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報複

【上】

“啊——”

終于有哥舒世家的女眷發出了驚恐的叫喊,像是打開閘門的洪水,在瞬間充滿每一寸空氣,歇斯底裏地宣洩出內心的震驚與恐懼。

混亂中,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潛近珞珈,突然一掌擊向她的背心。

“呀!”慘叫聲響起,那偷襲珞珈的哥舒世家家臣倒在地上,咽喉處赫然多了一個血洞直往外冒着濃稠帶泡的血漿。

沒有人看到珞珈是怎樣動手的,四周蠢蠢欲動的哥舒世家高手停止了不安分的舉動,女眷們的叫喊聲也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珞珈淩厲狠辣的出手震懾住了在場人的心神,也捏住了人們的喉嚨。

“倪珞珈,你太過分了,竟敢跑來我望雲樓殺人鬧事!”哥舒世家的家主哥舒曉夢拔身而起,滿頭的銀發猶如燃燒的怒焰在燈火下熠熠閃亮。

珞珈對哥舒曉夢的憤怒熟視無睹,她烏黑的眼睛始終盯着哥舒戰,意味分明,無可回避。

哥舒戰擡起頭緩緩放下手裏把玩着的酒杯,離席走向珞珈。

“侯爺,這事讓我來解決。”他對哥舒曉夢說道,手按在從背後探出的劍柄上。

“三個照面,我要你的一雙眼睛!”珞珈說,語氣就像從碟子裏夾菜那麽容易。

哥舒戰的雙眸漸漸變色,眼珠發出綠寶石般幽冷的光芒,“只怕你辦不到!”

珞珈露出細白的牙齒,美麗的笑容居然帶着山林裏母狼的陰狠神氣,道:“果真如此,我就挖出自己的雙眼給你。”

哥舒戰的瞳孔急遽收縮,針尖般的冷光閃動,答道:“挖出你自己的眼睛!這個提議我喜歡。可惜了,北冥神府往後少了一位幽冥郡主,卻多了一個女瞎子!”

他的言語盡管狂妄,但內心深處卻保持十分的警醒和謹慎。

北冥神府三千年歷史長河中,不乏天才橫溢的女性,然而能夠獲得郡主封號的惟有珞珈一人。這裏面固然有一些令人揣測的原因,但珞珈本身的實力卻無人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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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有誰能夠知道珞珈真正的修為有多強。如果說峨日照是一座令無數人仰望的高山,那珞珈便恰似一汪引人遐思、深不可測的幽潭。

面對這樣的敵人,哥舒戰的鬥志與戰意被無限激發。

假如能夠戰勝珞珈,甚至只要在對決中保持不敗,他在哥舒世家乃至北冥神府的聲望将大幅提升,下一任家主繼承人的地位亦将無可撼動。

“铿!”哥舒戰反手拔出長劍“橫雲”,刺向珞珈的眉心。

這一劍又快又狠,盡得哥舒世家“鬥日十七式”的精髓。四周游離的天地精氣急遽波動,如潮水般彙入橫雲劍氣,幻生出翡翠般的強光,一縷縷殺機湧動,好像要毀滅世間一切的存在。

“嗡——”劍到中途,哥舒戰的手腕驀地微微一顫。橫雲劍在剎那間一劍變七劍,七劍變十四劍,卻絲毫不影響出手的速度。

“浮光掠影,十四劍!”在旁觀戰的哥舒曉冕悚然動容,脫口叫道。

以他的修為使出這一式“浮光掠影”,傾盡全力也能幻化出十劍,而哥舒戰居然能夠比自己足足多出四劍!這四劍,代表着兩人修為境界的差距。

想到兩人之間舊日的恩怨,哥舒曉冕心頭起寒,隐隐倒盼望珞珈能宰了哥舒戰,至少也要廢掉哥舒戰的一雙眼睛。

然而哥舒曉冕并不曉得,事實上浮光掠影十四劍并不是哥舒戰實力的極致,他暗中尚有保留以便随時應對珞珈的反擊。

出乎哥舒戰的意料之外,珞珈修長窈窕的倩影紋絲未動,唇角眼眸中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之意看着哥舒戰刺向自己的長劍。

她的衣袂在劍氣的催動下翩翩起舞,從容自若間,甚而還用手理了理鬓邊被風吹亂的發絲。

如此的優雅,如此的蔑視,令哥舒戰有一種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深深羞辱的感覺。

他相信,即使這一劍刺向的是倪世家的家主倪天高,對方也該對自己刮目相看吧!

“嗡——”橫雲劍再次顫鳴,霍然幻交織成二十八束詭異莫測的劍影,彙聚為滔天的碧瀾将珞珈的身影吞沒。

“星宿二十八!”看到哥舒戰決然使出“浮光掠影”的巅峰奧義,哥舒曉冕懊惱絕望的心情溢于言表,面色在劍光的映射下變得一片幽綠。

“唿——”就在橫雲劍差不多能夠同時刺中全身二十八處致命竅穴的霎那,珞珈的體內驀然湧現出一團絢麗的霞光。她的身影仿佛在電光石火間便融化在了這團美侖美奂的光彩中。

橫雲劍嗡嗡顫響陡然刺空,珞珈的身形不可思議地憑空消逝。

“天人無相!”哥舒戰心頭一凜,臉上露出驚詫之色。

這是北冥神府七大絕學之一,蓋世無雙的奇門遁術,能夠憑借真元瞬間迸發出的強大能量撕開虛空,進行異空間飄移。傳說中北冥神府的第一代府主莫問出曾經一時興起施展出“天人無相”,在眨眼間遁出九千裏。

哥舒戰的靈覺勃然舒展,封鎖住望雲樓的每一寸角落,搜尋每一絲珞珈的氣息——哪怕是一絲也夠。無論她有多強大,總不可能洞穿虛空。

哥舒戰的心在驟然間縮緊,望雲樓裏找不到珞珈的氣息。這就意味着,下一刻珞珈可能會出現在任何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向自己發動雷霆萬鈞的突襲。

他必須立刻判斷出珞珈可能現身的方位,逆轉被動挨打的局面先發制人。

是前是後,是左是右,抑或是空中甚至地底?

留給哥舒戰推斷的時間僅有不到一秒,而可能的答案卻不下二十種。

“铿!”哥舒戰驟然轉身,二十八道橫雲劍影凝成一束向背後急劈!

他有八成的把握斷定,珞珈會運用天人無相瞬移到自己身後發動偷襲。這時候等待她的将不是自己門戶洞開的背脊,而是橫雲劍穿雲透月的致命一擊。

即使判斷失誤,珞珈在其他角度出現,他的橫雲劍也能随時變化線路予以迎擊。

“唿——”就在哥舒戰回身出劍的剎那,珞珈現身。

然而她既不是瞬移到哥舒戰的背後,也不是左右兩翼,更不是空中又或地底,而是原路歸來!

她就像從未離開過一樣,出現在剛才站立的位置上。唯一的不同僅僅在于,前一瞬哥舒戰是面對她,而此刻卻是背對珞珈!

“不好!”哥舒戰做夢也沒有想到珞珈會有如此的膽氣與魄力。假如他的反應慢半拍,或者根本對珞珈的天人無相置之不理繼續那式“浮光掠影”,她的身體将在重現的瞬息被橫雲劍刺成蜂窩。

現在由于他主動轉身搶攻,後背已經完全暴露在珞珈的攻擊範圍內。

哥舒戰的劍勢已經走老,根本來不及再生變化回身抗擊。他無暇細想,扭頭催動真元從雙目中射放出兩道綠芒。

破魂照!

哥舒戰并不指望珞珈會像楚天那樣被破魂照擊潰,但只要對方心神能夠産生一絲的恍惚,他就能夠迅速調整方略轉危為安。

只見珞珈神容平靜,仿佛哥舒戰的所有反應與舉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輕擡左手迸直食指與中指遮擋在自己的眼前。

“唿——”兩根猶若瑪瑙般晶瑩通透的玉指閃耀紅色的輝光,綠芒撞擊在她的指上倏然反折,如同兩支斷箭毫不留情地紮入哥舒戰的雙目。

“砰!”兩簇精光爆裂,哥舒戰的身形劇烈顫栗,口中發出一記低低的痛哼。

當光霧稍稍散去的時候,衆人驚駭地發覺他的眼角流淌下鮮紅的血線,兩只眼珠灰白無光,顯是瞎了。

“我說過,三招之內取你的一雙眼。”珞珈看着失魂落魄僵立的哥舒戰,語氣中毫無憐憫之意。

樓中一片死寂,壓抑的氣氛彌漫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哥舒世家的所有人終于有幸親眼目睹了珞珈的厲害,這種打擊比哥舒戰瞎了雙眼更加沉重強烈。

事實證明在交戰之前,她已經完成了精确無誤的測算,後來的打鬥不過是一場注定沒有懸念的例行程序而已。

成功刺殺天意門長老曲陰陽、聲威直追哥舒世家家主的哥舒戰,在珞珈的面前也不過是任其擺布無力抗拒的小玩偶。

“這丫頭只有十八歲,她真的只有十八而不是八十歲?”這是許多人心裏不由自主生出的念頭。

“為什麽不幹脆殺了我?”哥舒戰慢慢回過神,心高氣傲的他完全無法接受雙目失明的現實,身軀變得劇烈顫抖,自信卻在轟然垮塌。

“你的眼睛還有救,但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珞珈回答說:“三年後,楚天會再次向你挑戰。今天我來,不過是向你提前收點利息。”

“我明白了——”哥舒戰空洞的眼睛裏說不出是忿恨還是沮喪。

“倪珞珈,你……簡直太放肆了!”

哥舒曉夢面色鐵青,讓人懷疑他究竟是因為憤怒抑或是驚懼?

珞珈目光流轉霜容解凍,忽地向哥舒曉夢嫣然一笑道:“對不起哥舒侯爺,打擾了您的家宴。我自罰一杯,向您賠罪。”

她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倒了一杯,朝哥舒曉夢舉杯道:“下次您要舉辦家宴時最好預先通知,免得我來得不是時候,掃了各位的雅興。”

她一口喝光杯中的美酒,旁若無人地走出望雲樓。

樓裏樓外寂靜無聲,數百雙眼睛緊盯着珞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夜色裏。

哥舒曉夢的臉陰沉得可怕,心裏不斷湧出強留珞珈的念頭,卻最終沒有出手。

雖然今夜受傷的僅只哥舒戰一人,但之後哥舒世家在北冥神府的威望必将一落千丈。

他不由将視線投向木然伫立的哥舒戰,憐憫之中又不禁有些惱恨。假如不是他多事愛出風頭,又何至于惹來珞珈的報複?

哥舒戰恍然不覺家主的目光,喃喃道:“三年……三年後,一定要用楚天和倪珞珈的鮮血來洗盡我的恥辱!”

【下】

哥舒曉夢還是猜錯了。完全不必等到第二天天亮,夜宴上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北冥城。

黎明來臨時街頭巷尾所有人議論的話題都離不開這件事,連賣蔥的大媽都能繪聲繪色地描述珞珈是如何孤身闖上坐恒峰,又是如何三招刺瞎哥舒戰,然後飲酒謝罪飄然離去。

簡直沒有比這更具娛樂性和爆炸性的新聞了,倪天高成為下一任北冥神府府主的人氣指數也因此急遽攀升——做妹妹的已經如此了得,當哥哥的豈不更加厲害?

——不要惹楚天,不要惹珞珈。

每個世家的家主都在暗暗告誡各自的家老們。很快家老們也會将同樣的訓誡傳達給他們的子弟。

對此楚天一無所知,他還在昏迷中與命運進行着頑強的抗争。

他的意識逐漸複蘇,淪陷的靈臺一點一滴地有光亮起。

菩提鏡月印得到珞珈的純陰真元滋潤,不僅徹底修複了被破魂照刺穿的洞孔,而且通體泛起一層奇妙無比的紅色晶光,變得更為通徹更為堅固。

離亂的魂魄重新聚攏,在菩提鏡月印的護佑與導引下融入靈臺,從一片廢墟裏再次建立楚天的精神家園。

如真似幻中楚天隐隐約約看見元辰寶珠的虛空深處,有一點紅光如星辰般閃爍。

他的靈覺仿似收到某種無可抗拒的召喚,在元辰虛空中不斷拓進,不知不覺裏遠遠超出了從前所能抵達的界限。

那點紅光慢慢變得清晰,竟然是一座如山峰般聳立的巨大鼎爐,通體流動着璀璨的金屬光澤,鼎身中央用古老的篆體镌刻“天地洪爐”四字,流金溢彩古意盎然。

楚天的心頭微微一動,靈覺舒展向懸浮在虛空中的天地洪爐。未及至鼎爐千米處,爐中猛然神火怒張,銀紅色的光焰沖天而起,如一條條霞光萬丈的天龍從風洞中吞吐而出,旋即在高空中驟然回折并駕齊驅,向楚天的靈覺撲擊過來。

楚天頓時感覺到一團岩漿般熾烈的能量滾滾而來,幾乎将自己的靈覺熔化。

他的腦袋劇痛欲裂,仿佛這團烈焰已經由元辰寶珠直沖自己的腦海。

“咄!”楚天意念急聚,催動脫胎換骨的菩提鏡月印護持靈臺,一股清涼精純的純陰真元如冰泉般汩汩注入楚天的靈覺。

楚天的靈覺登時生出玄妙變化,幻動成為一把遮天蔽日的大扇,扇面閃耀寶石般晶瑩绮麗的金藍光芒,向着撲襲而至的烘爐天龍猛力一扇。

“嗚——”虛空中亮起成千上萬道金藍色的冰風暴,如同鋒利的刀刃切割開烘爐天龍的身軀。一串串缤紛流光升騰幻滅,烘爐天龍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時候大扇再生變化,化作一只巨靈般的大手,跨越無盡虛空直攝天地烘爐。

天地烘爐發出憤怒的咆哮,不斷噴射出駭人的光焰流火,就像一頭陷入羅網的猛獸,不甘于束手就擒的命運。

楚天強忍腦海中一陣陣灼痛的沖擊,凝神驅動純陰真元加持靈覺。那大手戟張開來,完全籠罩住桀骜不馴的鼎爐,金藍色的冰光“哧哧”冒煙急遽熔化。

“收!”楚天的心頭爆發出一記悠長痛楚的低吟,殘缺不全的大手猛然下壓,五根擎天柱般的手指同時攥緊鼎爐,立刻感到一股錐心刺骨的滾燙痛感近乎将所有神經煉化,甚至連身體也即将焚燒成為灰燼。

千鈞一發之際,一團銀色光雲突然破開虛空如潮水般吞噬天地烘爐,正是蒼雲元辰劍靈在寶珠虛空中幻生的形體。

“絲絲——”天地烘爐的熱焰溫度驟降,爐火也從銀紅色淨化成純銀色,所有的暴戾之氣與各種雜質化為色彩斑斓的輕煙冉冉蒸騰。

楚天的心神頓覺無限舒爽,靈覺勢如破竹透入天地烘爐內部,化為千萬游絲與鼎爐合而為一無分彼此。

“轟!”他的靈臺陡地一震,天地烘爐驟然凝縮如豆,徹底擺脫元辰寶珠的桎梏沖出虛空,融入楚天的體內。

“幽大哥,楚天的肚子在發光!”

文靜驚詫地叫了起來,望着楚天銀光盛綻的腹部不知所措。

幽鳌山愣了下,凝目打量楚天須臾,眉頭舒展開來微笑道:“沒關系,這是好事。”

文靜不明所以,緊張地注視着楚天,卻看到他腹部的光華越來越亮。

峨無羁站在文靜的身後,忍不住說:“幽大哥,楚天的肚子會不會就這麽一直亮下去?那他豈不成了螢火蟲?”

幽鳌山笑道:“放心,他這是在煉化元辰寶珠中的天地烘爐印。等腹部發出的銀光暗滅了,也就是楚天快要蘇醒了。”

文靜驚喜道:“你是說楚天沒事了?”

幽鳌山點點頭,峨無羁長舒一口氣道:“謝天謝地,都三天三夜了。他要是再有什麽事,天曉得珞珈還會幹出什麽不要命的事來。”

“誰在說我的壞話?誰不想活了?”珞珈站在門外明知故問地盯着峨無羁。

峨無羁禁不住打了個激靈。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峨日照和珞珈。但凡見到這兩位中的任何一人,便似老鼠遇到貓,能躲則躲,不能躲也必定小心翼翼保持靜默。

珞珈今天的心情看上去極好,一點也不像要找人麻煩的樣子。她滿面春風地拎着兩只酒壇走進屋,看了眼床上沉睡的楚天,問幽鳌山道:“這兩天有沒有人來這兒找麻煩?”

幽鳌山盯着酒壇道:“應該是我問你,這兩天有沒有去找誰人的麻煩?”

珞珈放下酒壇,不滿道:“你以為我是惹事精?昨天大哥把我找了去,關起門跟我聊天,整整半個通宵不讓人睡覺,我到現在還困着呢。”

“為了哥舒世家的事?”幽鳌山問。

珞珈回答道:“還能有什麽事?無非又是數落我還擺臭面孔給我看,就差沒讓我自挖雙眼賠給哥舒戰了。”

幽鳌山油然一笑說:“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倪天高是北冥神府中屈指可數的正人君子。安天王閉關的三年裏,全靠他上下周旋支撐局面,各大世家才能勉強維持表面和諧。你一回來就拆臺,他自然不高興。”

“我那個大哥,沒救了!”珞珈翻翻白眼道:“他以為是在報安天王的知遇之恩,可別人未必這麽想。不說這個了,楚天快醒了吧?”

“是啊,”幽鳌山已經開始享受珞珈帶來的美酒,“我總算又能睡回自己的床了。”

“幽大哥,好像你通常都睡地上的吧。”峨無羁口無遮攔道。

幽鳌山像是被酒嗆着了,又舍不得把已經到喉嚨口的酒再吐出來,背轉面孔連聲咳嗽。

珞珈笑吟吟望着峨無羁和文靜道:“你們兩個小鬼都沒事做麽,成天賴在這裏。”

峨無羁理直氣壯地道:“幽大哥一個人照料楚天怎麽成?我和文姑娘來幫他。”

珞珈恍然大悟般地瞥了眼文靜。文靜感覺自己的心思像是全被珞珈這一眼看透似的,低下頭卻正好看見楚天悠悠醒來。

此時此刻天地烘爐印已經和他徹底融為一體。他的丹田赫然化作一座焰光熊熊的鼎爐,以天地為爐,以精氣為炭,晝夜不息地燃燒熔煉。

他的精氣煉化速度比從前驟增一倍有餘,全身毛孔舒張到極限,貪婪地吸納着天地間充盈的北冥精氣。

鼎爐的上部,真元凝聚成的濃稠雲團如一枚碩大無倫的丹丸吞雲吐霧旋轉不停。

被天虹烘爐煉化的精氣迅速凝結成絲絲縷縷的真元向上升騰,令楚天的功力從此日益精進遠勝從前。

更為玄妙的是,一旦他逆運天地烘爐便能即刻燃燒真元,釋放出洶湧渾厚的元氣,令戰力在瞬間獲得高倍數提升。

只是這時楚天的記憶還停留在破魂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有些茫然地打量着周圍一張張熟悉的臉龐,詫異地看着他(她)們臉上欣慰開心興奮關切的表情,最終楚天确定自己正躺在幽鳌山的大床上。

他腹部的光輝已經褪淡消失,恢複正常。

“喝點酒壓壓驚。”幽鳌山理所當然地遞過來一個酒壇子。

楚天确是渴了,坐起身拿過酒壇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汁灌喉而下,仿佛五髒六肺也燒了起來,令人生出飄飄欲仙的感覺。

看到峨無羁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手裏的酒壇偷偷在咂嘴,楚天笑了笑将酒壇送過去。峨無羁大喜,迫不及待地接過酒壇灌了一大口,生恐有誰要跟他搶似的。

“五十年的秦州禦園春,真是他媽的好酒!”佳釀入腸,峨無羁本性畢露。

“是五十三年。”幽鳌山認真地糾正道。

峨無羁頓時對幽鳌山肅然起敬道:“你是怎麽嘗出來的,我再試試!”

“很好,被你訓練出兩個小酒鬼。”珞珈道:“幽鳌山,你怎麽只幹這麽無聊的事?”

幽鳌山從峨無羁手裏奪回酒壇,免得這家夥牛嚼牡丹喝個精光,回答道:“你送楚天來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這結果?”

楚天問珞珈道:“不是說你去了淮州,要過段日子才能回來?”

“怎麽,我就不能早點回來嗎?”珞珈口氣兇巴巴的,但瞥向楚天的眼光,似喜似嗔風情萬種,楚天的心頭情不自禁像是被鼓錘敲擊好一通猛跳。

“再不回來我的四萬五千兩銀子可都得變成爛賬了。”她的語氣活脫像個嗜財如命的地主婆,忽然伸出纖手親昵地拍拍楚天面頰,眸中含笑得意地道:“所以呢,沒有我的同意,你絕不可以死,除非先把欠我的還上。”

楚天實在不知該哭該笑,對付珞珈,他實在沒有太多好辦法。甚至有時候無從分辨她對自己說的話,究竟哪一句可以當真,哪一句只是玩笑?

她就像一道無解的謎題,楚天很想破解,卻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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