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赤司垂下眼睑，他看着正被翻到的那一張照片。
夏日海邊。
綠間戴着墨鏡正在陽傘在睡覺，青峰拎着一只小螃蟹要往他腳邊放，咧着嘴閃着一口白牙，純粹的惡作劇的笑容。
在不遠的地方，黃濑和黑子正在努力地把紫原整個人除了頭以外的部分都埋進沙子裏去。
赤司自己是離鏡頭最近的人，一手拿着飲料似乎正在和拍照的少女說些什麽，他微微眯起眼睛，頭頂着眩目的光暈。
……
赤司傾身拿過并合上了相冊，他說：“光樹，一刻鐘到了。”
“……”
赤司說要補習就是沒有一絲懈怠的，對于降旗來說就不是那麽愉快的了。
“光樹，寫字姿勢要注意。”
“不要執着于一道做不出的題才是正确的策略。”
“……”降旗深刻覺得本來會做的題目也雲裏霧裏了，他半真半假地歪着腦袋抱怨，“赤司君，你快變成我媽了。”
事實上就連媽媽也只在小時候會擺出嚴肅又壓迫的樣子搬了凳子坐到他身旁，一板一眼地督促他學習。
赤司果然頓了一頓，然後露出了和降旗初見時一樣帶着威脅與不可違抗意味的神情：“練習量翻三倍。”
降旗就縮着腦袋不敢再多說話了。
在他把試卷上的錯題重新做一遍時，赤司在一旁翻看棋譜，沒人講話的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到指針走動的咔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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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時間會變快。跟讨厭的作業在一起，時間會變慢。
降旗走神地思考着自己的時間到底是變快還是變慢了，不期然地對上赤司掃過來的視線，便又繼續冥思苦想地咬着筆杆。
哦對了這個動作也立馬被說教了。
做着做着就困了，看着手邊果然是三份的練習冊就覺得更困。眼皮和腦袋一起在往下沉，他覺得模模糊糊地聽到身邊傳來無奈又包容的聲音。
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聽不真切。
大概是什麽……怎麽跟大輝一個樣……之類的。
也許是因為最後聽到的是這個溫柔好聽的聲音的緣故，連小睡也十分安穩。
後來赤司也沒有怎麽為難他，只不過微笑着說下次再不及格就不用來見我了。
換來降旗更加皺成一團的眉眼。
這半天的補習最終收到了多少成效降旗也講不好，他想自己本來也不是為了補習才來京都，能跟赤司呆在一起當然是好的，如果沒有那張倒黴的英語卷會更好。
在出門的時候預料未及地碰上了剛回家的赤司爸爸。
果然是如赤司曾經形容的一樣，正經不茍言笑的人。
在男人威嚴的打量降旗很緊張地道了再見，之後的路上還憂心忡忡地問說是不是哪裏表現的不好不招人喜歡。
跟他自己家寬松的氣氛完全不同的，總覺得赤司家是正統嚴肅得甚至有些可怕。
赤司完全不在意地道：“只是打了個招呼，沒必要那麽緊張的，光樹。”
“因為是你的爸爸啊。”
因為是你的家長，我才更加想留下一個好的初見印象。
那時他們正走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赤司突然停下了腳步，降旗自然也跟着停下想問他怎麽了，疑惑還沒出口卻被拽過領口去。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貼近了。降旗眼看着赤司的面孔倏地放大，臉上柔軟的觸碰感之後那雙隐約載着笑意的異色眸又退了回去。
赤司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獎勵意味的親吻。
真正完美地給這次“約會”劃了句點。
在回程的車上，降旗抵不過大半天ABC摧殘的疲倦又睡着了。
他夢見那些被赤司珍藏着的照片全都變得立體鮮活起來。
不再只是靜止的平面，而是變成了搖晃着的默片。
那些個他并不能算很熟的人、那些個對赤司無比重要的人。
他們在夢裏相互傳球、推搡打鬧，真實地再現着那本相冊裏每一個場景。
當他們圍作一團的時候，赤司自然而然地成為中心人物，一個手勢一個挑眉全都不掩領導者的地位。
然後他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看不清面容的人們用崇拜和激贊的姿态圍了一圈又一圈，降旗不知道自己在夢裏是否有形态,如果有，一定是被擋在了那些人之外。
他遠遠地看着，然後目光就再也找不到被人牆阻隔的赤司了。
沉默到壓抑的影片終于散場時，降旗迷蒙地睜開眼完全搞不清狀況。
廣播裏在提醒着即将到站，他還是有些困倦地看了看手機，沒有新郵件。
不願意因為一個奇怪的夢搞砸了一天的好心情。降旗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發呆地望着窗外漸暗的天色。
赤司是屬于不管走到哪裏都會自然被追捧的人，和他的風光無限不同，降旗光樹還在默默努力的漫長道路上。
赤司這個人啊，閃光的點簡直羅列不完，從前回應略嫌冷淡時他就已經不可自拔，想象着對方是一個可怕又無趣的家夥這一點也只會讓他又愛又害怕而不是想逃離。更何況是在實際交往中得到了意料之外的許多好看笑容和照顧以後呢。
他喜歡赤司，有上百個理由可以說。
可是赤司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他呢？黑子曾經說赤司在意的并不是那些讓降旗深感無力和痛苦的才華或能力，那赤司在意的究竟是什麽呢？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弄懂過這個問題。
不是事到如今又來自卑，只不過是認真地感到疑惑。
這一場關系從開始到現在，糾結與掙紮的總是自己這方，赤司卻好像從來未曾拒絕過他的闖入一樣。
太過溫和，太過一帆風順，以至于難免生出些無謂的擔憂來。
如今有多麽習慣和眷戀，一旦某一天面臨着不可避免的分離，就會有多無法接受。
降旗搖搖頭，不做接下去的深想。
人之常情，害怕擁有的美好的東西會失去。倒不如好好珍惜着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