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敢說我像女人的話,就殺了你。”

降旗得承認他看到這句話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家夥怎麽像小孩子一樣愛說看上去很欠扁也很可愛的話呢,他吐了吐舌頭,暫且壓下對性別的小小失望。

“好可怕的玩笑。”還附帶打上了驚恐的顏文字。

“降旗君總是誤會我的認真呢。”對方似乎知道他沒有當真,發來意味深長的回複。

因為是文字,降旗也搞不懂對方究竟是用怎樣的表情和心理發送來這個內容,他撓撓想難道還是真的想殺了我麽。

都是同齡人,頂多也就是開開玩笑……吧……

現在這兒還有個最想知道的問題,但因為先前已經被無視一次,也實在沒把握這次就就能被好好回答。

可是那一串數字太過礙眼了,如果能有個名字來稱呼他……

想試着叫出他的名字。

畢竟是好朋友嘛——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對兩人的關系下了這樣的定義,互相知道姓名難道不是最起碼的尊重麽?說起來這其實才是他覺得最不公平的地方,如果知道名字,似乎就有辦法知道更多更多關于對方的事了,可到現在為止他都落後對方很多。

于是他很認真地打下了這一句:

“我該怎麽稱呼你?”

對方總能給降旗意外,這一次依然是快到似乎沒有用反應時間就發出了短訊:

“有機會見面就告訴你。”

降旗疑惑地看了兩遍,覺得哪裏怪怪的,又說不上來,索性就不去想了。最終還是不知道名字,不過因為早有心理準備的緣故,倒也沒有太大的喪氣。

這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不經意間瞥到時鐘上接近零點的指針,降旗發出一聲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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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過了會傳來責備的女聲:“都多晚了阿光你還在做什麽?”

他應了聲“知道了”,有些後悔磨磨蹭蹭到現在作業還剩大半沒有搞定。

匆匆跟對方道了晚安,面對着苦手的一堆習題他終于明白什麽叫欲哭無淚。做到後來腦子裏徹底糊成一團也不知道筆下在計算些什麽,終于寫下最後一個句號時有種天将亮的錯覺。

鑽進被窩前,降旗嘟嘟哝哝地說了一句,晚安啊。

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誰對話,只是最後一個念頭突然不知從哪裏飄來。

他想起那個新朋友不是女生,在互發短信時來不及失望,可是他現在卻暈乎乎地想着,如果是女生就好了……

是女生……就可以……

就可以什麽呢?還沒來得及再多想一秒他就徹底地沉進了夢鄉。

後來降旗想,有很多蓄勢已久的情感大概早就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矯正軌道,好更加肆無忌憚地向前奔去。而如果一定要找出那麽個契機,就是從他開始把對方由“陌生人”轉變為“朋友”之後。

因為覺得是個有趣的人,因為是朋友,甚至還自說自話地認定對方需要自己照顧,就理所當然地放任自己沉浸在慢慢養成的短信交流習慣中。

降旗是絕對不可能意識到的,這其實可以是別人的一種策略,讓你越來越離不開他。

降旗不會想那麽深,他甚至沒有發現慢慢的已經變成自己主動發短信給對方的次數越來越多,他也沒發現自己開始把生活裏一些有趣的事也忍不住跟對方分享。

如果有時對方回信慢一些,就會急躁,又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他一個人就可以講很多,通常也只是他一個人打着長篇大論。

他覺得這下自己的話痨本性也暴露出來了,甚至還擔心被對方嫌棄,幸而那邊的回應永遠是不急不緩,不曾加強也沒有明顯想疏遠他。

雖然是個冷淡不懂好言的夥伴,卻因為彼此見不着面、相距甚遠而可以更加放松和肆無忌憚。

有些不能和班上同學說的事,跟那個人說,也是沒問題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終于有一天瞎侃着扯到了第一次發短信的那天。

“其實那天啊,我跟年級裏喜歡的女生告白了。”

“說下去。”

“哎……有什麽好說的,失敗了啊……所以心情不大好,好像給你回的短信有些失禮,你不要介意><”

“嗯,不介意。”

降旗覺得這條回複很溫和,不像平時那些動辄威脅要殺了他的宣言,他想象着京都萬千燈火裏有一家裏有一個同齡的男生此時跟他一樣攥着手機,也許是端正地坐在榻前,也許東倒西歪着。

不知道再說一些什麽好,降旗也就無趣地先去洗澡了。

水珠噼裏啪啦地打在身上的時候他突然有些茫然,想不起來自己怎麽會把那麽丢臉的事完全說出去了。

怎麽可能是缺少傾訴對象呢?他本來早就快忘了這茬事了。

丢臉。自卑。沒有任何一種是想展露給那個人看。

這樣一想就惴惴不安起來,他是完全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在意些什麽。

等他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撥弄着濕答答的頭發時,一手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發現有新短信。

“還難過麽?”

降旗怔了一下,把吹風機放到一邊,再打字的時候手有些抖:“哈哈哈怎麽可能,那種事我早就知道結果的啊,所以根本不在乎的。”

呆呆地看着發送成功的提示,突然又急急地補上一句:“本來就是錯的吧,妄想得到那麽高高在上的東西。”

在發送過程中他醒悟過來自己發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過去,死命按了兩下取消,但是已經太晚了。

這一回回信隔了有些久。

降旗倒是覺察不出時間過了多久,他恍恍惚惚地等待着,等到終于有了新短信提示,他已經在想着怎麽轉換一個輕松的話題了。

但是他無法預計到對方的回複。

“争取自己重視的東西并不丢臉。”

降旗把手機蓋合上緊緊攥在手裏,轉身把自己扔進床裏,顧不上頭發沒有吹幹,弄得枕頭濕漉漉的。

出息點啊,小聲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但是……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為這件事難過了,所以,稍稍狼狽一下也沒關系吧。

眼眶因為強忍漲得發疼。

這時候他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傻兮兮地要發那些沒有意義的自嘲過去,其實大概……就是為了得到這一句反駁。

又或者說安慰。

只要被告訴說,你做得沒錯,就完全夠了。

他故意說沒得像告白失敗也沒什麽大不了,平日裏表現的完全正常。

就算不正常也沒有人會看出來,因為本身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不顯眼的存在,大家都很忙,沒有多餘時間來照顧他的喜怒哀樂。

可是自己心裏一直有一個結無法過去。

他這時才知道對于放棄一份暗戀的心情他有多不甘。

對于被理解被安慰,他又有多開心。

盡管是普通人,也還是有想要得到的事物,有觸碰到那些高處的美麗的事物的期許。

這時候如果流出淚水的話,一定不再是因為埋藏起來的委屈,而是感激吧。

降旗保持着腦袋半陷進枕頭裏的姿勢,完全憑借對按鍵位置的記憶摸索着手指動了幾下。

三秒鐘以後他側過身把手機拿近,屏幕上顯示着“正在撥通”,他慢慢眨了眨眼,覺得心跳有些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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