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伴随着淪陷錯覺推遲上映的,是新年的即将準時到來。
“赤司君,晚上會很冷,記得多穿一點。”
“嗯,你也是。還有不要像上次那樣用跑得來。”
“啊啊……這麽久以前的事你怎麽還記得那麽清楚……”
“那麽,老地方見。”
“晚上見。”
……
今天也下雪了啊……降旗把手插進口袋裏,低着頭走了一段,今天他很小心地放緩步速朝着約定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在積雪的路面上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
他索性暫且停下腳步,擡起頭去看廣袤寂靜的夜空。
更多、更多的雪花飄灑下來,親昵地貼上了□□在外的皮膚,柔軟且冰涼。
降旗在一瞬間無法辨別出這是否是在去年的那一場夢裏,他一直未敢醒來,又或是他經歷了一個冗長的幻想,而如今回到了正确的時間和地點。
這一條在夜色和飄雪的覆蓋下更加看不出改變的街道,這一個通向來年的夜晚——
時間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
此時再來,心境已不可能完全相同,但場景卻又是如此的熟悉。
恍若重回舊日。
他在出門前做了許多心理建設,害怕久違的約會裏會冷場,害怕曾經的互相不能理解會在心裏留下摩擦的痕跡因而尴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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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他遠遠地看到街角那一個挺直地伫立不動的身影時,一切都顯得沒有必要了。
他仍然像初次約會時那樣滿懷着激動與忐忑,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直到最後又變成了小跑。
急急地停在赤司面前時才想起對方之前的提醒,一邊慌張得道着不好意思一邊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戀人。
隔了那麽久,他終于又看見這個渾身都很好看的人了。
對,那麽久,在所有背負着學業人際訓練等等衆多任務的忙碌日子裏,那些思念都很成功地把時間在感官認知中再拉長了許多倍。
靠在想象中一遍遍描摹赤司的五官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因為不管什麽時候只要想起這個名字,那整一張臉就會立刻完整地浮現出來:異色虹膜的眼睛,被他自己剪的又奇怪又嫌短的留海,習慣微抿的唇,還有冷靜疏離的神情。
他不想要那麽精準又被框架限死的整體,他寧願費力地從哪一個小細節開始好好地回憶一遍,一筆一筆勾勒出他朝思暮想的人,所以他試着拿起筆和紙。
可是沒有辦法,他不擅長畫畫,他畫出來的赤司還是一個根本看不出是誰的奇怪小人,眼睛不對稱,鼻子歪斜着,嘴巴就只是簡單的一條線。
他的筆沒辦法表現出他心裏的赤司的萬分之一。
他還是只能靠想象和回憶來腦補完整每一個相視的瞬間又或者是一個短暫清晰的親吻。
不知道為什麽,回想的次數多了,那張臉卻連帶着慣性的表情一起模糊下去,變成一個遠遠不能讓降旗滿足的輪廓。
可是他們甚至沒有一起拍過照,所以他不知道該對着什麽來修補好自己的記憶。
也許是老舊的某一期有赤司訪問內容中學生雜志,也許是在跟黑子聊天時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帝光時期想要打探出更多的有關戀人的過去。
他真的聽來許多有趣的事,比如赤司君在帝光祭上把各個棋類部長打擊得一蹶不振的光輝“踢館”事跡。
黑子的講述雖然是平淡的一點沒有額外渲染的意思,不過降旗也聽得津津有味,他自豪又好笑地想不愧是他的戀人,不愧是赤司君。
又聽說了赤司當年是用怎樣決絕又不留後患的辦法讓那些不服氣他做部長的人乖乖閉嘴。
還聽說赤司雖然以威嚴甚至有些可怕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實際十分護短又愛像家長一樣照顧隊員。
聽說赤司君……
赤司君……
……
在大家互相擁抱着喧鬧地互相祝賀着新年快樂的時候,他悄悄地握住了赤司的手。
對方稍稍加了力地回握着。
溫柔的暖流從交疊的手心裏緩緩地傳遞過來,只要一直被這力道牽引着,他好像就可以無所畏懼。
“我還以為這次也會碰到黑子他們呢。”在離開神社前,降旗特意四處張望着尋找自己的隊友,可是并沒有什麽發現。”
“這裏有些滑,小心。”盡管赤司有時漠漠的沒什麽回應,他也不在意,自顧自尋找着話題繼續下去。
那時他們正經過一盞路燈,走在前面的赤司停下了腳步,側回身來也同時阻止了降旗再向前走去。
降旗不記得自己上半句講了什麽,不過那話題也就自然而然地停止了,他向戀人投去不解的目光。
赤司站的位置,只有微弱的光線能照射到他的小半張臉。
“光樹,有件事想告訴你。”
降旗看着赤司的臉幾乎全身掩藏在黑暗裏,眼睛卻像能發光的寶石一樣依然流轉着惑人的神采,不知道為什麽緊張起來。
對方卻是不會因為他有怎樣的心理變化而有所停頓,用不重卻沉穩的語調講下去。
“下學期我就在美國了。”
降旗呆了呆,牽扯出笑容:“旅游?還是學校的臨時交換項目?”
“那很好啊,我也一直想去來着。”
“會去很多有趣的地方吧,要多拍一些照片。”
“對了……要注意安全,畢竟是那麽陌生的地方。”
他一個人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飄蕩着,尾音也徹底被黑暗吞噬以後,降旗慢慢沉默下來,面上的表情卻無法很快變換,帶出一點點不可抑止的僵硬和扭曲來。
赤司就是這樣的人,他話語裏表達的意思一定要清晰到讓人連誤解都做不到。
“是留學?”降旗讷讷道,“那……那也應該……可是……”
赤司安靜地看着,他一定看見了降旗眼裏不加掩飾的懇求,可他還是以無可辯駁的姿态:
“不是留學那麽簡單,光樹。因為父母的生意問題,我們是移民。”
降旗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可怕的時候他的大腦會從未有過的清晰。短促有力的沖擊以後他抓住了他的關鍵點。
“移民不可能這麽快啊……”他喃喃着,自己整個人都處于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的緊繃中,他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中看來其實是慘淡又茫然,“你早就在準備出國,卻現在才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