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天後來在料理店的時候降旗随手翻着一本從電影院拿出來的小冊子，上面詳盡介紹了今年值得期待的未上映電影。
降旗嘴裏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地說：“赤司君，下次來看這個吧。”
他把冊子攤在桌上指點給戀人看。是一部将會在年底上映的愛情片，他想着這種電影也許會比較容易制造氣氛。
赤司伸手把那雙筷子從他嘴裏拿出來又遞給他，用眼神警告了不許再做這個動作以後才把視線轉向那部在期待度上被打了五星的電影。
淪陷錯覺。
電影海報小清新到不可思議，大片的藍色和綠色裏面圍裹了小小的年輕男女。
“光樹喜歡這個類型的？”他也用手點了點。
赤司問的是電影類型，但降旗歪着腦袋看他手指點着那個女主角，便以為他是在問演員，于是答道：“她可是我最喜歡的女演員，超級清純你不覺得麽？”
講完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小心地瞄了眼赤司，對方看不出什麽反應，他只好讪笑着繼續道：“僅限于崇拜者和偶像的那種喜歡。”
赤司這回玩味地露出極淺的笑，似乎在說你緊張什麽。
被他這麽看着降旗更加緊張，張着嘴還想解釋說其實他喜歡的是女星的演技而已，這時候赤司突然接了電話，講了一句之後走去了店外。
這一去就是将近一刻鐘。
“抱歉呢，讓你久等了。”
降旗自然擺手說完全沒關系，他猶豫了一下：“赤司君……你沒事吧？”
“沒事。”赤司牽扯了下嘴角，“等這部電影上映了一起去看吧。”
“……嗯。”赤司說沒事、應該就是沒事吧，降旗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突然沉了一小塊，大概是不經意瞥到對方剛從門外走進來那一瞬的面色太過不虞，才莫名地擔憂起來。
Advertisement
是不是碰上什麽麻煩事了呢……
在日後那段只能反複回憶着曾經的相處片段的日子裏他會慢慢意識到一切好與壞的轉折其實都是從這裏開始的。
只不過此時此刻的降旗光樹只能是一半不在意一半無能為力放走了它。
他們很平常地吃了飯，沿着大街一路散步回去，在行人較少的路段會牽一會手，因為天氣的緣故交疊的手心很快起了細密的汗，搭在一起會很不舒服，但是他們似乎誰也不願意放手。
直到分別也一切正常。正常到降旗簡直要覺得那些個微小的惴惴不安都只是錯覺所致。
??
之後幾天卻像一定要印證最壞猜想一樣很奇怪地打不進赤司的電話，降旗想看來果然是出了什麽麻煩需要解決吧，那一天的預感并不是沒有來由的。
他耐心地定時發詢問的郵件，然後繼續嘗試着撥打那串不能更熟的號碼，無一例外地都沒有收到回音。
在一個星期的時間快走到盡頭時終于接到了赤司打來的電話。
赤司沒有給他發問的時間，只是簡單地問道：
“明天要不要去游樂園？”
“诶？”
“你計劃裏的最後一項，不記得了嗎？”
“哦……嗯。好啊，赤司君有空的話我這邊沒問題。”
“光樹，不好意思。”
聽到那邊突然輕聲的嘆氣，降旗反而手足無措起來：“沒關系沒關系，我知道你很忙，你看其實也正好，我爺爺本來還老唠叨我整天跑出去瘋玩不陪他呢。”
他以為赤司是在為這幾日沒有聯系他抱歉，所以想着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有必要急于一時。
可是事實上到最後一天也沒能很順利，兩人碰面的時候已經是快要閉園，降旗努力活躍着氣氛，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笑嘻嘻地說不如去坐一次摩天輪吧。
這樣就算我們今天在這裏玩過了怎麽樣？
光樹你決定就好。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降旗腳下的步子難以察覺地頓了一瞬，一向執掌決策權的人在約會時越來越愛說這句話，不知為何卻越來越不能讓他感到高興。
因為那反倒像是某種為了補償他所做的縱容。
我決定就好了嗎？那我決定讓你開心呢。不知道被什麽事絆住了無法脫身的人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他體諒地想讓對方放棄今天的約會，卻被執拗地否決了。
赤司一定是覺得如果連最後一天的約會也無法成行太過抱歉。
但是降旗其實真的不在意，他想要的是赤司能夠開心。
那時候正是黃昏，密閉的狹小空間裏僅僅是自己和對面的這個人。
離天空很近很近。
降旗望向窗外那些綿延堆疊的雲彩，那些顏色次第加深延伸到遠方的雲彩，暖暖的橙黃和漸沉的赤紅。
他轉頭看着赤司，一瞬都舍不得眨地看着那雙眼睛被染上柔和的暖金色。
半晌無言。
降旗不懂這麽安寧美好的時間和空間裏為什麽反而渲染開了無可名狀的憂傷。
那些缱绻起伏的雲都藏在赤司的眼睛裏，變成有些疲憊無奈的光投射出來，這是降旗平時無法見到的赤司。
他的赤司完美而強大，從來不把迷茫無助的一面給任何人看。
在這樣的對視裏降旗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得到了一次京都高處的薄暮時分，他們應該互相依偎或是絮絮地講着平時難以出口的私語，或許又該應景地脫口而出動人的告白，可沒有哪一種是像現在這樣大片的消沉的無言相對。
這時候摩天輪已經開始下降了。
降旗意識到他們已經錯過了最高點，他想找一個話題跳出這個奇怪的氣氛，所以他有些苦惱地看着赤司：“怎麽辦，都市傳說無法驗證了。”
赤司不說話，好像仍然陷在長途趕來的疲憊裏不想開口。
降旗又說：“我能抱你一下嗎？”
在赤司的默許下他站起來彎着腰曲下膝抱住了他。
收緊了手臂，越來越加重力道，想要讓自己和被擁抱的人都真切地感受到。
他感覺到過了一會之後戀人的手慢慢地環上了他的背，像是完全接納了他，也把自己的全部都無比信賴地交付給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