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殺了他

蘇曉原有個存折, 去南京那年開始攢的零用錢。他打開看了又看, 風塵仆仆地跑出來往張钊手裏塞:“給!”

“幹嘛?”張钊趁着蘇運沉迷香車,拉他進廚房, “嫁妝?”

“你再這麽花錢我生氣了啊!”蘇曉原快快推他, “你別鬧, 萬一我媽回來咱倆就被一鍋端了。”

“你媽回來得敲門吧?再說我和阿姨說定,她下車給我打電話。”張钊輕而易舉抱起來他, “你媽可喜歡我了, 真的,主動給我留手機號。”

蘇曉原不重, 随便叫張钊一抄就舉高高了, 一抱能抱半米。“不可能, 我媽才不喜歡你呢……”

“真的,我說阿姨啊,曉原上半學期天天犧牲自己的學習時間給我們差生補課,是個好孩子。同學之間理應肝膽相照, 不可能袖手旁觀。現在他和蘇運都在最緊張的階段, 您有什麽事跟我說,別讓他倆操心。”

“你胡說。”蘇曉原拿袖口擦張钊脖上的汗, “給我花這麽多錢,不知道心疼啊?”

“疼, 疼得我沒緩過來。”一輛自行車換了一本小存折, 他翻開看看,“好家夥, 你可真是個存錢罐,金牛座了不得。”

蘇曉原略顯驕傲。“這是大姨以我的名義開的戶頭,他家條件比我媽好,兩個人賺錢,所以我手裏有錢就存着,六萬多了。”

張钊笑了一下:“存十幾年了?”

“6歲到大姨家,一共12年。”蘇曉原乖乖報賬,“這錢,是存下來給自己和小運上大學的,都成年了,不能再讓我媽辛苦。我還好說,小運今年上高中,北京的補習班貴,我是兄長,他的學費我來出。”

“呦,聽你這麽說,這存折可不敢收。”張钊把存折按一按,“你弟本來就看我不順眼,我再把他上高中的錢花了,他估計又要拿刀。”

兄弟倆都愛拿刀,服氣。

“不會,我上了大學肯定還能攢,我還能兼職呢。”蘇曉原執意要給,存折在倆人手裏傳來傳去,“怎麽還有這麽貴的自行車啊,你沒被騙了吧?”

“幹……寶貝兒你好他媽可愛啊!”張钊把存折直接塞回他手裏,“我這錢,是我媽媽存下來給我上大學用的。”

“那就更不能花了!”蘇曉原急得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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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钊蹭了蹭他的臉。“你別急,這事我會跟我媽說的,等她再給我托夢的時候……要不是你,我連三類本都不想考,未來就是混日子。我媽這錢存再多,用不上也是白搭。要是她知道我因為你想考北體大,她指定高興,興許還罵我花得不夠多。”

“你胡說。”蘇曉原紅着臉往他兜裏塞存折,“這錢你收着,不給我心裏不踏實。”

“收了我心裏不踏實,給男朋友買東西還帶往回要錢的,你當我什麽人啊!”張钊扒拉着他下巴磕兒的小疤,“高興不高興,蘇哥,19歲了啊,你把疼傻缺弟弟的心挪出來分我一半就行。”

“我沒不疼你啊,我多慣着你。”蘇曉原摸他頭頂,“來,叫哥。”

“行,蘇哥,蘇哥牛逼。”

“嘿嘿,乖。”

三模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到來,兩天後出成績,文科第一易主,蘇曉原630分,跌到年級第11名。這不是個好現象,張钊看着自己288的總分嘆氣。

談戀愛被發現,這麽大的事都沒能影響他的成績,可見蘇曉原不是輕易受影響的人。穩坐第一的小狀元跌出了年級前10,這說明什麽?說明蘇景龍的出現或多或少給了他壓力。

在考場中暢快淋漓的小俠客走神了。

分數出來令所有老師大跌眼鏡,蘇曉原一直是重點培養對象,突然跌了将近60分,不可能是失誤、筆誤,他也不是馬虎的人,肯定是考試心态出了大問題。

接下來的一周,蘇曉原接連收到老師們的關懷慰問。勸他放平心态,不要太看重成績,考場失誤很正常。

三模遭遇滑鐵盧,蘇曉原心裏也不好受。他不想讓任何人失望,特別是大姨家、媽媽和張钊。那些美好的計劃藍圖已經畫出一角,小一居簡直唾手可得,就在眼前,他不能有失誤。

“幹嘛,回家啊?”老張剛要邁出門攔,不巧傳達室來了電話,“你別走啊,等等昌子他們!”

“謝謝張叔兒,我沒事。”蘇曉原遠望訓練場,并沒有高三的體特。

體特生文化課差一些,現在體考已過,成績都出來了,高三的體育生紛紛回歸課堂,對各科進行查漏補缺。這時候普通學生反而輕松,越臨近高考,作業反而少了。

蘇曉原不願意再麻煩人,趁張叔兒接電話的時候出了校門。

630分,630……蘇曉原一步一沉往家走,掂量着這個分數。他有考完試立馬估分的習慣,三模英語收卷已經料到這個結果。

這一仗輸得徹底,蘇曉原晃了晃頭,不行,他不能讓蘇景龍影響自己的人生。或者是,媽媽和弟弟的人生。

“兒子!”噩夢中的聲音再一次落下,蘇景龍左臂打着繃帶在樓下。

還是來了。蘇曉原從不奢望自己能在張钊無微不至的保護下逃過一劫,再一次看到蘇景龍,反而沉下了心。

“呦,過得不錯是吧?”蘇景龍只傷了胳膊,健步飛快,幾步堵住兒子的路,“小兔崽子白養你倆了,連聲爸都不會叫了是吧?”

蘇曉原根本跑不過,也沒有想跑。他面色淡淡地說:“我媽已經和你離婚了,你不是我爸,你……”

啪!一記耳刮子沉沉地砸了下來,把蘇曉原打得側過頭去,十幾秒之後,一個鮮紅的五指分明的指印從皮膚之下浮了上來。

“兔崽子,我他媽怎麽沒在小時候打死你們!吃裏扒外的東西,沒你老子能他媽有你嗎?”蘇景龍從前還有工作,後來因為喝酒誤事逐漸失了領導信任,飯碗也丢了,老婆也離了,可不能輕易放過兩個兒子。

“你不是我爸。”蘇曉原幾乎被打懵,瞳孔失焦,耳朵裏都是回音,“你再纏着我媽我就報警!”

“報警?”

蘇景龍揚手又是一記耳光,下手是真的狠,仿佛這個兒子不是親生。

“我他媽就該帶你倆做親子鑒定!看看是不是陳琴那個傻逼背着我偷人了,生出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我不是你爸誰是你爸?你倆這輩子都得養我,都得給我養老送終,吃香喝辣!這他媽是你倆的義務,因為我是你老子,沒我就沒你!”

蘇曉原被第二個耳挂打得站不穩,踉跄幾步坐了個屁墩兒,站起來眼前全是金星。

沒你就沒我?那要是沒有你了呢?

“嚯,我都忘了你是個瘸子。”蘇景龍假模假式地過來扶,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想挨打就給你老子花錢,你老子有錢了自然不會煩你媽。陳琴她應該沒少給你倆攢錢,你眼看着就上大學了,得知道打工孝敬你爸。這麽多年,你在陳笛家長大,她家可有錢,就沒攢下來點兒油水?”

蘇曉原抽開他的手,兩邊臉蛋全是紅巴掌。“這是你說的……給你錢,你就離我們遠遠的,再也不來煩我媽!”

“那肯定的,你以為我想見陳琴啊,我他媽還嫌寒碜呢!”蘇景龍和小兒子對過幾次,蘇運那小子可不好惹,賊像自己,可這個兒子很好捏咕,像陳琴。從小挨打也不哭,永遠護着蘇運說不打弟弟不打弟弟。

他又說:“你這幾年不在北京,爸爸也想你,爸爸還記得你這條腿怎麽壞的,就是你那個不負責任的媽瞎帶你去打針。”

“你別碰我!”蘇曉原很怕蘇景龍,“這是你說的,給你錢你就走!”

“那肯定啊。”

有戲,蘇景龍伸着胳膊賣慘:“上回來爸爸還被野狗給撕了,媽的,沒找着是誰家的狗,你老子進一趟醫院花了小一千醫藥費,這錢你得給吧?”

蘇曉原捏了捏兜裏的存折,自己最後為這個家付出的只有這個了。“這個……這個是我所有的錢,我留着上大學的錢,你拿走,永遠別再找我們來。”

“诶呦我的親兒子喂,還是你疼老子。”蘇景龍看存折眼睛發光,打開一看更是高興,“得嘞,這麽多錢,爸爸肯定不找你們來了。好好高考啊,考完試爸爸請吃飯,也讓爸牛逼一回,有個出息的大兒子。對了,這存折密碼是?”

“……我生日。”蘇曉原眼看着錢沒了,他和張钊的小一居也沒了,“出生年月日。”

“哦……”蘇景龍猶豫了一瞬,捏着大兒子的肩膀又問,“爸爸啊最近精神不是很好,得好好補補。其實你和你弟的生日爸都記着呢,最近這一年啊,忘事多。哪年哪天來着?”

蘇曉原的臉紅得像西紅柿,臉蛋小,蘇景龍的手又大,整張臉只剩眼睛往上沒有腫。“99年,5月15,密碼是990515,你拿了錢趕緊走,再也別出現了。”

“行,爸爸先走了啊,有事再找你。”蘇景龍翻開存折品味着那串打印的鉛字,雖然錢少點吧暫時夠花  能要出第一筆就能再要出第二筆來。

不急,他把存折合上,裝進了衣兜。蘇曉原靜靜盯着他的後背,摸起褲兜裏的剪刀。

只要這時候刺上去,刺後心……蘇曉原不笨,蘇景龍的話他一句都沒有信。沒有他就沒有自己,那自己就讓他沒了吧。

“蘇曉原!你他媽的!”

蘇曉原回身,手裏攥着一把锃亮的拆線剪刀,張钊帶着何安、昌子和薛業,在朝這邊跑。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蘇寶:我不是小仙鶴,我是鈕祜祿。鋼鐵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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