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機印
【上】
在所有義憤填膺的聲讨中,全世鼐、殷紅鵝和元世亨是少數幾個保持沉默的人。
他們茫然望着楚天和翼天翔,即不敢相信前者會做出這樣的事,又無法懷疑後者的話,一時失了方向。
全世鼐沒了在山上時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機智,額頭生汗道:“楚兄弟,你倒是說話啊!”
楚天深吸一口氣,終于開口道:“我不是兇手,信不信由你們。”
“你不是兇手?難道翼師叔會誣陷你?”洞寒山譏笑道:“敢做不敢當,你還算不算男人?”
凡塵咬牙切齒道:“大夥兒何必跟這畜生白費口舌,就按照翼師叔的吩咐将他拿下便是,自有戒律院的諸位師叔師伯秉公審斷!”
“可是楚天……說他不是兇手。他說的話,我信!”殷紅鵝叫道。
翼天翔神情威嚴道:“殷姑娘,我也不希望楚天是兇手。畢竟他是輕揚從冰風虛境裏救回來的,我還差點招他做了女婿。然而事實俱在,不由我不信。只可惜覺渡師兄每日廢寝忘食照料醫治,卻落得這般下場!”
他說着話雙目一閉痛心疾首地道,“師兄,是我害了你!”
“王八蛋,這小子總算說了句實話。”洞天機通過楚天的感官對屋裏的情況盡皆了然,道:“龍華禪寺的那幫老和尚,怎麽會收了個白眼狼?!”
接着又問楚天道:“小子,你恢複得如何?”
楚天回答道:“還好。”
“好,那就幹他娘的一場!”洞天機一點不像德高望重的正道宗師,他與楚天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時聽翼天翔問道:“楚天,你是束手就擒還是要翼某親自動手?”
楚天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之情,針鋒相對道:“翼天翔,這句話我會很快原樣奉還!”
“嗚——”蒼雲元辰劍遽然釋放出一團濃烈炫目的金色祥雲,将整座房間吞沒。
衆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起,直感到一股洶湧狂猛的劍氣充斥四周,好像要把自己打成篩子。
“喀喇喇——”屋中的床榻、衣櫥、桌案、椅子乃至所有的器具擺設在金雲中碎裂成粉。衆人根本沒料到楚天在重傷之後還能擁有如此強橫的力量,紛紛出掌招架,修為略遜者甚至受了內傷。
“不好,小賊要逃!”洞寒山一記怒喝,雙袖同時飛舞而出,如兩條青龍破開祥雲攻向楚天。
但楚天早已不在原位,他的身形借助衆人的掌力撞開背後牆壁遁出屋外。
他不做任何停留更不轉身,以一式“鷹揚訣”往斜後方全力飛退。
洞天機的元氣源源不斷補充進他的體內,使得天地烘爐重又有了生氣,俨然恢複到修為全盛時的實力。
“看掌!”突然耳畔響起翼天翔的低喝。未及看到他的身影,楚天的身周驀然湧現出一只只紅光閃閃的大掌,将前後左右所有退路徹底封殺。
“你姥姥的‘無相無我掌’!”
洞天機的話音剛在楚天腦海裏響起,漫天的拳影已經無懼無畏地迎頭痛擊。
“砰砰砰砰——”一連串梅花間竹般的爆響,楚天的身軀風雨飄搖,承受着難以想象的可怕壓力。
洞天機怒道:“你小子幹嘛跟他硬撼,當老子的元氣都是白給的嗎?”
楚天充耳不聞,靈臺精準找到翼天翔的真身,蒼雲元辰劍如破囊之錐疾刺而出。
“叮!”掌影散去,翼天翔出現在楚天的左側,一記屈指輕彈将蒼雲元辰蕩開。
“龍華禪寺的‘一闡提指’,居然到了七品境界,這王八蛋了不起!”
楚天聽洞天機悠然自得地點評翼天翔的出手招式,就是沒空指點自己如何退敵,又氣又無奈,道:“我沒空聽你賣弄,怎麽破解?”
洞天機兩手一攤道:“這王八蛋已經達到第十二層的聖階‘守一’境界,一招一式返璞守一大拙不工,根本無懈可擊。以你現在的修為和功力,拼不過只能跑。若是拼不了也逃不掉,那就只能死翹翹!”
楚天冷哼道:“我要是翹了,你也好不了!”
說話間他和翼天翔又連拼三招,口鼻不停溢血,身形卻始終沖不破翼天翔的圍堵。
轉瞬之間,洞寒山等人已追了上來,見翼天翔穩穩控制住局勢,便在旁觀戰。
翼天翔意欲生擒楚天,并不下重手,只用雙掌逼住他道:“楚天,你已走投無路,何苦再負隅頑抗?若有一絲羞恥之心,就該回頭是岸忏悔罪孽!”
楚天對翼天翔的話語充耳不聞,賭定他沽名釣譽不會當衆斬殺自己,索性放開手腳只攻不守。
凡塵見狀叫道:“師叔,這種人渣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勸他做甚?”
元世亨緩緩道:“凡塵師兄,你是出家人,何必出此惡語?何況楚天說過,他不是兇手!”
洞寒山冷笑道:“他不是兇手為何逃跑,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幾個人口角之時,洞天機對楚天說道:“小子,你有兩條路可選。一,束手就擒靜待轉機,相信這世間總有好人為你平反昭雪;二,管他娘的跟這人渣玩命,強行突圍。我老人家會将五成元氣注入你的體內,令你的功力瞬間提升到聖階高手的洗心境界。但你的身體恐怕無法承受,很可能會爆經。”
楚天斬釘截鐵道:“我沒有第二條路,殺出去!”
“好,我再傳你一十二式天機印!”洞天機贊許道。他老人家倒也不吝啬,元神輸出一縷靈識與楚天的靈覺交彙融通。
瞬時楚天的腦海中浮現起成百上千只奧妙紛呈的法印影像,恍惚間喜怒哀樂七情六欲已從心頭流過,仿似歷經了前生後世的輪回冷暖。
“小心,來了!”洞天機一聲低喝,磅礴的元氣如決堤洪水湧入蒼雲元辰劍,稍經流轉便瀉入楚天體內。
楚天登時感到全身經脈暴脹,好像要撐破了一樣,天地烘爐嗚嗚燃燒,雄渾至極的梵度魔氣充塞丹田,就像一只超負荷的氣球。
“嗡——”蒼雲元辰大放精光,一記“逆天改命”直取翼天翔小腹。
翼天翔低咦退讓,明顯察覺到楚天暴增的力量,眼裏有抹精光掠過。
“咄!”楚天口中吐出低沉的嗓音,靈臺明月返空道心通明,左手五指兩屈三直,掌心朝天手指開始發出一系列眼花缭亂的奇妙變化,有如在測算天機之妙。
天機不可測,尤其是對凡夫俗子來說,高高在上的天機看不見摸不着,無從把握更無從窺觑。
然而洞天機傳輸給楚天的那縷靈識中,不僅包含了十二式深邃精妙的法印,更蘊藏着一絲用以演算天機的法則。
“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楚天在轉瞬中打出了整整十二式天機印。
每一道天機印打出,都會憑空卷湧起一團以虛空靈氣凝鑄而成強光,化作曼妙的法印虛影,青芒閃耀蘊含着一縷超脫塵世的天意氣息轟向翼天翔。
“天機印——”翼天翔聳然動容,雙掌在胸前連劃出七道弧光,以一式“七級浮屠掌”護持周身。
“砰砰砰!”天機印激撞在弧光之上綻開刺眼光花,強勁的罡風肆虐飛舞,逼得衆人再向後退。
然而他的七級浮屠掌盡管勁力渾厚足以阻擋住天機印的實體攻擊,卻無法攔截蘊藏在其中的渺渺天意氣息。
“噩、傷、驚、休、死、離、散、亂、暴、失、絕、滅……”種種天機厄運接踵而至,強橫地穿越過翼天翔的護體真罡直達靈臺,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假如不是楚天對天機印的領悟僅是皮毛,假如不是翼天翔的修為絕強,他的道心十有八九便會在頃刻間土崩瓦解,從此迷失自我萬劫不複!
饒是如此,翼天翔的亦是心旌搖蕩,莫名地起了一陣煩躁之意,強烈的殺機沖動不可抑制地從心底裏湧出,令他苦修了四十餘年的道心如鏡蒙塵。
“破!”翼天翔爆發出一聲低吼,神情肅穆身發紅光,宛若一尊金剛立地凜然不可侵犯。他抱元守一護持靈臺,身形飛速後退,以免被楚天趁勢攻入。
“哇——”楚天的滋味比起翼天翔甚至更難受,他仰面噴出一大口淤血,渾身真氣如抽空了般,尚未複原的經脈又有多處出現崩裂跡象,五髒六腑更是雪上加霜痛得生不如死,連肌膚也漸漸開裂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
他以真階九層的修為,卻承接了聖階十層的功力,體內遭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若非有聖階十層的實力,又豈能驅動天機印,更無法擊退翼天翔。
此刻翼天翔被迫暫退,終于有了稍縱即逝的突圍機會。楚天身劍合一,強壓沸反盈天的氣血與非人的痛楚,禦風沖向無邊無際的黑夜!
【下】
“見鬼,我怎麽漏算了他會有這招!”
一瞬間翼天翔已經穩住心神,将十二道天機印意化解殆盡。不用眼睛看,他都能察覺到洞寒山、凡塵和尚、全世鼐等人流露出的驚駭與不解之意。
——赫赫威名的龍華禪寺俗家第一高手翼天翔,居然會被楚天擊退!
但他卻是有苦說不出,天機印已經失傳了六百餘年,旁人根本就無從了解其中的奧妙與玄機。只當自己抵擋不住那些法印虛影的轟擊才向後退避卸力。殊不知法印虛影并不可怕,真正厲害的是每道法印中蘊藏的那縷天意氣息!
當年寒料峭若非有菩提明月印守護,只怕也會敗在了洞天機的手中。
當然,楚天施展出的天機印絕對無法跟那個老古董相提并論。假如自己不是有些托大,凝定心神緊守靈臺,也決不至于如此被動。
現在他也沒工夫跟人解釋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眼見楚天禦風而起即将消失在視線之中,翼天翔左手低垂捏起劍訣,右手掣動仙劍“浩然”,施展禦劍術直追楚天!
只見夜空之中一束燦若流星的劍光風馳電掣,飛速迫近楚天。
兩人之間的距離由三百米而五十米、三十米……轉眼之間便只剩下不到二十米。
楚天靈臺上清晰映照出翼天翔的禦劍光影,背後磅礴劍氣排山倒海般地壓迫過來,使人不由自主地産生一種身軀即将被碾碎成灰的無力感。
突然,楚天看到前方的夜幕深處亮起一團光雲,猶如孔雀開屏流光奪目異彩缤紛,以肉眼無法追逐的速度撕裂寂寥長空,向翼天翔俯沖而至。
“孔雀明王訣?!”翼天翔暗吃一驚,口中發出一記低嘯催動真元,體內紅光迸綻劍華沖騰,頓時四周精氣翻卷風起雲動,宛若一片浩瀚汪洋淹沒夜色,卻是全力施展出龍華禪寺四大禦劍術之一的“苦海無涯訣”直撄其鋒。
“砰——”楚天聽到身後響起一記震耳欲聾的轟鳴,光瀾如雨花般迸濺,一道道無可抗拒的流散罡風将他卷入到洶湧的怒濤之中,身軀不由自主地載沉載浮,好似被碎裂成片。
他的腦海仿佛也炸裂了,出現了短暫的意識空白,眼前眩光肆虐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耳朵裏嗡嗡震蕩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響。
忽然他恍恍惚惚地感到有一只溫暖柔軟的手攬住了自己的後腰,一股精純魔氣注入體內,令得精神為之一振。
“珞珈?!”楚天的鼻子裏聞到了一縷熟悉的氣息,淡淡的、宛如清晨玫瑰花瓣脈脈舒展散發出的芬芳。
“嗯,是我,別說話。”
珞珈的袖袂在氣浪中獵獵飛舞,蕩開亂流離光像一朵輕雲順勢後飄,唇角淺含一絲微微的笑意端詳楚天道:“真可惜,只差一點兒就娶到正道第一美女當自己的老婆了。為什麽不答應他,你那時候在想我麽?”
楚天苦笑笑也不應聲,這時候,最佳的選擇莫過于牢牢閉緊自己的嘴巴。
耳邊又聽得珞珈悠悠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怎麽知道?”楚天怔了怔,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
“廢話,難不成真是你殺了覺渡大師?”珞珈一邊禦風北行,一邊笑道:“我真該晚點到,看你背上黑鍋又是什麽樣子……你準備怎麽謝我?”
楚天郁悶道:“随便。”
他的靈覺已經感應不到洞天機,曉得此老見危機解除,便隐入元辰虛境深處修煉去了。剛才一戰,為了能夠使出天機印逼退翼天翔,這老頭也花了不少本錢。
想到這裏楚天的心氣平了——連洞天機這樣的聖階巅峰人物都有虎落平陽的時候,自己眼下遇到的這點事又算什麽,大不了卧薪嘗膽,等時機成熟翻盤再來過。
“哦?那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這句話,無論我提出怎樣的要求,你都會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
珞珈可不管楚天此刻心裏為了覺渡大師遇害的事有多窩火多難受,“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麽——告訴你,千萬別自作多情,你對我的吸引力還遠未到一日未見如隔三秋的地步。”
“哦——?!”楚天看着腳下飛速後退的莽莽山林有點悶。
就這麽一小會兒工夫,珞珈已帶着他飛出了足足兩百餘裏,身後,已經沒有了翼天翔等人的影子。
“再過七天,神府就要進行今年的嫡傳弟子選拔,我已經幫你報了名。”
“什麽?”
“你剛才已經答應過,所以不準說不參加,也不準不通過。”
楚天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問道:“你覺得我現在這種情況有可能通過麽?”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經報好名了。”
“可如果我沒能晉升,就不是個人的事了。”
“也對,要是你被別的候選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作為推薦人的我豈非很沒面子?”
珞珈想了想,神情變得很嚴肅很認真:“要不咱們返回頭,你跟翼天翔再好好鬥一場。假如能在他的‘無相無我掌’下撐過十招,差不多就能通過北冥神府嫡傳弟子的選拔了。”
“你想害死我啊?”楚天吓了一跳,沒好氣道。要是別人說這話,他只會當作一句玩笑。但如果說話的人是珞珈,楚天永遠也不會用常理揣度——天底下就沒有她做不出來的事。打死了拆散了再把自己拼起來,楚天覺得那就是珞珈想要的。
“你也不必過分謙虛。剛才不是跟那家夥打得有聲有色,還用一記天機印轟得他抱頭鼠竄退避三舍麽?”
珞珈笑眯眯地,身形徐徐下降攜着楚天飄落在一道從高崖上洩落的瀑布前。
“你早來了?”楚天站定腳步,體內的傷勢稍稍平複,但骨頭卻似散架了一樣,經脈也如同被小刀寸寸切割,身子微微一動五髒六腑便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咳,你還真當我是能掐會算的神仙,每次都能踩着點來救你?”
珞珈很仔細地盡量不去觸動楚天的痛處,讓他倚着自己慢慢坐到了一片松軟的芳草地上。
兩人的正前方就是一座瀑布下洩後彙成的幽深碧潭。瀑水沖刷在山石上激起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水浪,白茫茫的水汽彌漫開來,很快沾濕了他們的衣發。
楚天将後背靠到一塊突兀光滑的岩石上,一面凝念調息運轉丹田魔氣,一面貪婪地深吸了口濕潤清新的空氣。
他發現自己與珞珈越是相處得久,就越是想探尋她。
為什麽珞珈好像完全沒有好奇心,但她本應該有的。
就算她不屑也不必要刨根問底,但至少也該問問自己出去這麽久遇到過什麽人,撞上過什麽鳥事吧!
可她就是什麽都不問。是無所謂?是對自己不關心?還是早已經知道?
楚天對此不得而知,他搖搖頭,試探着問道:“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
“唉,這說明我對你的了解要遠遠超過你對我的了解。”
珞珈從袖口裏取出一把翡翠色的小梳子,漫不經心地梳理起她的秀發。
“至少我會關心一下你的傷勢,而你直到現在都沒有問過我,剛才和翼天翔交手是否受了傷?唉,那可是一次聖階高手之間的對撞啊,真教人傷心失望!”
楚天一怔,徹底無語,只得實話實說道:“那是我因為想象不出,還有誰能傷到你。”
珞珈的眼睛像月牙兒般笑得彎彎的,伏下頭在楚天的肩上輕輕一咬,口中含糊道:“嗯,原來你想拍馬屁的時候,也可以拍得很精彩。”
她收起翡翠小梳,将長發在腦後熟練地盤起,露出了天鵝般白皙驕傲的玉頸,看得楚天情不自禁地想湊過去擁住她的,親吻她的……
珞珈顯然察覺到了楚天的不自然和想入非非,她故意舒展嬌軀将凹凸有致的曲線在月光下顯露得淋漓盡致,聲音糯糯地問道:“想吃點什麽嗎?”
“有點。”楚天怦然心動,法門山莊的刀光劍影,陰謀陷阱一下子離得很遠很遠,仿似從來不曾發生過。
“我也想,想得要命!”珞珈側臉看他,黑漆漆的眸子裏溢出促狹的笑,站起身道:“所以我馬上去抓魚拾柴,填飽肚子!”
看到楚天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開心極了,山谷間回響起她咯咯咯得意的笑聲。
楚天心底好不苦惱,簡直無語到了極點。
珞珈一個漂亮的縱身躍入碧潭,不一刻幾條活蹦亂跳的大魚被扔到了楚天腳下,接着珞珈從碧潭裏渾身濕漉漉地鑽出來道:“你要是還能動彈,就幫我烤魚吧——好像有半年多你沒做過好吃的給我了!”
去鱗生火,楚天将魚串到枯枝上,邊翻轉燒烤邊說道:“你曉得是誰放火燒了我的家鄉,讓我無家可歸?”
珞珈雙手抱膝坐着,瞧着火光印照下楚天紅紅的臉,問道:“你知道?”
“當年北冥神府派出十七名世家高手截殺林隐雪,他們把伏擊地點放在了大崖山!”
楚天盯着噼啪閃濺的火花,眼神有些惘然:“這次外出,我意外在大崖山遇見了幽鳌山,他告訴了我一切。可是,我下不了手。”
珞珈把頭埋進胳膊裏,帶着嘲笑道:“哦,英雄嘛,總是惺惺相惜外加婆婆媽媽。”
楚天擡起頭:“珞珈,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幽鳌山是十七殺手之一。如果你知道,為什麽還故意安排我住進他家裏?你怎麽能那麽做?”
珞珈不置可否地道:“很多事,并不像它放在那裏看起來的樣子!而且事實證明,我的安排很有效。你又該欠我點什麽了!”
楚天追問道:“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真相?”
“真相?真相一直都在,只是你會看不見。有時候,人會選擇故意看不見。我不想你後悔。”珞珈徐徐道:“仇恨往往讓一個人的選擇變得簡單容易,但事情結束後還能心安理得的人,不多。”
楚天低垂下眼簾,緩緩道:“我明白,謝謝你!”
珞珈的眸中綻放出醉人的神采,她靠近楚天,探手和他一起握住烤魚的樹枝,說道:“看在你說真心話的份上,順帶告訴你一個消息:我遇到了魔教教主林盈虛。猜猜看跟他在一起的還有誰?”
“晴兒?!”
珞珈沒有回答,她靜下來盯着楚天的臉。許久之後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什麽時候你說起我的名字時,也能這樣兩眼放光?”
不等楚天開口,她立即自問自答道:“算了,我也不要看到你兩眼冒光的樣子。就像一只想吃魚的貓,實在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