴日日夜夜飽受折磨,總想起原原小時候哭着要抱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打嗝,說媽媽我腳腳疼。

“剛才那臺講的什麽啊,媽不懂,給媽講講。”手心手背都是心頭肉,沒讓孩子看籃球,陳琴趕緊給蘇運夾大餃子。

“沒什麽,就是一個小破國家搞同性戀游行呢。”蘇運也習慣了,可語氣不是很好,像拿這個事情撒氣,“媽你受得了嗎,同性戀啊,還有臉游行。”

蘇曉原剛才還笑着,酒窩瞬間固定在臉上。

“同性戀啊……這個媽還真不了解。”陳琴琢磨不到這個詞和彩虹能扯什麽關系,“唉,那都是別人家的事,咱們不過問,也別說三道四。”

“什麽啊,那是你倆兒子不是,媽你才不過問。”蘇運用胳膊肘撞了下蘇曉原,“是吧哥,你說咱倆要是,媽能不管?家長都這麽說,理解理解,可輪到自己家孩子身上就沒戲。”

蘇曉原像坐了仙人掌,難受得要命,正巧手機一震救了他。“媽我進屋接個電話,是班主任的……可能是問我轉班的事。”

“嗯,去接吧,替媽謝謝韓老師啊。”陳琴說道,早把剛才的話題忘了。同性戀,好像離她太過遙遠。

蘇曉原遛回屋,偷摸地按了通話。“喂,你剛才怎麽不回我微信啊?”

“我騎車呢啊,你不是說騎車不許看手機嘛。”張钊扶着小綠,擡頭往上看,“吃飯沒有?”

“正吃着呢。”蘇曉原回頭看門,怕弟弟一不留神闖進來,“你……你吃了沒有啊,不是說今晚上和昌子在何安家……”

“你先聽我說,我明天……我明天收拾行李,要走了。”張钊拼命地看那扇窗戶,“跟何安一起,去哈爾濱,冬訓。”

什麽?冬訓?蘇曉原叫這兩字吓着了,反應過來之後是欣喜若狂。“真的?真的啊!你又練了?”

“嗯,我張钊,說到做到……不是嘴上随便說說。你钊哥說死磕你就是死磕你,而且得趕在你上大學之前。你放心,我是看着像個流氓,偶爾确實是個流氓,可我不耍無賴……咱倆,的确不一樣,這是事實。你上你的全國重點,我可以走我的體育。不想讓你覺得……我只會瞎逼逼。蘇曉原,我現在正式跟你說啊,我想拿成績磕你,國二你看不上,就市級。市級你再看不上,我再往上拼。一共走14天,開學那天我正好回來。這倆禮拜……你上課我不能接送,走路記着看腳下,別老低頭發微信……也不知道給誰發呢。”

“啊?你怎麽走那麽多天啊?”蘇曉原聽到這個14,才發覺自己多麽舍不得他,在屋裏一瘸一歪地轉圈子。

“就倆禮拜,特快,你一眨眼我就回來了。還有……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張钊吸了一口冷空氣,幹,真他媽冷。

蘇曉原走到日歷前頭,往後數到張钊回來的那天,在日期上畫了個大大的圓圈。“什麽事啊?你要是去訓練,不會傷着腿吧?”

張钊的腿可不能受傷,那是将來大學生運動員的腿。

“明天晚上……你去北京站送我嗎?”為了說這句話,張钊特意喝了一口何安他爸的牛欄山二鍋頭,酒駕着騎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小綠:熒光綠死飛提醒您,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騎車也不要喝二鍋頭。

祝傑:我仿佛聽到有人提到了我,我可是個直男。

昌哥正在成長中,到《不喜歡我,沒關系啊》文中是小業的哥們兒。下章神秘人物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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