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輪
“靠——”
祝鸪終于喊出了聲,他頭皮一陣發麻,卻不知道為什麽沒松開手,只是拽着林鴿一頓晃。
“喂!你他媽中邪了是吧?啊?”
林鴿沒有說話,一張空白的臉就那麽朝着他。
祝鸪看見他身後那個腦袋挂在腰上的紅衣女人越走越近,已經扶着打開的門探出了一只嶙峋的骨爪。
祝鸪遲疑片刻,拽着林鴿往屋內更深的黑暗處跑,一路上也不知都踩到了些什麽,很快跑到了牆邊,他擡手沿着牆面敲過去,發現了一處空心的位置,用力一踹,把紙糊的假牆踹出個窟窿,拉着林鴿鑽了出去。
林鴿一把摘掉臉上的假皮。
祝鸪回頭看見他,松了口氣:“就知道你裝神弄鬼吓老子。”
林鴿的眼睛很好看,瞳色偏黑,在光線下會隐隐呈現出幽深的缬草色,仿佛沉澱了紫光的黑水晶,被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尾一勾,好像被那眼睛看上一眼,就會被奪去心智。
他很少專注地盯着別人看,就算禮貌地直視着對方,也會保持着笑容微微眯起眼。
祝鸪見他瞳色比平時更暗,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呼吸停了半秒。
“老板,我還以為你會跳起來暴打我一頓,或者直接扔下我跑了。”
祝鸪不屑地別過臉,扯着他的手往外走。
出了那間鬼屋,他們來到一處寬闊的院落,院落四周圍着屋宇和長廊,中間有一口井,一只骨爪正攀着井口往外爬。
祝鸪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出了膽,走過去一腳把那骨爪踹回了井底。
這時,一處屋頂上探出了一個美貌女子的頭顱,笑盈盈地喊他,祝鸪看也沒看,拽着林鴿直往霧氣缭繞的長廊深處走,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彎繞繞,前方驟然出現朦朦胧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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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穿過亮光,就出現在鬼屋外。
林鴿很失望地說:“老板居然沒有吓得抱着我不放。”
外面日頭正盛,祝鸪斜了他一眼,看看手腕上的表:“到飯點了。”
游樂園區的餐飲店價格普遍高于正常水平,二人随便撿了一家湯面店落座。
直到兩份番茄牛肉面端上來,祝鸪才發現這家店居然是默認加香菜的。
香菜是一種很玄妙的食物,喜歡的人特別喜歡,不喜歡的一點兒都接受不了,祝鸪是後者。
他看了一眼林鴿的碗:“你吃香菜嗎?”
“不喜歡。”林鴿說着,夾起一筷子面條,就着上面夾帶的香菜吃了下去“但不介意。”
“你就沒什麽介意的吧?”祝鸪說完,瞪着碗裏的香菜。
香菜本來就小,這家店還特地切得很碎,還一放一大把,祝鸪嚴重懷疑這家老板是個重度香菜粉,借開店強行給客人安利香菜。
林鴿一擡眼,停下筷子:“沒看出來老板還會挑食。”
說完,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張墊着,又拿了一雙幹淨筷子,挑出祝鸪碗裏的香菜。
“不用了,我沒那麽矯情。”祝鸪尋思這貨怎麽回事,喝他喝過的水時一點不介意,之前還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怎麽突然講究起來了?
林鴿手上動作不停:“挑香菜,剝蝦也是任務。”
祝鸪嘴角抽了抽:“行吧。”
林鴿的手執筷和他握筆時一樣穩,且動作極快,從祝鸪的角度,能看見頸側幾縷金發和流暢的下颌線條,他眼神專注,睫毛的剪影像從畫上拓下來的,如果說瑞恩的好看是科研成果,林鴿就像是美學家的匠心之作。
“好了。”
聽見林鴿極輕的聲音,祝鸪才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一手支着下巴盯着他看半天了。
他尴尬地咳了聲,筷子随意撥了撥面湯,發現一點綠色都看不見了。
“不錯嘛。”祝鸪有點驚訝“你挑這麽幹淨,也是任務要求的嗎?”
“嗯。”
林鴿應了聲,沉默地低下頭吃面。
祝鸪暗自決定,晚上回去一定要借那份清單來研究一遍,看看到底還有多少這麽智障的任務。
吃完飯,二人來到水輪的隊伍後方。
太陽很曬,但并不影響這個項目的熱度,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一只大大的玩偶貓拿着氣球,發給沿路的小朋友,偶爾停下來合個照。
發到祝鸪他們這,玩偶貓停下了。
祝鸪一愣。
他沖玩偶貓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就見玩偶貓艱難地擡起兩只胖爪,摘下了頭套。
居然是星草。
正值中午,烈日當空,她原本清爽的短發都被汗黏在了臉旁,看起來倒沒有什麽倦色:“你們在約會嗎?”
林鴿:“嗯。”
祝鸪:“……在做任務。”
“我帶你們走員工通道啊,還不要花呢。”
祝鸪問:“可以嗎?這樣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星草抱着頭套沖他們一揮爪,已經轉身往水輪後方走去“我們這員工每個月有三次免費帶朋友體驗項目的機會,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推廣。”
他回頭看一眼那長龍似的隊伍,也跟了上去。
三人繞到水輪後,員工通道的工作貓核驗了星草的身份,就放他們進去了。
兩人謝過星草,她又戴上頭套,拿着氣球搖搖擺擺地走了。
祝鸪和林鴿被負責接待游客的工作貓安排上一只木箱,乘着這囚車緩緩上移。
雖然上次祝鸪被那雲霄水龍折騰得夠嗆,但他其實不怎麽恐高,水輪的速度很慢,高度也在他接受範圍內,所以他适應良好,借着镂空的縫隙往外望了一眼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問林鴿:“你恐高嗎?”
“嗯。”
祝鸪:“……”
他原本默認林鴿是不恐高的,就随口那麽一問,因為總覺得林鴿不應該會有恐懼這種情緒,但轉念一想,這貨還是個一杯倒呢。
水輪已經漸漸升至整個圓形的三分之二高度。
“這個高度你還能接受嗎?”祝鸪看林鴿臉上表情并無變化,猜他恐高的程度應該沒那麽嚴重。
林鴿沒說話,閉上眼睛,手輕輕覆在祝鸪手背上。
“靠,你手怎麽這麽冷?”祝鸪被凍得抽了一下手,又抓回去握住他。
林鴿手上的皮膚很薄,白得近乎通透,能隐約看見青紫色的血管脈絡,這會兒上方的青筋已經快要撐破手背了似的。
祝鸪猶豫了一下,和他十指相扣,抓得很緊,微微探過身去:“我抓着你不會掉下去的。”
木箱緩緩接近最高點,木箱劇烈地震了一下,林鴿睜開眼,低聲說:“老板,你有沒有聽說過摩天輪的傳說?”
“……”祝鸪雖然不懂什麽浪漫,但也知道這玩意兒通常是情侶必坐的,之前店裏收到咨詢,他還問過瑞恩。
據說情人在摩天輪到達頂點的時候接吻,就會永遠在一起。
但是……誰特麽信這玩意兒啊?
他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不會還有這個任務吧?我警告你,別亂來啊。”
林鴿沒說話,重新閉上了眼,唇色已經一片慘白。
祝鸪稍稍放了心,就他那慘樣,估計說句話都困難,作不了什麽妖。
木箱緩緩升至水輪頂端,林鴿閉着眼睛,輕聲說:“我想吻你。”
“!”祝鸪吓得差點沒卡進镂空縫裏。
這貨沒了行動能力,還特麽能語言恐吓他,祝鸪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了,當初怎麽會想到找他一起做任務。
“你快別逞能了。”祝鸪沒好氣地說“你先把恐高症緩緩再說吧。”
林鴿靜靜地靠在木箱壁上躺着,沒過多久,水輪就轉到了寒池上方。
“要下水了。”祝鸪提醒他。
林鴿睜開眼睛,寒池水很快漫上了木箱,并不刺骨,清涼的水波微微晃蕩着淹過二人頭頂。
恐高的反應好像被沖淡了些,林鴿臉色也緩和起來。
寒池水裏不會窒息,除此以外其他感受與真實的水下無異,林鴿的金發被浮力捧起,不再遮掩着輪廓,他的面目第一次完全展現在祝鸪眼前。
俗話說平頭是檢驗帥哥的唯一标準,因為長發對臉型有修飾效果,有一些美男子剃個平頭就泯然衆人矣,然而祝鸪看了兩秒林鴿天然去雕飾的臉,默默移開了視線。
這個貨為什麽要留長發?有意義嗎?
據說寒池裏原本養着各色小魚,但現在一條都看不到,被員工吃光了。
池底就只有錯落的卵石和飄搖的水生植物,祝鸪完全想不通那些游客為什麽對這個項目趨之若鹜。二人浮上池面,就得抓着水輪木軸爬向圓心——據說這也是這個項目的賣點之一。
有些乘客爬得慢的,第二輪客人都上來了,他還挂在上面。
祝鸪率先爬出木箱,一手扶在木軸上,向林鴿伸出另一只手。
林鴿的手很穩定,但起來時身體微微晃了晃,祝鸪一愣:“這麽嚴重嗎?那等等雲霄水龍你怎麽辦?”
連他這個不恐高的都被那放飛自我的龍弄沒了半條命,林鴿這種上去還能下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