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聖誕節
荒島離開花町小屋後,店內生意急轉直下,好在原本的老顧客群體并未流失,每天仍有穩定收入。
這天是平安夜,林鴿一大早批發回來一箱蘋果,慰問除阿鹉以外的單身員工們,剩下的留給他們接待客人時贈送。
接着就拐走老板出去約會了。
花花世界進入冬天,入目一片茫茫白雪,建築物也多換上了暖紅墨綠的聖誕色調,有些屋檐上的煙囪口挂着襪子。
林鴿穿着駝色的風衣外套,頸邊随意搭着一條寬圍巾,兜裏揣着祝鸪戴黑色半指手套的手。
“松開。”祝鸪不自在地把手往外抽,奈何林鴿和他十指相扣,鎖得特別緊。
路過的人并不知道那小小的口袋裏在發生什麽,看起來像是這個男生在奮力從斯文的青年兜裏搶什麽東西。
祝鸪感覺到幾道異樣的目光,默默放棄了抵抗,任由林鴿牽着。
林鴿手冷,冬天更是涼得像冰,又不願意戴手套,祝鸪只好勒令他雙手插兜取暖。
但林鴿想牽着他,最後就把祝鸪的手一起放進了自己兜裏。
二人撿了一間咖啡館窗外的露天位置落座,從屋檐下伸出手,就能夠到徐徐飄落的雪花,窗上蒙了一層白霜,林鴿伸出手,在上面畫了一只小豹子。
祝鸪膚色深,身材瘦高,瞳色又淺,近似獸瞳,睡醒時常常炸毛,發尾被太陽曬得有些焦黃,看上去确實像一只矯健的豹子。
從前不是沒人這麽形容過他,但讓他忍無可忍的是,林鴿畫的小豹子非常Q版,看上去像一只兇巴巴的貓。
這會兒正是下午茶時間,服務員端上來咖啡、熱巧克力和黑森林蛋糕,祝鸪伸手試了試杯身溫度,就抓着林鴿把手貼到上面,恐吓他:“本來手就冷,還在結霜的窗戶上塗,也不怕凍掉了。”
林鴿微微傾身,轉而把祝鸪的手握在掌心,雙手包裹着。
窗戶上溫暖童稚的字體寫着“Merr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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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整,游街準時開始。
繁華區每逢節日,就會舉辦盛大的游街活動,其中聖誕節期間,從平安夜就會開始持續一周的游街。
NPC們有的扮成白胡子紅帽子的老頭兒,有的戴着一張假面,女士們清一色複古的蛋卷頭,穿着荷葉邊大擺裙,在熱鬧的大街上旋開一個個浪漫的圓圈。
姜餅人和太陽花玩偶沒有視野,迷茫地邁着笨拙的步子在人堆裏走來走去。
小醜手裏不停抛接着彩球,滑稽的怪人拉着風箱,馬車前端的假面公主一揚手,撒下漫天糖果雨。
祝鸪單手接下一粒,用牙咬開糖紙,丢進林鴿的咖啡裏。
林鴿一怔,緩緩彎起眼睛:“小時候,我媽經常會說,她想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林鴿第一次提及自己母親的細節,祝鸪無意識捏緊了手心裏的糖紙。
“她想不開的時候,就會在咖啡裏放一顆糖,或者吃一塊巧克力,說是慢性自殺。”林鴿松開了祝鸪的手,端起加糖的咖啡吹涼。
過了一會兒,又輕聲說:“老板,生活太苦了……還好有你這塊糖。”
祝鸪聽不得情話,感覺自己的臉頰微微發燙,當場就忘了服務員的叮囑,用吸管吸了一大口熱巧克力壓驚,舌尖都被燙得沒了知覺。
他刷地站起身走向游街的人群,準備去和提小籃子的孩子們搶着撿地上的糖,順便緩解一下尴尬,沒防備被林鴿一把拉了回去,揪着衣領吻住。
身後是游街的人群,窗子後面坐着喝咖啡的客人,透過白霜上的小豹子,可以看見外面接吻的兩個人。祝鸪渾身發燙,已經聽見有調皮的小孩子在起哄,他們一邊抛着糖果一邊喊:“親了親了!”
祝鸪整個人已經成了一塊滾燙的烙鐵,林鴿放開他,伸手輕輕刮去落在他耳畔發梢上的細雪。
怕小孩子們笑話他,祝鸪不敢再去撿糖,默默地坐回原位。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小時候的事,時間匆匆流過,天幕暗下來,暖黃的路燈漸次亮起,映出周圍漫漫雪光。
遠處游樂園的摩天輪已經挂上聖誕彩燈,兩人踩着雪漫步過去。
祝鸪還是第一次來繁華區的游樂園,入口不遠處的聖誕樹邊擺着一顆半人高的水晶球,裏面的泡沫雪不停揚起又落下,像一個正在經歷暴風雪的圓形小世界。
售票小亭孤零零在立在雪夜裏,兩人買了票,在摩天輪下的長椅坐着等。
平安夜的雪不冷,只是越下越大,祝鸪的睫毛被染成白色,一眨眼就會抖落碎雪,沉得他有些犯困,靠着林鴿差點睡着了。
他被落在鼻尖的雪凍醒時,看見旁邊的鴿子居然在看表,揉了揉眼睛。
秒針走過了林鴿設定的點,他站起身,牽着祝鸪走向摩天輪。
坐摩天輪的情侶多,但這會兒已經不需要排隊,兩人直接坐上一節小廂子。祝鸪還沒醒盹,眼睛有些睜不開,他迷糊地問:“幾點了?”
“十一點五十五。”
這座摩天輪從底部升至頂端的時間是五分鐘。
林鴿怕他感冒,在祝鸪睡着時把圍巾脫給了他。
祝鸪進了暖和的小空間反而更想睡覺,往圍巾裏一縮,靠在林鴿肩上。
睡夢中冰涼的手一直緊牽着他,祝鸪是被周圍劇烈的一震震醒的,他意識到摩天輪就要升至頂端,剛剛睜開眼,睫毛就掃在林鴿臉上。
溫熱的呼吸傳遞過來,祝鸪伸手攬住他,聽見遠處鐘塔悠遠的鐘聲響了三下。
零點過了。
摩天輪緩緩下落,林鴿微喘着離開,眼睛裏有碎雪般的笑意:“聖誕快樂。”
也許是系統也知情知趣,不想打攪戀人的興致,直到他們離開摩天輪,才響起提示音,提示任務完成。
但完成的只是繁華區摩天輪打卡的任務,并沒有要求玩家在摩天輪上接吻。
祝鸪記得他抄任務清單的時候也沒看見過這一項。
“你剛是在掐着秒表算,幾點上摩天輪能在頂端跨零點嗎?”
林鴿“嗯”了聲。
祝鸪沉默半晌。
他不懂浪漫,其實不大能理解林鴿做這些事的心情。
“老板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林鴿輕聲問。
祝鸪搖搖頭,摸出兜裏已經全部完成的清單:“我只是在想,聖誕節領證的話,以後我們是過聖誕節還是過紀念日?”
于是聖誕節的後一天,他們才去領了證。
花町小屋升為三級店鋪後,擠上了流動平臺的熱門店鋪首頁,客流量大幅上升。而且接手這類業務的店鋪只此一家,所以偶爾還有繁華區和其他城區的顧客慕名而來。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祝鸪正打算打理三級店鋪附帶的小院,走進院裏,看見蒼木蹲在圓石桌旁,腳下一地煙頭。
蒼木平時就煙不離手,但不會一次性抽這麽多,祝鸪停下來,問了他一句,才得知星草很久沒來店裏了。
蒼木是後來的員工,不認識哪些是星草帶來的朋友,星草又是點卡玩家,離了游戲就聯系不上。
他這一提,祝鸪也覺得奇怪,不止星草,好像最近連星草帶來的那些朋友都很少來。
兩天後,他碰見一個認識星草的客人,就攔下她打聽情況。
“那孩子前段時間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裏躺着呢,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祝鸪一愣。
客人說,星草是個盲人,只能在全息投影的游戲世界裏視物。長年在黑暗中生活,使她除視覺以外的感官都非常敏銳。
能看見世界以後也格外珍惜,每一處小角落在她眼裏都有可愛之處。
看夠了黑色,所以偏愛明亮鮮豔的色彩。
想要畫畫,是為了把她看見的這一切保存下來。
她家境普通,很小就被家人送到了療養院,全息游戲的點卡是療養院為盲人申請到的福利,但每個月只有十個小時。
星草的導盲犬從小陪她一起長大,就在前一陣外出時被狗販子偷走了,她尋找途中沒有導盲犬引路,看不見紅綠燈,出了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