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脫褲子
難得今天放學早, 現在才晚上7點, 張钊背着大寶貝兒拖時間,但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啊, 什麽瘸不瘸的?”
蘇曉原忐忑地抿抿嘴唇, 一開始不說, 是沒和張钊好。結果倆人越好他越不敢了,像個渣男。“我說, 萬一我真是個瘸子呢?”
“你啊?”張钊攥着兩邊的腳腕, 一邊攥一邊試圖往上摸,“那要真是就是呗。”
“什麽?”蘇曉原呆若木雞, 這個糾纏折磨自己好多年的問題叫張钊說出來竟是一筆帶過了, “你聽懂我說什麽了嗎?”
“聽懂了啊, 你不就說萬一你真是個瘸子嘛。”張钊把頭往後靠,用耳朵去碰他的耳朵,半開着玩笑,“要真瘸了就背着你呗, 你钊哥這麽牛逼, 還怕累着?”
蘇曉原把臉埋進張钊的校服領口,是汗味兒, 體特生特有的味道。可聞着比什麽香都好,比什麽香水都獨特, 因為這是只屬于張钊的味道, 他拼了命要考北體大才會留這麽多汗。
“那我要往後走路都這麽……一瘸一拐的呢?”蘇曉原不依不饒。倆人正是熱戀,如膠似漆, 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塊兒呢,張钊當然不當回事。可他也是動了真心,不圖眼前的快活。他也想着大學之後倆人接着好,最好能……一直好下去。
張钊狠狠地颠了他一下,擦着牆往前走了幾步:“那我就扶着呗。寶貝兒你說往左還是往右?”
蘇曉原像個騎大馬的将軍,鼻尖貼着耳根:“往右,不不不,還是往左拐吧,右邊有路燈。”
“那就往右喽!”張钊吓唬他,朝右瘋跑幾步又回來,原地轉了個圈:“等高考完我也成年了,先去學個摩托車的駕照,跑車你钊哥暫時買不起,買個好點兒的哈雷還是可以的。你要走路不方便我就騎小哈雷帶着你,滿北京嘟嘟嘟,小綠暫時下崗,你去哪兒我都陪着。”
“真的、真的嗎?”蘇曉原一激動,兩條腿就夾一下。
“真的……不過寶貝兒你別再夾了,你钊哥雖然不想耍流氓,可你總這麽一夾一夾的……”張钊慢慢彎腰,給人放下來,然後蹲下,“是吧,都這麽血氣方剛的,又大熱天,誰受得了啊。”
蘇曉原把臉一低:“才三月就大熱天了?你胡說,誰拿腿夾你了……喂,你怎麽了啊?”
張钊蹲在地上,直搖頭,不說話。
于是蘇曉原也趕緊蹲下了,眼裏冒出好些水汪汪的心疼:“是不是大口子又破了?我就說不讓你背啊,你非要……”
“不是。”張钊一臉賊笑,17歲啊,真是屁大點的刺激都受不了,愁人,“我小和尚起立想念經,你讓我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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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的小和尚也太……那個了吧。”蘇曉原的臉燒紅一片,張钊不起他也不起,倆人蹲着看螞蟻搬家,“薛業說,體特生都挺色的,你是不是啊?”
張钊的表情可以算得上精彩,承認吧,顯得自己特臭流氓,不承認吧,那自己有種站起來走兩步啊,最後只能叼着破皮兒的下嘴唇顧左右而言他。“唉,聽他的呢,你讓我緩緩……”
張钊的小和尚徹底安分下來用了一刻鐘,倆人繼續紅着臉往家的方向走,誰也不提這位小兄弟的事,不一會兒便到樓下。
“钊哥,我必須跟你攤牌了……”蘇曉原剛張開口,突然看到有個穿校服的男孩兒舉着一個大紙箱子,往垃圾箱那邊走,一下就給扔進去了。
“小運?”沒錯,是蘇運,蘇曉原認識他的校服,“你幹嘛呢?”
蘇運沒想到正好能撞上,但撞上了也不認錯。“扔東西啊,媽說咱倆那屋太亂了讓我收拾收拾,你這堆破玩意兒我就……”
“誰說是破玩意兒了!那都是……都是我的!”蘇曉原很少用跑的,但這回是真的跑,姿勢異常可笑又可憐,像個瘸腿的鴨子,“你怎麽随便扔我東西呢!”
一切發生太快,張钊也沒想明白,只看他大寶貝兒照直了垃圾箱的方向跑,左肩比右肩高出不少來。“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蘇運一回頭,才發覺還有一個人呢。“呵,又是你啊,你老纏着我哥幹嘛?”
蘇曉原只顧得翻垃圾箱,好在這些東西平日都是當寶貝收着,放得很嚴實,扔這一下沒灑出來。“還好還好……東西都沒丢。這要是丢了我上哪兒找回來啊!”
“什麽啊?”張钊懶得搭理蘇運,探頭來看。蘇曉原摟着一個紙箱,像摟着全部家當,畢生身家,敞口箱盒裏的物件怎麽看怎麽眼熟。
14件,自己冬訓時候留給他的每日小驚喜。被蘇曉原用小塑封袋一件件裝好碼齊。
“都什麽破玩意兒啊,你還當好東西,每天看一遍擦一遍的。”蘇運白了一眼要進樓洞,猛地被人拿腿別了一下,差些摔狗吃屎,“我艹……你有病吧!”
“你他媽欺負你哥上瘾了是不是!”張钊一口熱氣噴在蘇運臉上,蘇曉原抱着紙盒的珍惜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除了自己爸媽,也只有蘇曉原肯把那些不值錢的物件當寶貝收藏。
“誰他媽欺負他了!我媽讓我收拾屋子,他東西那麽多我怎麽知道哪個要哪個不要!”蘇運沒被吓住,扯着脖子往外推人,“你松手!松不松手!”
“不松!我他媽今天非收拾你!”張钊比蘇運高,又是搞體育的,收拾他簡直小菜,沒費勁兒就撅過他胳膊,朝準屁股就一腳,直接給人踹地上去,“我告訴你,你哥,你自己去一中門口問問,從傳達室到高三9,有他媽一個人敢站出來怼他都算我張钊白練!還叫你給擠兌了!”
蘇曉原被打怕了,最怵別人動手,拉着勸:“張钊你別這樣,這是我弟!”
“你弟?就是你弟我才踹呢,不是你弟早打飛了!”張钊忍不下這口氣,狂妄地指天罵地,“我他媽還是我哥的堂弟呢,我敢扔他東西嗎?他王八蛋就是成心欺負你!”他又看地上,直接又是一腳,“扔的都他媽是我的東西!”
蘇運被踹倒在地,兩腿生疼。他也不知道今天怎麽了,看親哥的東西就那麽不順眼,必須給扔了才能平靜。現在又叫人踹好幾腳,十幾年堆積的委屈與不滿瞬間爆發。
“我就扔了!你能怎麽着!”他才變完聲音,嗓子摻雜着一絲絲氣音,“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你踹死我啊!這麽多年他為媽做過什麽,問家裏做過什麽,憑什麽……”他想站起來,扶了一下地面又摔了,“憑什麽他過生日,我媽請假也飛南京去。我過生日,我媽就說請假請不下來!不就是……不就因為他紮壞了一條腿,是個殘廢!”
“小運!”蘇曉原手裏的箱子瞬間脫手,砸了他沒感覺的右腳。
“都向着你,所有人都疼你,不就因為你是個瘸子,憑什麽啊!”蘇運也是沒吵過架,狠狠抹臉一把,不甘地哭了,“憑什麽啊!媽冬天加班把腿摔了,骨折,躺兩個半月她都不敢讓你知道!我們搬家那麽多次……你什麽都不知道!不就因為你瘸了一條腿,所有人都得讓着你!媽又不是故意的!”
“什麽腿?”張钊在這一秒鐘,想到了許多許多的事。
蘇曉原走路踮腳尖兒的步态,第一天上學就摔樓梯,腳底下沒根兒,走路颠颠的,下了雪就颠得更厲害。他有一只腳是外八字,不會騎自行車,上體育課從來不跑步,運動會也不參與方陣踢正步。還有從來不穿短褲的習慣,鞋底磨損嚴重,他的襪子……
他還在電影院裏問要是瘸了怎麽辦,剛才又問,原來那不是他的假設,都是真的!
“他……”張钊傻了一樣看蘇曉原,指着蘇運,“他說你怎麽了?”
“不他媽就是個瘸子嗎!”蘇運坐在地上大吼,自暴自棄地砸了下地。
“麻痹的!”張钊的反撲異常兇猛,直接将人拎起來往空地上扔:“再說一句,打斷你一條腿信不信!”
“你打!你打啊!打斷了我媽也疼疼我,有本事你打!我他媽也當個瘸子試試!”蘇運也不反抗,徹底是爆發了。可張钊的暴脾氣經不起挑釁,拎起包就往他身上砸。
“我他媽現在就讓你瘸了!”
“钊哥!”蘇曉原又一次擋在了弟弟前面,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在爸爸發酒瘋的時候一模一樣,永遠護着弟弟:“張钊,這是我弟,你要真打他了,我真生氣了。”
我生氣了,這句話蘇曉原說過無數次,張钊也聽過無數次了。可每一回張钊都有莫名自信,知道他只是假裝的。但這回,雖然蘇曉原語氣平淡,面如冷霜,可張钊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你!”張钊把包砸到地上,拉起了蘇曉原:“跟我回家,咱倆把話說清楚了。”
蘇運原以為會有重物砸到身上,他下意識用手抱頭,沒想到什麽都沒發生。再擡頭的時候,擋在自己前面的還是蘇曉原,和記憶中如出一轍,在危險來臨之際還是他這個瘦弱又瘸了一條腿的哥哥護着。
“你幹什麽!”蘇運站起來要和張钊拼,他不懂自己為什麽要站起來,可家人就是家人,其他算是外人,“我哥憑什麽跟你走!”
“小運你先回去吧,這是哥自己的事。”蘇曉原拍了一把弟弟的肩,“和媽說,我晚點回家,晚上……”他看張钊,方才那些對大學生活的美好幻想都變模糊了,“晚上我同學可能會送我回來,你先上去吧,別叫媽一個人着急了。”
蘇曉原記不清這一路怎麽來的,就記得張钊一路騎車就到了。進屋時凱撒還興奮地撲了他,又被張钊一把撥拉開。
“你弟剛才說的,真的假的?”張钊關上門,怕這個秘密走漏風聲,心跳和呼吸亂成一團,“什麽瘸子?”
“是真的,我想跟你說來着……還沒來得及呢。”蘇曉原往右邊閃,藏着右半身不給他看,“我想說來着,結果小運就出來了。你別跟我急行嗎?我承認……騙你是我不對,你別跟我急。”
“我不跟你急跟誰急!咱倆都談上戀愛了,這麽大的事兒你他媽瞞我!”張钊板着他的肩往下面看,無奈他一直躲,“你……脫褲子!”
“啊?”蘇曉原吓得一縮,拎着褲帶往牆上靠,“你幹嘛?”
“我不幹嘛!”張钊走到電腦跟前,一掌摁下攝像頭,他正在氣頭上,“褲子,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張狗是不會幹嘛的,畢竟他還是個未成年,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