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好意思，你就先回去好嗎。”

似乎是怕他還聽不懂，這句話裏加上了強調的威脅的意味。

降旗放在腿側的手捏成了拳頭，他在抵抗心裏下意識産生的害怕，以前可以仗着遠隔千裏插科打诨，可是當面對面站在這裏，才知道這個人說的從來不是玩笑話。

正是最無措的時候，肩膀上卻徒然多出一份重壓，被安穩強大的力量拍擊的同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真是無法溝通啊，可不要不讓我們入夥呢！”氣勢不輸于奇跡世代。

降旗側過頭去，在看到同為一年生卻給人十分可靠感覺的隊友時，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明明得救了，卻沒有終于可以松一口氣的感覺。

火神的突然加入或者說終于歸來解救了降旗的窘境，倒也不如說，又重新将他置于沒有人關注的角落。

而之後的一切，都不過是身體自發做出的反應，無論是被赤司用剪刀向火神捅去的架勢驚吓得睜大眼睛，還是感受到刀尖刺來時凜冽的氣勢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額上流下了冷汗，背脊也是一陣發麻，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黑子曾經的隊友……奇跡時代中最危險且深不可測的存在……

胸口翻湧着幾乎令人窒息的恐懼感，那是一直積累下來的、對于赤司征十郎這個名號所代表的一切實力的敬畏。可是令他無法忽略的，是夾雜在其中的，某種哀傷的情感。

一面看着這個人立于頂端，一面不願承認幾個月來越發喜愛的人原來是不可觸及的。

赤司也曾經這樣嘲笑過他，說“是你太沒用了而已”。

所以其實需要面對的事實只有一個……麽，是自己太沒用了而已。這個念頭似乎一下子解決了所有問題，沒有人注意到降旗露出了古怪的似是恍然的神情。

經歷了突如其來的會面之後，氣氛似乎無論如何無法放松下來，臨解散時黑子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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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旗君，對于擅自把你的號碼給了赤司君，以及之後沒有告訴你，我很抱歉。”

降旗平視着那雙有着天空顏色的澄澈眼睛，他看到裏面倒映着普通而模糊的小小的自己。

然後他聽到自己笑了，跟平常并沒有什麽不同，他擺擺手渾不在意地說着沒事。

那天他回到家，在玄關換鞋的時候突然一陣恍惚，分不清自己是剛進門還是正要出門。??????

在飯桌上聽老爸抱怨交通問題，飯後幫着媽媽收拾碗碟，按部就班地走着往日的流程。

後來他回到了房間，拿出手機，打開了收件箱。列表裏整整齊齊地排列着的只有一個名字。

『赤司君』

因為存儲箱容量有限，他在這幾個月來總是把其他人發來的短信看過一遍以後不辭辛勞地一條條删除。

所以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只留存了跟一個人的聯絡記錄。

他一條一條地往回翻着，就像平時無聊時會做的那樣，正因為已經做過很多次，幾乎能把每一條的內容背下來，也記得每一條是在什麽情景下發來的。

這些短信看着看着就會不自覺地傻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按下小鍵盤。

屏幕上跳出醒目的詢問提示：是否确定清空收件箱？

他穩穩地、再也沒有猶豫地點下确定鍵。

曾經說過的，只想遠遠地看着天才的世界卻不想靠近的話，那都是真的啊……

縱然是以赤司這樣從來擅于掌握大局的人來說，也還是有些事會來的措手不及。

比如他從沒想過在WC的開幕式上跟降旗光樹當面對峙。

不管怎麽說，他想隐藏起來的情緒是不可能有絲毫表露在外的，他是習慣掌控一切的人，無論是發起這次奇跡世代的聚會也好，還是宣布聚會結束也好。

因此他是第一個轉身離開的人。

眼中不洩露波動地淡淡掃過每一個人：凉太、大輝、敦、真太郎、哲也，還有有趣的火神君，最後視線掠過那個不起眼的、混在這群人中尤為不合群的人身上時，其實有過一瞬的停頓。

只那麽一瞬，他就理解了降旗臉上複雜表情的所有含義。

害怕。

憤怒。

失望。

震驚。

還有對于某種，再也回不去的事物的悲傷。

該說這個人愚蠢還是單純好，一點也不懂怎麽掩飾情緒嗎，全都分明地寫在臉上，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讓赤司看到那其中真切的悲傷時，心裏也升騰起不可言述的情感。

降旗遲早會知道。

不論是曾統帥着帝光、亦或是現在的洛山的赤司征十郎，都是确實的地位無可撼動，除去實力，氣勢和性格也早已是此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立于頂端所能得到的東西，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其實也是付出的代價。赤司不在意這些，因為這些都是能幫助他奪取勝利的東西，而在他眼裏，沒有什麽比勝利更為重要。

然而那還不是完整的赤司征十郎，餘下所有情緒的一面，他僅僅表露給一個人看。

而降旗似乎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