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上】

“哧哧——”千百只青蜂在席卷而起的九煞冥水中灰飛煙滅。

楚天手握蒼雲元辰劍,清晰感受到從劍中傳來的激蕩百年的霸氣與殺意,心頭各種雜亂的思緒頃刻滌蕩,變得無比空明透徹。

劍有些沉,足足有百餘斤重,顯然不是一般的材質鍛鑄而成。

賀治章的青蜂魔鈎正在劈來,銳利的寒息撕破空氣,如無形的箭矢刺向他的身軀。

“嗡——”元辰寶珠的轉速陡然加快,爆綻開一團晶瑩潔白的光暈,立刻将迎面襲來的冷厲殺氣融化得一幹二淨。

楚天的雙目凝視魔鈎,緩緩将梵度魔氣灌注到蒼雲元辰劍內。

劍靈得到魔氣加持頓時歡呼雀躍,劍刃上的祥雲紋理怒放華光不可一世。

青蜂魔鈎叮叮顫鳴,仿佛器靈感應到蒼雲元辰劍君臨天下的氣勢,不自禁地顫栗。

楚天從沒有用過劍,也沒有學過劍法,于是他就平平實實地一劍向前遞出。

如将軍旌旗遙指,金戈鐵馬鼓蕩四野,從劍身上逸出一縷縷瑩白的光流,徹底擊碎青蜂魔鈎卷裹而來的森寒勁風。

“當!”青蜂魔鈎應聲折斷,蒼雲元辰劍氣勢更盛,勢如破竹指向賀治章眉心。

賀治章一聲怒吼向後翻飛,整條右臂近乎失去知覺。從青蜂魔鈎中傳遞來的凜冽劍氣使得他半邊身子的血液封凍,衣衫上泛起一層白霜。

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才煉成了蒼雲元辰劍,最後卻白白便宜了楚天,賀治章不禁急怒攻心,大叫道:“小狗休猖狂,我和你拼了!”

楚天淩空踏上兩步,左一劍右一劍“啪啪”拍碎賀治章的雙臂,淡淡道:“我沒有害你的兒子,但他确實是死在我的眼前。看在他的份上,我不殺你,走吧!”

賀治章怎麽都不甘心一番心血就這樣付諸東流,他血紅着眼睛,竟是一頭撞向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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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側身避讓,賀治章一頭撞空,身軀剎不住去勢,“砰”地撞到一塊從洞頂倒垂下來的石鐘乳上。

那石鐘乳登時粉身碎骨,賀治章亦是頭破血流,身軀失去控制墜入九煞池中。

“啊——”他凄厲慘叫,血肉之軀在池中化為幾縷青色精氣,納入元辰寶珠中。

楚天搖了搖頭,望向洞中其他人。

賀治章一死,衆多錦衣會高手心驚膽顫,哪裏還有勇氣戀戰?一個個腳底抹油逃出古洞,有兩名香主走得稍慢,被全世鼐和元世亨運掌擊斃。

強敵盡去,劫後餘生的三名天意門弟子伏倒在池邊大放悲聲。

他們雖然年紀都比楚天略長,但從小就生活在與世無争的仙山之中,身為名門弟子自視甚高,卻從不曾遇到過像眼前這樣的暴風驟雨生離死別。

楚天收住蒼雲元辰劍,默默地注視着他們。他了解他們的感受,卻無法勸解他們。有了這柄意外得來的蒼雲元辰劍,他越來越遏制不住尋找晴兒的沖動。

蟄伏在斑斓霧山苦修了千餘個日日夜夜,是禦劍乘風阪蕩四海的時候了!

他微一凝念,發現丹田中真元變得更加凝煉醇厚,仿佛一輪紅日徐徐運轉,不斷将梵度魔氣煉化成元。

如絲如縷的魔氣游走全身,撫平适才的傷勢,一遍遍洗煉筋骨經脈。

更為微妙的是,他能清晰感觸到充盈在虛空中的各種天地精氣,甚而隐隐約約能覺察到從這些天地精氣中散發出的流光溢彩。而這些,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用肉眼看到的,更無法感觸到它們的存在。

現在,它們就像風一樣萦繞在自己的身周,安靜地懸浮流動着,脈脈滋潤萬物。

這便是天人感應的肇始,從此腦海裏産生的每一縷意念都将擁有靈性,與天地交通,與乾坤相溶。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憑借那麽一小絲靈覺,也能夠将周圍的一草一物洞徹若明,并随時可與天地間各種精氣交流溝通。

楚天心凝靈臺,慢慢将一縷如有實質的意念釋放出體外。

他的靈臺漸漸亮起,宛若光可照人的鏡面即不知幾丈寬,也不知幾許長,似圓非圓似方非方,如真似幻地存在于心間。

随着離肉身的那縷靈覺不斷向四周蔓延,他的靈臺上徐徐映射出洞內的種種景象,甚至細微到洞壁苔藓上的一滴露珠,也盡攬無餘。

“不曉得我靈識舒展的極限在哪裏?”楚天心頭微動,凝神催動靈覺繼續向外擴張,但明顯感到進展越來越緩慢,而腦海裏卻傳來一股股極不舒服的痛感,好像有根筋要被拉斷了一樣。

當那縷靈覺擴展到方圓一百餘米的時候,楚天的腦海好似天崩地裂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發黑靈臺變暗,連神思也變得恍惚模糊。

他急忙收攝心念,長吐一口濁氣,好半晌後才緩過勁來,視覺也漸漸恢複正常。

好險——楚天心有餘悸。

但這對他而言,早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

他僻居深山,全部修為都來源于那部藏在玉筒中的梵度金書。

沒有人指點,沒有人護法,為了一點所悟所得,楚天必須用非凡的勇氣,冒着極大的風險親身體驗。好幾次他都游走在走火入魔的邊緣,依靠堅韌的毅力和與生俱來的堅韌挺了過來,當然不得不說還有那麽一點運氣。

楚天看了看全世鼐等人,見他們仍舊哭得忘情,便不去打擾,悄然走出古洞。

他又在斑斓霧山中小住了三天,一面吸收消化從惡戰中汲取到的經驗,一面與蒼雲元辰劍的劍靈溝通磨合,自覺修為一日千裏收獲良多。

這天萬裏無雲春光喜人,楚天用幾根老藤将蒼雲元辰劍捆縛在背後,孑然一身走出大山,重新回到了塵世中。

他離山後的第一站有意無意仍是在淮陽城。畢竟自己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大半年,與晴兒也是在這座城市裏失散的。

天色微明時楚天來到淮陽城下,城門緊閉尚未開啓。一群等着進城做生意的鄉農三三兩兩蹲踞在城牆根下,閑聊家常。

楚天默默站在一旁,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嘈雜的人音了,一時竟覺得有些不習慣。

過了會兒城門洞開,衆人依次排隊接受守城官兵的盤查,熙熙攘攘湧入城中。

楚天混在人流裏進了城,街道上不少鋪面已經開張。寧靜的古城在朝陽中蘇醒,到處洋溢着小販的叫賣聲和車轱辘碾壓在青石板上發出的吱呀聲。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仿佛在這一刻重又回到了人間。

他離開人流,來到淮陽河邊,這裏也是同樣的熱鬧,同樣的生機勃勃。

漁民們将小船靠在岸邊叫賣,魚販子一家家地詢價收購,還有一群早起的小孩兒在岸邊歡快的嬉戲。

忽然楚天的步履變得越來越慢,不住不覺來到了那日與晴兒離散的河岸邊。

大河滔滔,帶走了當日所有的痕跡,卻洗不盡少年心頭的悲傷。

他木立良久,沿着三年前那個早晨曾經走過的路,行向曾經的橋洞。

“賣包子咯,熱騰騰的肉包子,快來買啊——”

忽然他的思緒被不遠處一個小商販的叫賣聲吸引,不自覺地轉過頭。

楚天頓時記了起來,那天他被白衣老者丢在河邊,失魂落魄地往回走時,正是在這裏遇見了一位好心的大嫂。

他不曉得那位大嫂的名字,卻牢牢記得她的笑容和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那份慈愛時常流淌在楚天的心間,令他感覺到溫暖。如果沒有她,楚天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是現在的楚天。

他走近那個賣包子的小商販,問道:“大叔,向你打聽一個人。我記得以前這裏是位大嫂在賣早點,今天怎麽沒見到?”

小商販的臉上露出警覺之色,趁埋頭收拾桌子的機會小心翼翼地左瞥右望,半晌低聲道:“你問她幹嘛?”

“沒什麽,幾年前這位大嫂曾經幫過我。我想知道她如今在哪裏?”

小商販上上下下打量楚天,沉默半晌後終于回答道:“宋嫂死了。”

“死了,怎麽死的?”楚天大吃一驚。

“她跳了河,死了都有大半年啦。”

“她為什麽要跳河?”楚天踏上一步,雙目射放寒光迫視小商販。

小商販被他盯得心頭發顫,結結巴巴道:“她、她、我、我……”

楚天醒悟到自己的失态,放緩語氣道:“大叔,你別怕,我不是壞人。你慢慢說。”

“宋嫂有個女兒,那天在河邊洗衣服,被鐵衣幫的少幫主秦晉瞧見了。”

小商販咽了口唾沫,小聲道:“秦晉就讓人把那丫頭抓進府裏糟蹋了。那丫頭,跟她媽一個樣,都是烈性子,當晚便上吊死了。老宋……也就是宋嫂的男人去告官,結果反倒挨了官差一頓毒打。老宋想不開,一腦袋撞在衙門外的石獅子上,當場就咽了氣。”

楚天面色鐵青,捏緊的拳頭骨節嘎嘎有聲,“你接着往下說!”

“是,是……宋嫂替丈夫和女兒收了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從橋上跳進河裏,轉眼就沖得沒影了。”

小商販說到這裏,嘆口氣道:“好端端的一家三口,就這麽全沒了!老天爺怎麽不開眼呢?”

楚天将一錠銀子放在桌案上,緩緩道:“大叔,麻煩你幫我買些香燭紙錢,祭奠宋嫂一家。”

他冷冷地道:“老天爺事多管不過來,我替他管!”

【下】

鐵衣幫曾經是淮陽城第一大幫會。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如今它已超越錦衣會成為了盤踞瀚州西南七府四十六縣數萬裏方圓的第一大幫。

鐵衣幫的總舵就設在淮陽城中的老街上,和知府衙門正對面。

上午時分總舵門前車水馬龍,比知府衙門還要鬧忙三分。八名身穿黑衣的鐵衣幫護衛挺胸疊肚趾高氣揚地把守在門外。

忽然,對街傳來一陣喧嘩聲,好像出了什麽事。八名守衛聞聲望去,不由得一個個瞪大了雙眼。

一名赤裸上身的少年背負重劍,左手托舉着知府衙門外的一尊石獅子,右手拎着知府大人的腦袋,昂首闊步向鐵衣幫總舵走了過來。

那尊石獅子少說也有上千斤,但在他的手裏輕飄飄的就像小石子一般。

“我找秦晉、秦觀天,你們閃開!”

少年手舉石獅子踏上臺階,眼睛裏燃燒着熊熊怒火。

“王八蛋,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敢在咱們鐵衣幫總舵的門前鬧事!”

一名小頭目拔出腰刀,招呼道:“兄弟們,給我上!”

“不知死活的家夥!”少年脫手扔出石獅子,頓時将那小頭目砸飛了出去。

其他護衛噤若寒蟬,兩條腿發軟像是中了定身術,眼睜睜看着少年闖入府門。

“什麽人,居然敢擅闖鐵衣幫總舵,不要命了麽?”

門內的大院裏,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教導數十個鐵衣幫衆晨練,見有人闖入揚聲喝道:“把他抓起來!”

幾十名鐵衣幫大漢一擁而上,刀槍并舉圍攻少年。

少年拔出背後的重劍,一道雄渾無鑄的白光席卷長空,那些刀啊槍啊像泥巴捏的玩具喀喇喇應聲折斷。

少年橫劍拍打,四周人影紛飛,慘叫連聲。

剛才還吆五喝六圍攻少年的鐵衣幫大漢躺滿一地,不是臂骨被打斷就是雙腿被拍折,竟沒有人能夠擋得住這少年的一劍。

“快去禀報幫主!”中年男子大駭,抽出腰間系的一條軟鞭掃向少年。

少年看也不看運劍下壓,“啪”地脆響将軟鞭拍成數段。

中年男子一看不是對手,丢下軟鞭扭頭就跑。不料那少年手持百餘斤重的神劍,身速卻疾如閃電,一個起落追到他的背後,重劍向前一送壓住中年男子的肩膀,冷冷說道:“秦晉在哪裏!”

中年男子全身僵硬,抖索着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少年輕輕一扭手腕,劍鋒貼到中年男子脖頸邊,道:“楚天!”

“楚天?!”中年男子愣了愣,怎麽也記不起鐵衣幫何時得罪過一個叫楚天的人,那這少年又是從哪塊石頭下蹦出來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确切地說是自己的脖子在別人的劍下,不得不低頭。秉着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滿懷悲憤之情,中年男子決心好死不如賴活,道:“我帶你去找少幫主。”

楚天押着他往前走,早有人将有人踢館的消息飛報進內宅。但恰巧鐵衣幫幫主秦觀天正在會見貴客,誰也不敢擅自驚擾,所以先得着消息的是副幫主關下月。

關下月怒不可遏,當即抄起魚鱗寶刀率領數名弟子往中庭攔截楚天。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十幾個鐵衣幫大漢滿地打滾哭嚎的場景。

“哪裏來的小畜生,敢來鐵衣幫搗亂!”關下月暴吼一聲,如雄獅般撲向楚天。

“嗚——”魚鱗寶刀金光爍爍耀眼生輝,勢大力沉直劈楚天。

那中年男子閉起雙目哀聲驚叫道:“副幫主饒命——”

楚天運劍撥開中年男子,身形往側旁一閃,魚鱗寶刀頓時劈空。

他飛起一腳踹向關下月右腕。關下月怒吼出拳,“砰”地拳腳激撞,身軀平地後移三米才站穩腳跟。

楚天試出關下月的修為比起賀治章還要遜色一籌,也不耐和他久戰,以免讓秦晉聞風躲藏,低喝聲道:“你也吃我一劍!”

“唿——”蒼雲元辰劍當空斬落,潔白的劍光遮蔽長空,猶如雪崩般壓向關下月。

關下月天生豪勇,竟橫刀硬接道:“開!”

“當!”楚天将關下月劈得歪歪斜斜連退三步,但對方手裏的魚鱗寶刀卻未脫手。

“這家夥是頭蠻牛!”楚天被激起好勝之念,蒼雲元辰劍泰山壓頂再次劈落。

關下月有苦自知,他在蒼雲元辰劍氣催壓之下遍體生寒,右臂幾乎僵直,但硬撐着不肯在衆多幫衆和弟子的面前丢臉,緊咬牙關強催真氣疏通臂膀經脈,大叫道:“開啊——”

“當、當、當!”一連三劍劈擊,如長江大河一浪高過一浪,氣勢磅礴無與倫比。

楚天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夠這樣與蒼雲元辰劍硬撼的對手,體內的梵度魔氣縱情奔騰宣洩,源源不絕地注入了劍中。

他的靈臺變得越來越空明,所有的雜念與種種喜怒哀樂的情緒都像春陽下的冰雪,在不知不覺中消融。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的靈臺便如同松間明月,映照千古劍意;來自于蒼雲元辰劍靈的記憶與經驗,也如清泉一般潺潺流淌過他的心頭。

忽然楚天的腦海裏像有扇門被推開,門外蒼茫寂寥的黑夜裏,一位身材魁梧的紅衣老者在月下狂歌,手中的蒼雲元辰劍煥放萬丈光芒,幻動出漫天雪光籠罩大地,意境蒼涼而遼闊,仿佛在一劍之間道盡了白雲蒼狗。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紅衣老者的歌聲渺渺傳來,好似隔着無數時空又似近在咫尺。

楚天的心頭不由泛起一縷難言的落寞,小小的年紀竟已品味到了孤獨的況味。

一個是因為無敵而寂寞,一個是天下再無可親之人而孤單。

同樣的孤獨,同樣的滄桑,只是換作了不同的時空,不同的人。

他隐約猜想到,這位扶劍放歌的紅衣老者就是蒼雲元辰劍的前任主人,號稱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的寒料峭。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憑借着蒼雲元辰劍靈的奇妙聯系,前後兩代神劍的主人在這一瞬仿似跨越了遙遠的時空,在同一片蒼穹下盤桓共舞。

楚天的心神深深震撼,從沒有一刻比現在令他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天道的浩渺。

他的心神完全融入了這片忘我的天地中,在寒料峭蒼勁桀骜的劍歌裏沉醉徘徊。

點點滴滴的劍意,絲絲縷縷的頓悟,在這一刻盡凝心懷。

突然歌聲遠去,他的耳邊響起一陣嘈雜的驚呼。

楚天登時一省,才發現就在神游物外的轉瞬之間,蒼雲元辰劍肆意奔放,又接連劈出十一劍!

關下月拼死抵抗卻節節敗退。他的頭頂水汽騰騰,發髻散亂七竅流血,身上的衣袍早就被劍氣絞得粉碎,腳步踉踉跄跄宛如醉漢。

“躺下!”楚天将功力提升到七成,振腕運劍再次重重拍落。

“開,給我開,給我……哎喲——”關下月手中的魚鱗寶刀脫手飛出數十米遠,自己一屁股倒坐在地。

他雙手撐地還想起來再戰,卻是筋骨酸軟,已使不出半分氣力。

楚天趁勢踏上半步,蒼雲元辰劍指住關下月的胸膛,問道:“服不服?”

圍觀的鐵衣幫衆不禁駭然變色,沒有一個人再敢上前。

方圓萬裏誰不曉得關下月神勇蓋世,有“裂鼎霸王”的美譽。現如今居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力竭倒地,簡直是駭人聽聞的奇談!關下月的衣發上布滿一層白霜,往外直冒寒氣,連鼻子裏噴出的都是白茫茫的冷氣,遠遠看去宛若一個雪人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粗喘,兀自不服不忿地叫道:“不服!有種等我緩過這口氣來咱們再打!”

楚天心中敬佩關下月的骨氣,道:“好漢,我不為難你!”收回蒼雲元辰劍往那中年男子的背上輕輕一拍道:“走!”

那中年男子已是魂飛魄散,乖乖在前引路不敢有半點違拗。

關下月呆了呆,叫道:“小子,你雖不殺我,我也不承你的情!”

楚天冷笑道:“誰要你承情了?”

他闖進內宅,那中年男子遠遠一指前方的小樓道:“那兒就是少幫主住的地方!”

楚天料他不敢耍花樣,劍柄運勁往背上一磕。中年男子哼了聲昏死過去。

楚天提劍前行,耳畔兀自回蕩着寒料峭狂傲豪放的歌聲,前方的小樓裏卻傳來了悠揚悅耳的琴音。

彈琴的是一位妙齡少女,一個青年男子身穿白色絲袍,赤裸雙腳就盤腿坐在她的對面。

他合起雙眼,和着琴音用手在地毯上打着節拍,似乎完全不理會外面的喧嚣聲、喊殺聲。

“不過是府裏又來個自尋死路的白癡罷了。”

他可不願為了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壞了一早的好心情。

然而他的好心情卻不由自己來定。“砰”地一聲,一件黑乎乎的東西砸破窗棱飛了進來,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到青年男子的腳邊。

那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恰巧這顆腦袋的主人跟他很熟,正是每日在鐵衣幫對面進進出出、偶爾也來串門喝酒的淮陽知府!

琴音戛然而止,少女發出驚駭的尖叫躲進男子的懷裏。

望着雙眼瞪圓的淮陽知府首級,男子俊秀的面孔一下變得煞白,再也沒有了閑情雅致,惶然沖着屋外叫道:“來人啊——”

門開了,兩具僵硬的屍體筆直倒進屋裏,驚起屋裏兩人又一陣尖叫。

一道手握長劍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冷厲的目光像刀鋒般射向屋中男子。

“如果你是在叫他們,我替你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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