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妖屍

【上】

“嘭嘭嘭!”峨無羁的肚子裏像在爆開了豆子,一束束金光由內而外打穿他的肉身激射出來,乍一看便似只渾身發光的金刺猬。

但他渾然不覺疼痛,雙手戟張抓住元銅川的肩頭,腦袋一低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咬向對方的咽喉。

元銅川負痛低哼,肩膀已被峨無羁的手爪紮穿,空有驚神泣鬼筆不能施展。

眼見峨無羁張口咬來,自己即無法招架又無處閃躲,情急之下再也顧不得講究什麽,居然照葫蘆畫瓢也張嘴對咬了過去。

“啵!”三千年來幽泉臺上絕無僅有的一幕就此産生——兩個男青年如膠似漆地摟抱在一處,熱情似火地四唇對接犬牙交錯,彼此難分難舍仿似直到天荒地老。

“峨大哥……”文靜瞠目結舌地掩住嘴,突然想起來點什麽:“這應該是他的初吻吧,就這樣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相擁相吻的兩個人,全場鴉雀無聲已是傻了。

漸漸地,元銅川的面色變得蒼白灰敗,眼裏的光芒越來越黯淡微弱。

他體內的精血根本抵擋不住僵屍神功霸道詭谲的攫奪,如開閘的洪水一瀉千裏,全部成為峨無羁的無上補品。

他想認輸,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十年忘川面壁雖然艱辛,但總比被一個大男人活活“吻”死的強。

可是他已經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只覺得體內的生機飛速離散,氣血精華不停流逝,直至成為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

終于,峨無羁心滿意足地放開手,全身紅光流轉所有的傷口都在奇跡般地愈合,卻發現對方的嘴唇在微微翕動。

峨無羁有些好奇,耳朵湊近元銅川的嘴邊問道:“你嘀嘀咕咕說啥呢?”

“我說……”元銅川斷斷續續道:“你真他媽的臭!”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體軟軟癱倒再也沒有動靜。

“呸!”峨無羁慢慢恢複如常,臉上又有了人們熟悉的彪悍神氣,瞪視元銅川的屍首唾罵道:“老子還沒嫌棄你呢!”

這還是人嗎?

臺下上萬圍觀者難以置信地揉揉眼睛,難以置信剛才發生的事情。

峨無羁身上的紅光緩緩褪淡,肌膚上沒有留下一道傷痕。他拾起磨金霸王錘,龍精虎猛地蹦下臺直朝楚天和文靜而去,咧嘴笑道:“小樣兒,就這點本事也敢跟老子叫板!”

想想這幾個月裏無數次被老媽慘無人道地丢進僵屍堆裏,又一次次遍體鱗傷地從裏頭撈出來躺進棺材裏,骨頭斷了接上再打,肉咬掉了貼塊膏藥,老媽紅着眼一邊流淚一邊高舉殺威棒,自己一面流血一面罵娘。

如今啊如今,終于嘗到了那麽一點兒甜頭!

這時候那位身着金色袍服的北冥神府元老已經走上臺例行公事地宣布對決結果。

殒世家的人一片寂靜,兩名外門弟子匆匆從幽泉臺上擡下了元銅川的屍首。

恪于規矩,誰也不能對峨無羁進行事後報複,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小子耀武揚威地穿過人群主動往兩側分閃出的一條寬廣大道,來到楚天和文靜近前。

“峨大哥……恭喜你。對不起,你能不能站得稍微離我們那個……遠點兒?”

文靜說話聲音像蚊子一樣,幾乎是在峨無羁大步來到面前的同時,她退到楚天身後捂住了嘴。

峨無羁見楚天沖自己扮了個鬼臉,也不計較那麽多,笑呵呵道:“小楚,瞧見我怎麽收拾那個王八蛋的吧!管他多厲害,照樣打得他哭爹叫娘!”

忽聽身後有人說道:“楚天,無羁,你們有沒有看見珞珈?”

峨無羁回過頭,就看見峨山月在幽杞人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幽杞人也就罷了,對峨山月楚天還是頗存敬意,趕緊施禮道:“山月姑姑!”

他心中的不祥預感越發濃烈,回答道:“回到北冥城後,我就再也沒見到她。”

“奇怪,”峨山月輕蹙秀眉說道:“她原本派人傳話,和我約好今早一同前來幽泉臺觀戰,為何等到現在仍舊不見人影?”

楚天吃了一驚。珞珈玩失蹤是常态,但從不曾對峨山月爽約過。她答應的事,從來都會做到。

望着高高升起的太陽,楚天的心緒忽然被風吹亂。

珞珈今天一大早就出門了。她要趕往法岩峰,先和峨山月彙合,然後一同前去幽泉臺看楚天出戰。

天際曙光初現,一輪旭日正緩緩從雲海中噴薄而出将層山染紅。

珞珈的心情很不錯,禦風來到飛虹橋前降下身形。跨過橋便是幽世家的屬地了。

但她在橋頭忽然放緩了腳步,因為橋上不知何時站了個人,正背負雙手望了過來。

“哥舒曉寒?”珞珈的目光閃了閃,一早的好心情開始變糟。

只要是對北冥神府稍知一二的人都會曉得,哥舒曉寒曾經是哥舒世家的家主。十五年前讓位給了他的堂弟哥舒曉夢,自己則退居幕後成為了元老會的一員。

但哥舒曉寒能夠順利進入元老會,絕不是單靠曾經當過家主的緣故,而是早在四十年前追随安天王遠征禹餘天立下赫赫戰功,歸來後便即受封“靖舒侯”,成了哥舒世家當仁不讓的繼承人。

所以他這樣的人在卸任家主寶座後,成為北冥神府元老會一員本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他一大早出現在飛虹橋上,就不那麽順理成章了。

至少在珞珈看來,這個老家夥本應該在幽元殿裏享享清福,混吃等死才對。

“早。”珞珈的臉上露出燦爛笑容,擡手理了理鬓角邊被風吹得微亂的發絲。

“郡主殿下早。”哥舒曉寒很客氣,站在飛虹橋上還向珞珈欠了欠身。

他穿了一件素淨的便服,皺紋如斧削刀刻在消瘦的臉上留下了歲月滄桑的痕印。惟獨那雙裸露在袖口外的手,異常的蒼白平滑,秀氣得宛若妙齡少女的纖纖素指。

“你在等我?”完成過場式的客套,珞珈開門見山。

“是,我有幾句話想對郡主殿下說。”

“真的只有幾句話?”珞珈笑吟吟地問:“不會耽誤我和月姐的約會吧?”

哥舒曉寒點點頭,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加入元老會?”

珞珈心思急轉,揣度哥舒曉寒話裏的意思,臉上卻是如沐春風的微笑:“這事我還真沒考慮過,等再過個七八十年或許可以試試。”

“為什麽要等七八十年呢?人生苦短,誰不想少年得意?”

哥舒曉寒緩緩道:“你何妨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元老會是個不錯的地方,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多到超出你的想像。”

珞珈的笑容在初升的朝陽映照下顯得美麗而燦爛,道:“這是離老的想法?”

哥舒曉寒不置可否,說道:“只要你答應,很多人都會情願為此奔忙。”

“換句話說假如我拒絕,就有很多人會對本郡主翻臉?”珞珈的面色漸漸轉冷,有一層寒霜在眼眸中凝結:“哥舒老爺子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對麽?”

哥舒曉寒淡然一笑道:“這是你的理解,我卻更希望能夠化幹戈為玉帛。”

“對不起,我要遲到了。”珞珈舉步走上飛虹橋:“請哥舒老爺子借光。”

哥舒曉寒站立不動,說道:“你是着急去幽泉臺看楚天和陰長河的比試吧?如果我是你就不去了,除非是想替楚天收屍。”

珞珈冷笑道:“你似乎對陰長河很有信心?”

哥舒曉寒颔首道:“你可能不知道,長河在我的門下已經修煉了八個月。”

珞珈臉色微微一變,寒聲道:“這才是你真正想對我說的話!”

哥舒曉寒的衣衫驟然吹起,在晨風中烈烈飄動,感受到迎面迫來凜冽的殺氣。

“郡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抖了抖袍袖,衣衫倏忽靜止。“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從內心裏不希望和一個小朋友反目成仇。”

“廢話,”珞珈翻手亮出碧玉簪,“你讓還是不讓?”

哥舒曉寒低低一聲嘆息道:“看來你我注定要有一個人永遠留下,留在這飛虹橋下!”

“唿——”他的體內驀然綻放出一團紫色的光芒,身影如水波般消融不見。

“老狐貍!”珞珈面泛怒意,騰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彼岸的法岩峰。

然而她終究遲了半步,橋下陡然升起一蓬濃烈的紫色光霧,瞬間星移鬥轉所有的景物都淡化消失,甚至連飛虹橋亦蕩然無存。

“萬鬼絕念陣!”

這次珞珈的臉色真正變了,她在空中倏地凝定身形,靈臺空照穿越迷霧,破開種種幻象直指法陣深處。

一座座黑色的山峰在紫霧中湧現盤旋,如重巒疊嶂無邊無際。

每一座山峰,竟然都是用數以萬計的骷髅頭堆壘而成,閃爍着幽幽黑光。一團團森寒徹骨的鬼氣吹動光霧,令整個空間亂流橫生寸步難行。

珞珈欣長的倩影飄立在離亂的流光之間,纖手将發簪輕輕插回發上,唇角逸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像是憤怒卻更多的蘊含着輕蔑。

她取出那支曾經引動萬獸拜服百鳥來朝的玉簫,輕輕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絲絲縷縷的碧色光華像樂曲般從簫孔裏流淌出來,劃破肆虐翻騰的紫霧照亮了一片天空。

“嗚——”一座骷髅黑山猛然發動,卷裹着刺耳的厲鬼尖嘯聲朝珞珈壓落。

珞珈巋然不動,嘯音婉約飄逸,有一種脫離塵世的超然與淡薄。

簫孔中溢出的碧色光縷如花盛綻,化作一道道無堅不摧的利箭擊爆層層疊疊的骷髅頭,令黑山隆隆顫響再也無法壓落半寸。

然而珞珈清楚,萬鬼絕念陣的威力遠不止此,哥舒曉寒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苦戰,還在後頭。

只是,楚天那家夥知不知道陰長河的修為很可能暴漲?

下午的對決自己能不能趕到,楚天能不能贏?

無論有多少疑問和擔心,珞珈逼迫自己盡量不去多想。因為,在沒有答案之前,一切擔心都是多餘。

【下】

珞珈在哪裏?

楚天一樣沒有答案。他緩緩登上幽泉臺,努力讓自己的心保持平靜。

頭頂上,一輪紅日正從中天徐徐向西偏斜。這是今天下午正戰的第一場:峨世家的外門弟子楚天出戰陰世家家老陰嚴道之子陰長河。

随着臺階一級級攀升,楚天的視野裏漸漸出現了陰長河的身影。

先是他的雙腳、然後是腿、腰、胸口,最後是一張宛若銅鏽般幽綠的臉。

他就像一個剛從地獄裏打撈出來的幽靈,從骨子裏透出一股濃烈的詭異氣息,一雙眼睛空洞而幽冷,隐隐閃動微弱的碧色光焰。

假如不是面目依稀可辨,楚天幾乎認不出對面站着的這個人就是陰長河。

站到臺階的最高處,楚天停住步履,耳畔響起臺下山呼海嘯般的叫喊喝彩聲。

空氣逐漸凝固成鉛,風停止了流動,日光也仿佛靜恒。

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戰非同反響,在争奪嫡傳弟子晉升名額之外,它被人為地賦予了太多的內涵與意義。

惟獨洞天機不這樣認為。他在元辰虛境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道:“小楚,要聽我說真話嗎——你不可能贏。如果不想死在臺上,最好現在就認輸。因為一旦交上手,你根本沒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算了吧,不就是北冥神府嫡傳弟子?跟地裏的韭菜差不多,一抓一大把。不如讓我老人家指點你,不出三年你就能恢複功力突破聖階境界,到那時候整個北冥城的大街你都可以橫着走。”

他顯然對這場晉升戰頗不以為然。也難怪,跟六百年前風雲山巅那場驚天動地的曠古一役相比,眼下的決鬥在他老人家眼裏不過是小孩辦家家的玩意兒,壓根犯不着玩命。

“這場我必須贏!”

楚天可不這麽想,因為他欠珞珈,珞珈讓他做的事情,就算她不說任何理由,也一定要做到。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洞天機見楚天不肯聽話,氣得直翻白眼:“那小子修煉的是素屍陰功,除非你有聖階修為,否則休想傷到他一根毫毛。就算我老人家舍得大把大把的元氣,你小子的身體也根本不可能在半個月裏連續承受兩次經脈暴脹的沖擊,除非你想死或者徹底變成廢人。”

“只要我成為嫡傳弟子,就能夠進入聖城修煉。那裏的北冥靈氣濃度至少是外城的三倍,甚至有些地方可以達到五倍以上。”

楚天已經慢慢摸透此老的脾性,回答道:“也許不多久我便能開啓蒼雲大殿,替你解開封印。”

“嗯,倒也是。”果然,洞天機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道:“雖然你小子的修為爛到家,但人還不錯。也罷,我老人家就陪你再跟他們玩一次。不過事先說定,皇帝不差餓兵——往後氣吞如虎印吸納的靈氣全都歸我老人家所有,不然老子一次次為你小子破費,非破産不可。”

楚天哼了聲道:“你倒是一點不吃虧。”

洞天機嘆道:“沒法子,遇上饑荒地主家也沒餘糧啊。”元神一閃消失在虛境深處。

楚天知道此老必有所為,也不去管他。就聽負責此戰仲裁的神府元老宣布完決鬥規矩,又令兩人簽下生死狀,便退下了幽泉臺。

四周頓時一片死寂,連呼吸聲仿佛也頓止,滿是山雨欲來的壓抑與凝重。

“小楚,把這小子幹掉!”

冷不丁人群裏響起一記爆喝聲,只見峨無羁已經擠到臺下,正沖着陰長河大呼小叫。

衆人吓了一跳,紛紛怒目相視,卻也沒人敢罵回峨無羁。峨無羁瞪圓眼睛與衆人對視,好像這樣也可以幫到楚天。

臺上,陰長河對峨無羁的粗口置若罔聞,雙目死死盯視楚天。

陰雪流、陰長鑒、陰若華……每默數到一個人名,他臉上的幽綠便随之更加濃烈。

飛虹橋一戰後由陰聖道親自出面安排,他秘密拜入神府元老哥舒曉寒的門下。陰、哥舒兩家亦正式結成聯盟,共同對付倪世家。

從那時起,陰長河的生命中便只有一個目标——殺死楚天!

“好好享受吧,這是你在人間的最後一戰。”他的嘴角露出一縷陰冷的笑意,身形倏然掠動,快到僅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留下一縷淡淡的殘影。

楚天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冒出兩個字:“鬼魅!”

他的靈臺緊鎖陰長河的身影軌跡,蒼雲元辰劍不假思索地振腕直刺。

“唿——”劍鋒剛起,陰長河的身影已經掠至。

他完全不做任何躲閃招架動作,竟然任由無堅不摧的劍鋒穿透胸膛。

楚天心頭立生不妥,本能地運起不動如山印,飄身向左前方飛閃。

“哧啦!”眼前一花,陰長河的身形完全霧化,像一團綠色的妖雲穿過蒼雲元辰劍,探爪撕開不動如山印,在楚天的左臂上拉出三道幽碧血槽。

臺下登時響起一片驚呼聲,更夾雜着文靜的呼喊和峨無羁的罵娘。誰都沒想到陰長河一上來就施展出素屍陰功,重創了楚天。

這場決鬥的天平似乎從第一個回合起,就毫無懸念地倒向了陰長河。

兩人的身影交錯而過,楚天提氣運轉亘古不化印化解滲入左臂的陰寒屍毒,傷處漸轉鮮紅。一縷縷元氣從元辰寶珠中渡入他的體內,壓制住破入經脈的素屍陰氣。

陰長河慢慢轉過身,濃綠的屍氣迅速彌合胸前破開的創口,沒留下一點痕跡。

他看着楚天陰恻恻一笑道:“你害怕了?現在喊認輸還來得及,喊啊……快喊!”

楚天的左臂重又有了知覺,但經脈氣血淤積戰力大損。

原來這就是素屍陰功,蒼雲元辰劍明明洞穿了他的身軀,卻無法造成絲毫的傷害!

難怪洞天機勸自己認輸,只是一年不到的時間,陰長河從何處煉就的這身妖功?

楚天心頭凜然一驚,邊思忖破解之道邊等待洞天機的回音,耳中兀自聽見陰長河叫道:“喊啊……快喊!”

“龜孫子!”他冷冷回答道:“你要還想聽,我還可以再喊三聲。”

陰長河愣了愣,口中一聲怪叫道:“找死!”身形化霧飛卷楚天。

楚天運劍搶攻,蒼雲元辰依舊是一式“縱橫八荒”刺向陰長河胸膛。

“啵!”劍鋒再次刺透陰長河的胸口。

就在衆人以為剛才一幕又要重演的時候,元辰寶珠驀然長鳴,浮現出一頭猛虎光影。陰長河的身影一陣晃動,幽綠色的屍氣大量流失瀉入珠中。

“氣吞如虎印?”陰長河一記低吼,加速穿過蒼雲元辰劍,提爪插向楚天喉嚨。

不料楚天早已算定,身軀提前後仰,蒼雲元辰劍順勢一招“回頭是岸”再挑陰長河背心。

“哧——”劍鋒雪浪吞吐,又一縷素屍陰氣被氣吞如虎印吸入元辰寶珠。

陰長河反身一爪奇快無比,在楚天的右臂上化開一道血痕。

兩人以快打快在幽泉臺上化作一白一綠兩團光影,忽而交織激撞忽而分錯游動,看得衆人眼花缭亂,甚至無法判斷究竟是誰占了上風。

峨無羁瞪大眼睛全神貫注盯着臺上,如今他的修為大進,勉強能夠看清楚楚天和陰長河的戰況,但也只能站在底下幹着急。

文靜只是凝眸觀瞧須臾,便覺頭暈眼花不敢再看,察覺峨無羁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緊攥雙拳,不由擔心問道:“峨大哥,楚天怎樣了?”

“不好。不曉得陰長河這小子跟誰學了一身邪門功夫,小楚的劍根本傷不到他,只能靠氣吞如虎印吸納些屍氣。照這麽打下去,可就懸乎了……”

話音未落臺上再起變化,便聽“啵”地一聲陰長河的鬼手抓在不動如山印上,陰氣吐露将楚天震飛。

楚天全身上下明顯的傷口已經不下七八處,全憑一股堅韌不屈的鬥志努力支撐。他的身形尚未在空中穩住,陰長河便似附骨之蛆追蹑而來,身影遽然化作一束綠瑩瑩的雲帶纏上楚天雙腿。

涼棚中陰聖道看得清楚,不禁露出絲自得的笑意,手裏把弄着一只玉扳指,對身後坐着的陰嚴道說道:“長河不負衆望,你終于可以得償夙願。”

“不,還有倪珞珈!”陰嚴道的語氣充滿怨毒:“我要用她的人頭祭奠長鑒!”

“倪珞珈?”陰聖道油然一笑:“她也死定了。”

“侯爺,你是說……”陰嚴道的眼睛亮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珞珈橫屍某處。

陰聖道嘿然道:“我要讓所有人明白:敢跟陰世家作對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兩人密語交談之間,陰長河化作的素屍雲帶已經将楚天卷裹得結結實實,不斷朝內收緊爆發出陣陣氣勁激撞的悶響。

楚天全力催發不動如山印,但覺一道道驚濤駭浪般的素屍陰氣攻入體內,經脈逐漸凝凍,手腳也開始麻木。

然而洞天機依舊沒有出現,惟有絲絲縷縷的元氣還在源源不絕地注入。

“嗡——”楚天的腰間的曉風殘月簫驀然亮起一團翡翠色的光芒,一股凜冽的寒意滲入體內,令得恍惚迷失的神智為之稍振。

楚天心頭一喜,這曉風殘月簫不愧是魔門至寶靈性通主,能夠感應到當下的可怖危機,靈氣外溢對抗屍氣。

他借勢運氣反攻,“哧哧”連聲纏繞腰上的素屍雲帶竟有被翡翠冷光熔化的征兆。

陰長河一記厲嘯,催運素屍陰氣猛向曉風殘月簫壓去。

不一刻,翡翠冷光漸漸黯滅,一如楚天的生命在暴風驟雨中進入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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