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為財死

【上】

“《天下有雪圖》、《法楞經書》、涅磐魔弓、絕擊神箭……居然還有六百年前魔教的鎮教至寶‘曉風殘月簫’!”

一雙隐藏在暗處的眼睛,正透過繁茂的枝葉悄悄窺觑楚天和晴兒。

這個人看似四十餘歲,身穿一襲青如秋水的長衫,相貌儒雅器宇不凡,正是禹餘天長老蘇智淵。

在進入冰風虛境之後,他便按預定計劃悄然脫離正道聯盟的大隊人馬,單槍匹馬前往找尋劍魔遺寶。他這番獨自突進的計劃實行得頗為順利,卓有成效。由于獨來獨往無需顧忌照拂門下弟子,兼且對奇門遁甲之術頗有心得,因此一路行來有驚無險,更少了許多羁絆。

只可惜,他依舊晚到了半步,剛好看到楚天和晴兒将六件劍魔遺寶悉數收入囊中,心中的懊喪與妒忌不言而喻。

是就此作罷悄無聲息地退走,任由他們滿載而歸;還是……

蘇智淵的左眼皮不經意地跳了跳,強烈的正義感、悲天憫人的憂患意識及成大事不拘小節的通達胸懷,蘇智淵一直是這樣評價自己,也一種如此要求自己。所以,他絕不能容許一對來歷不明行蹤詭秘的少年男女就這樣取走劍魔遺寶——誰能保證他們兩人假以時日不會成為荼毒神陸蒼生的第二個又或第三個劍魔寒料峭?又有誰能保證那些魔門窮兇極惡之徒不會心生貪念半路攔截殺人越貨?

蘇智淵很快下了決心:是時候自己該站出來了。不但要竭力阻止楚天和晴兒誤入歧途,同時也要避免讓他們成為衆矢之的,白白犧牲了性命。

“我何不将他們收為弟子令其改邪歸正,這樣即可避免劍魔遺寶落入奸人之手,又能為龍華禪寺收回失落多年的《法楞經書》,更為正道延攬到兩個少年才俊,可謂一箭三雕功德無量。”

想到這裏蘇智淵“呼啦”一聲展開手中的“秋風冷畫扇”從藏身處緩步踱出,瘦臉上露出和藹笑容道:“兩位小友,幸會!在下禹餘天長老蘇智淵,不知兩位小友師承何人?”

按照他的設想,自己首先報出姓名來歷,就算那對少年男女孤陋寡聞不認識自己,也應該會恭恭敬敬地躬身問候,再彬彬有禮地上前答話。

然而千算萬算他就沒算到自己今天好運到頭。眼前的這對少男少女,自小流浪,在訛詐中成長,在欺辱中慢慢堅強,對于流氓惡棍有着深刻的認識,對付流氓惡棍從來沒有恭敬有禮四個字。

也活該蘇智淵倒黴,楚天和晴兒行走神陸時間甚短,因此無人知曉二人的來歷。若蘇智淵要知道近日神陸風傳的碧洞宗朱雀真人師徒八人一夜之間被人宰殺幹淨之事原本與楚天和晴兒密切相關,他哪裏還敢如此這般小瞧楚天和晴兒。

楚天的眼睛變得冷冷的,口氣硬邦邦地反問道:“你有什麽事?”

蘇智淵心生不快道:“這個娃兒好沒教養,必是魔門子弟無疑!”

他手搖秋風冷畫扇一聲嘆息道:“小兄弟可知你們二人的性命已危在旦夕?”

晴兒哼地冷笑道:“你不必危言聳聽吓唬我們,想拿寶貝,只管出手來搶就是!”

蘇智淵大感頭疼,幹笑道,道:“小妹妹誤會了。禹餘天是正道名門,向來光明磊落,在下亦非貪婪卑鄙之徒。不過……匹夫無罪懷玉其罪。你們小小年紀身攜劍魔遺寶,必定會引來魔門三府的劫殺,只怕不能活着離開冰風虛境了。”

“這裏再沒有第四個人,你若不說,又有誰會曉得是我們取走了劍魔遺寶?”正所謂察言觀色,楚天已基本斷定蘇智淵來意不善,聽他如此地“苦口婆心”,心中甚是反感此人的虛僞狡詐。

“哥哥,我相信他不會說。”晴兒突地一笑,道,“不然這位好心好意提醒我們的禹餘天蘇大長老,又焉能安安穩穩獨吞劍魔遺寶?”

蘇智淵一愣,自己好歹也被稱為正道智多星,向來口若懸河機智多變,縱然是個死人也能給說得哭出來。然而這兩個晚輩後生,竟好比茅廁裏的石頭,又臭又硬,言詞之犀利實令人難以招架,令他大傷腦筋。

“看來兩位小友仍舊信不過在下。也罷,我先護送你們離開冰風虛境!”

“滾!”楚天只用了一個字代表自己的态度。

有一種人,身居高位,口中說的是仁義道德,雙手幹的是茍且勾當。

對付這種人,任何的言語都是多餘,直接叫他滾蛋就是。

蘇智淵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掉,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自己堂堂一位禹餘天長老,居然在楚天和晴兒眼裏一錢不值!

他唏噓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可憐你們二人入魔太深已無藥可救,竟對我的一番好意勸說置若罔聞。為了天下億兆黎庶,蘇某只能将你們帶回禹餘天面壁看管,只盼能夠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晴兒早就不耐煩蘇智淵的糾纏,見他圖窮匕現終于把狐貍尾巴露出來了,當下毫無遲疑羅袖輕揚,一團黑色魔氣鋪天蓋地卷湧而出。

蘇智淵低哼一聲道:“亂雲飛砂,原來你是林盈虛的徒子徒孫?!”秋風冷畫扇在胸前一晃,幻動出一蓬金色光風。

這蓬金色光風又數以千萬計的細小罡芒交織而成,發出嗚嗚低音迎向亂雲飛砂。

“砰!”半空中一團黑氣一蓬金風狠狠激撞在了一處,猶如蘑菇雲般散開。

楚天和晴兒幾次出生入死應對強敵,兩人的配合日趨純熟如若一體。

晴兒這邊剛剛打出了亂雲飛砂,楚天便挺劍直進刺向蘇智淵的咽喉。

“蒼雲元辰劍?原來此劍落在了這小子的手裏,難怪他能夠輕而易舉地得到劍魔遺寶!”

蘇智淵手揮秋風冷畫扇在劍上一壓,提氣縱身凝掌拍向楚天頭頂。

但他的身形一起便立刻驚覺道:“不好,我怎麽忘了這裏不能提氣飛縱!”

虛空中驟然生出一股重逾萬鈞的神力,将他将将躍起的身軀重重壓回葉面。

蘇智淵胸口氣血震蕩,左掌招式不由自主地崩潰走形。

楚天趁虛而入,一記“千瘡百孔”拳影重重轟向蘇智淵。

蘇智淵急運“上清靈寶真氣”壓下胸口氣血,大袖無風鼓蕩如一朵向前飛探的青雲掃擊日照神拳。

“啵啵啵啵!”這一式禹餘天的“長袖善舞訣”精妙之處尚在碧洞宗的“水窮雲起袖”之上,細密連綿無懈可擊。

楚天的千百道拳勁擊打在蘇智淵的衣袖上,反被他借力打力悉數化解。好似掄起了金剛杵一記記狠狠砸落,卻全都擊打在了棉花團裏。

楚天心頭一凜,猛見蘇智淵右手的“秋風冷畫扇”旋動如輪切向自己咽喉。

“啪!”晴兒站在遠處,閻浮魔鞭如赤龍盤曲繞過楚天,抽中秋風冷畫扇。

三個人你來我往,在巨樹之巅鬥得難分難解,轉眼便是三十多個回合。

蘇智淵盡收輕敵之念,秋風冷畫扇飛舞如刀,漸漸壓制住楚天和晴兒。

由于受到冰風虛境中的禁制影響,雙方均都無法施展身法提縱趨避,只能針尖對麥芒的硬碰硬。

楚天的蒼雲元辰劍和晴兒的閻浮魔鞭遠交近攻相得益彰,原本以修為論,蘇智淵已臻至聖階十一層“抱樸境界”,兀自高出不老參仙半籌,但從楚天和晴兒身上一時半刻竟讨不到絲毫便宜。

他驚訝地發現楚天和晴兒的招式異常圓潤老練,或大開大阖如鬼斧神工,或小巧淩厲似穿針引線,一點兒也不像初出茅廬的小輩,卻更近似身經百戰的魔道名家。

雖說憑借深厚的功力,他亦可恃強淩弱穩操勝券。但楚天和晴兒氣息悠長韌勁十足,要想分出勝負再鬥三十個回合也未必管用。

放在平時蘇智淵也無所謂以大欺小臉上無光,但眼下近千正魔兩道的高手正在全力以赴向巨樹趕來。自己不過是稍占先機,搶前了半步。若是等到魔門三府又或正道五大派的其他高手趕至,休說獨吞魔寶,想分一杯羹都不容易!

一番利益得失權衡之後蘇智淵無心鏖戰,猛然催動真元灌注秋風冷畫扇。

“唿——”秋風冷畫扇金光怒張脫手飛出,在空中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足足幻動出八八六十四道畫扇虛影,滿空鋪展呈八卦排列,将楚天和晴兒團團包圍在一片驚濤駭浪的怒海之中。

“大易天演陣!”晴兒面色微變,迅速靠攏楚天,閻浮魔鞭使出“摩天雲柱”卷動起一束朱紅色的沖霄狂瀾,前後左右護得風雨不透。

蘇智淵全身光霧冉冉,左手掐捏法印如花盛綻,靈臺之上飛速演算“摩天雲柱”的招式破綻,驅動六十四道扇影幻生種種變化,無孔不入地攻向兩人。

突聽他一記長嘯,已然測算出晴兒鞭法中的罩門所在。六十四道扇影倏然凝鑄成八卦圖形,湧動出風雷水火天地山澤諸般異象猛攻過來。

“轟!”一團團光纜罡風炸開,晴兒輕聲嘤咛向後趔趄,摩天雲柱支離破碎。

蘇智淵趁熱打鐵,左手法印連生變化,空中的八大異象驟然凝合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破開魔鞭殘影攻向兩人。

“晴兒退後,讓我來!”楚天挺身而出護住晴兒,蒼雲元辰祥雲飛舞繁花缤紛,揮動出一招“天外飛仙”搶在四大神獸合圍之前飛襲蘇智淵。

他的左拳凝動十成功力打出日照神拳中威力最強氣勢最盛的“大日如來”,十八道拳勁洶湧磅礴一浪高過一浪,在空中湧動出滔天狂飙,與四大神獸迎頭激撞!

【下】

“砰!”四大神獸沖破一道道拳勁封鎖,卷裹起銳不可當的神光疾風,飛速迫近楚天和晴兒。

與此同時蘇智淵的右袖飛拂蕩開蒼雲元辰劍,使得“天外飛仙”首次無功而返。

蘇智淵丹田真元燃燒,稍稍放緩四大神獸,猶自不死心地道:“兩位小友,我無意傷害你們。只要你們答應交出劍魔遺寶,随蘇某前往禹餘天面壁思過,他日未必不能成為神陸棟梁之……”

“呸,誰要聽你這個僞君子胡說八道!”晴兒鄙夷叱喝,奈何全身經脈在剛才那一記硬撼中遭受重創,體內魔氣翻騰渙散,急切之間無法凝聚功力施動閻浮魔鞭,只能眼瞅着楚天孤軍奮戰陷入絕境之中。

“僞君子?!”蘇智淵心裏不知是怒還是呆,自己明明是手下留情,怎會被一個十二三的小女孩兒當面臭罵?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際,楚天擡手攝過蒼雲元辰劍,靈臺晴空萬裏物我兩忘,徐徐浮現起一座蓮臺寶座!

沒有別的出路了,只能拼命。

楚天當然明白,祭出“真我如一印”的代價是什麽。

但不拼命,就逃不過此劫!

只是為什麽每次都要鬧到不得不拼命的地步?老天爺對自己還真的是很眷顧啊。

楚天心裏頭發出一絲微微的苦笑,頭頂三花聚頂、丹田五氣朝元,體內煥放出層層光華,與蒼雲元辰劍交相輝映,打開了虛空通道召喚出四道鏡像。

“嗡——”元辰寶珠蓮花朵朵铿锵怒吼,楚天的腦海裏摒棄一切雜念,心如明月空照,道如紅蓮圓滿。

“砰砰砰砰!”鏡像踏破虛空分頭迎擊,一束束蒼雲元辰璀璨光華劈向四大神獸。

四大神獸嗷嗷長嘯,渾身流光亂蹿向後退卻,借以修複各自的傷痕。

“風雷禦動,丁甲齊出!”

楚天吐氣揚聲,不給蘇智淵絲毫喘息之機,轉守為攻步步逼近。

他的鏡像布列兩旁,與晴兒連成一體,鞭劍光騰霄漢氣沖鬥牛,在空中凝鑄成六丁六甲神像。

“幽世家的六丁六甲誅仙陣?!”蘇智淵從來自诩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面容,不由自主湧現出驚駭之情。

而事實證明更令他驚駭的事情還在後頭。只是一個霎那,四大神獸便被六丁六甲神像轟得寸寸碎裂,重新化作畫扇虛影無力地漫天飄散。

蘇智淵氣機牽引之下面色發白,低低一哼道:“好孽障!”

激戰至此他已經騎虎難下,即使甘心認輸放棄劍魔遺寶,殺紅了眼的楚天和晴兒也未必會放過自己。

蘇智淵暗自咬牙,再次燃燒了整整十年的真元,頭頂青氣冉冉将功力發揮到極致,左手法印遙指空中低喝道:“咄!”

六十四面畫扇遽然整合,化作了一幅無與倫比的陰陽兩儀圖當空照落!

六丁六甲神像在陰陽兩儀圖陰影之下,立時顯得渺小了許多,身不由己向後退避。

四周天昏地暗飛光如虹,不論是楚天、晴兒,還是蘇智淵都在孤注一擲的燃燒真元,驅使天地之力生死相搏。

“喀喇喇!”一根根粗壯的冰枝、一片片巨大的樹葉在無堅不摧的罡風肆虐中折斷爆裂,仿佛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這時候聖階人物與真階高手之間的差距逐漸顯露。蘇智淵不僅能夠催動體內雄渾的功力,更有虛空中的冰風精華之氣源源不絕地補給交融。而楚天和晴兒則是孤立無援,只能完全倚靠自身的力量。

好在蒼雲元辰劍也在飛速汲取着冰風靈氣,才不至于令楚天立即感到後勁匮乏。然而晴兒已經漸漸支撐不住,六丁六甲誅仙陣在陰陽兩儀圖的壓迫之下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楚天情知,這樣下去等若是在坐以待斃,兩人遲早都是一死。

他瞥了眼晴兒,她的眼神依然倔強而堅定,但嬌小的身軀在陰陽兩極圖的狂瀾中不由自主地傾斜顫抖。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個大雪的夜晚,自己無助地看着林盈虛從懷中奪走晴兒決然遠去。

他追呀追,卻怎麽也追不上,四周空空蕩蕩,心裏也一樣的空空蕩蕩。

忽然楚天的眼中泛起一抹溫柔,低低道:“晴兒,哥哥會永遠陪着你!”

“轟!”天地烘爐劇烈燃燒,楚天丹田內所有的真元瞬時化為潰決乾坤的浩蕩怒濤,點滴不留地注入真我如一印中。

六丁六甲神像猶如死而複生,通體釋放出炫目的華光,彙聚成一杆不可一世的神戟刺向蒼穹。

“砰——”石破天驚的轟鳴聲淹沒了冰風虛境中的萬籁天音,甚至将這天地也徹底吞噬。

一團又各種彩色混雜融合而成的強光翻翻滾滾崩裂開來,方圓兩百米內的所有冰枝樹葉片甲不存。

陰陽兩儀圖、六丁六甲神像、破天神戟,還有楚天召喚而來的四道鏡像,紛紛分崩離析,化為斑斑駁駁的細小黑點消逝在強光中。

蘇智淵大口吐血飛跌出去,一道道兇猛絕倫的罡風砸碎他的護體真氣轟入體內,經脈骨骼乃至五髒六腑瞬間被擊成重傷。

“這小子是個瘋子!”他驚怒交加,做夢都想不到楚天竟敢在最後關頭選擇爆發所有真元,發動驚天動地的殊死一擊。

這麽做,對于修真之士而言,後果等于直接将自身打回原形。

換句話說,從此之後,楚天全身功力盡廢,空負真階第九層的圓融道心境界,卻無法施展出任何魔功絕學。

即使心無旁骛的日夜苦修,沒有兩三年的工夫根本不可能恢複過來。

而這兩到三年甚至更為久遠的光陰如何熬,蘇智淵想都不願去想。

突然,離亂的光霧深處亮起一簇冰藍色的寒芒。

“這是——”蘇智淵瞳孔驟地收縮,臉上顯露出一縷驚詫。

“哧——”一支光焰騰騰的神箭仿佛是從天外飛來,就在他靈臺剛剛捕捉到箭影的一剎,鋒銳的箭頭已經刺入了胸膛。

“絕擊神箭……”蘇智淵愣了愣,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青衣上慢慢有一團殷紅的血跡融化開來。

那支冰藍色的箭矢微微震顫,箭杆上有兩個小字爍爍放光:“破佞”。

他明顯感覺到神箭穿透身體所帶來的痛楚——不,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種像被冰封了的麻木。體內的生機迅速斷絕,意識在緩緩飄散。

“不!”他揚起臉驚恐地發出虛弱的聲音,隐隐約約看到在三百米開外的地方,晴兒手握涅磐魔弓,依舊保持着破佞神箭射出之後的姿态,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燃燒仇恨的光焰注視着自己,就像……看着一頭垂死掙紮的野獸。

蘇智淵的身軀晃了晃,怎麽可能,自己怎麽會鬧到這般田地?劍魔遺寶,他雄心勃勃為此而來,他本應該作為魔寶的占有者歡呼勝利,而決不該像現在這樣,連思想都變得軟弱無力,身體像一片初冬幹枯的樹葉,徐徐墜落進下方彌漫動蕩的寒霧中。

晴兒舒了口氣,沒時間去回味成功擊殺正道名宿的快感了,她急忙忙收起魔弓。

閻浮魔鞭像一根維系生命的紐帶,一頭纏繞在她的腰間,一頭牢牢鎖住了楚天。

她牽手飛揚掣動魔鞭,人事不醒的楚天墜入了她的懷中。

“哥哥!”晴兒飛快地取出身上珍藏的三顆魔教療傷聖丹,一股腦嚼碎了送入楚天的口中。

就在四唇相接的剎那,她的心頭卻是一涼。

楚天的丹田如一片被暴風驟雨洗劫一清的廢墟,已經感覺不到一絲一縷的真氣。天地烘爐熄滅沉寂,也停止了運轉。

他的骨骸經脈至少有三十多處震裂碎斷的地方,內髒也在翻江倒海的大出血。

比起上一次和不老參仙血戰所受的傷,這次無疑更加嚴重。然而晴兒的身上,卻不再有第二盒火棗交梨。

該死的蘇智淵!在淚水即将奪眶而出的時候,晴兒狠狠甩頭将它忍了回去。現在,還不該哭,也不能哭。

她拼命壓榨體內所剩無幾的魔氣,又再次燃燒真元,全力救護楚天。

——如果哥哥死了,一定一定要讓禹餘天所有的人償命,晴兒心裏發狠地想。

可是,就算真的有一百條、一千條、一萬條命,也不能抵償自己的哥哥!

天幸,楚天的生命體征慢慢地平穩了下來。也許是楚天的體內早已融合了八藏神歸丸、交梨火棗等等天地珍材的精華,本身就像一座世所罕見的藥庫。雖然功力喪失,但無礙于這些藥力發揮。

晴兒微松一口氣将楚天背在身後,步履蹒跚地向樹道走去。

一口口溫熱的氣血不停湧上她的喉嚨,眼前忽而黑忽而亮,滿身的傷痛猶如鋼針般攢刺,但她不能停下療傷。

天黑時冰風虛境就會關閉,誰也不曉得将會發生什麽事情,也許永世都要禁锢在這片冰天雪地中。

晴兒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覺得身後的楚天比山還要沉重,壓得她透不過呼吸。

堅持、堅持……就算倒下,也絕不能在這裏。

晴兒一步步走下樹道,卻從未想過同樣的路在歸去時會顯得如此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下到樹底,卻再也支撐不住,筋疲力盡地靠倒在樹根上。

忽然耳邊恍恍惚惚聽到激烈的打鬥聲,晴兒警覺地一省,強迫自己撐開眼睛。

頓時她的心頭一驚,意識到自己和楚天遠遠沒有脫離險境。一場更大的危機迫在眉睫,死神的腳步正隆隆回響在冰谷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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