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個檔期裏上映的總是酸甜的愛情片裏夾雜着幾部酣暢淋漓的動作片。

他們看的是一部小成本、描述都市男女感情的電影,好不好看倒是其次,跟戀人同來總是會把浪漫的情節不由自主地代入,前後座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們一下子帶動起暧昧旖旎的氛圍來。降旗倒是自始自終都以備戰高考的認真态度在觀看,甚至因為坐姿過于端正而被赤司帶着嘲笑意味地“贊揚”了。

他撓撓頭沒說什麽,只是心裏默默地劃去看電影這一項,他心裏總還是揣着那張日程表,密密麻麻羅列着所有想和赤司一起做的事。

從高一到大一。

只能說夢境和現實到底還是出入過大。夢裏他們會選最後一排的情侶座,在沒人注意的角落裏耳鬓厮磨,而事實上他們保持着極其正常自然的距離。只是降旗清楚地意識到,那些擱淺的計劃,終于有機會慢慢實現了,也許有一天他的這張日程表裏能全部劃掉,然後開始新的計劃,這是比夢裏的親熱纏綿要好一百倍的事。

那天晚上他們慢悠悠地蕩在涼風徐徐的校園裏,向着宿舍樓透出來的明亮燈光走去。

降旗跟赤司講白天在醫院的所見所聞,他跟淺野一起行動,自然免不了在對話中多次提及,到後來便有點像事無巨細的彙報,直到赤司不動聲色地打斷他:“那個女生喜歡你?”

降旗被他突如其來的插話吓了一跳:“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們只是一起去做志願服務而已。”

“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表現怎樣?”

降旗忍不住笑:“這個問法好奇怪,嗯……怎麽說呢,有時候挺害羞的有時候挺活潑的。”他沒覺得有什麽大問題,只覺得大抵女孩子都比較多變?

“不是還約你吃飯嗎?”

“說起來也是啊……上次就說好的一直沒有去吃,今天本來也要跟我一起吃晚飯,但我要來跟你看電影所以拒絕了。總覺得有些愧疚……”

“覺得愧疚就下次好好請人家吃個飯吧。”

“那是當然的啊。”降旗傻乎乎地點頭。

赤司無語地望了降旗一眼,發現戀人一派無邪,說到底就是無法領會他的真正意思。偏偏半途中再搞故意冷淡也不是他的表達方式,只好聽降旗似乎是越來越有勁地誇贊起淺野細致的工作态度和別有一套的安撫病人方法來。

這樣的喋喋不休持續了4分鐘以後,赤司感到厭煩般稍稍扭轉頭:“你跟我講這個多沒意思。”已經是在用“較溫和”的方式表達“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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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旗再遲鈍也終于意識到自從自己提及淺野以來赤司并不是太高興,為什麽不高興呢,他順勢往下想,被腦海中閃過的極其狗血又極其通用、但放在赤司身上簡直像天方夜譚的想法震住了。

“赤司君你……難道是在……”

在吃醋嗎?他沒能把這句話說完,因為對方威脅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眼裏,大有“敢說出來是不想活了嗎”的氣勢。

降旗搖了搖頭,帶着一點驚異的表情道:“對不起……但如果的确是那個理由的話,對不起,我不該總是提她的。”他慢慢鄭重起來,“我這樣說真的有點自大地高姿态了……但是如果這樣說你能安心一點嗎?赤司君,你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他不能想象赤司那麽優秀的人反倒會為他吃醋,心裏雖然是新奇又高興的,但更多的還是急切地想讓赤司明白,所謂“最好”,就是“最适合”。也許會有人超越你的“最好”,但沒人能替代你的“最合适”。

赤司聽他講着,仍然是以不很耐煩的樣子道:“漂亮話誰都會說,光樹,別太得意了。”一邊這樣講着心裏莫名的煩躁卻又好笑無奈地平複下來。

在遇見降旗以前,在戀愛之前,從未體驗過——如此珍惜,如此放任,如此……竟然連一向很平靜的心裏都因為這個看似平凡不起眼的人起了奇怪的波瀾。

只能說失控卻甘之如饴是一種很危險的感情,這意味着把自己的主動權也交付出去,赤司不喜歡被動的感覺。降旗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表明心跡,也等于把自己重新置于甘願被掌控的地位。

不用說成誰對誰妥協那麽複雜,包容的确是最适合給予赤司的體貼方式。

他們已經走到了宿舍區,赤司說要回去取一點東西,就在這裏和降旗暫時分別一下。

降旗回了寝室以後把門虛掩着,他經歷了事務繁忙的一天,松懈地坐在床邊上時才感到真實的疲憊如潮襲來,這時候就希望今晚接下去一帆風順安穩地直到上床休息。

他沒有想到赤司還是要每每給他驚喜意味的驚吓——赤司來的時候提着兩個小包,東西雖然不算太多也有點搬家的樣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赤司把最常用的一些生活物品一樣樣擺出來跟他的并列放置。

赤司發現他的表情,挑挑眉道:“現在覺得打擾到你快樂的獨居生活了?”

“完全不是這個問題吧!”降旗終于醒悟過來這是可以長久地共處一室的意思,“我只是沒想到赤司君會願意……”他的聲音漸漸低至不可聞。

赤司正把整理書桌上的東西,随意地回答道:“我只是嫌麻煩罷了,既然光樹邀請我住下來,東西總還是要準備齊全。”

降旗被他話裏意味不明的“住下來”又震了下,暈乎乎地想這簡直就像同居了嘛,又看到赤司把一只招財貓放到臺燈旁邊。

降旗盯着它看,第一反應是幸運物,因為黑子以前的神婆隊友也總是随身攜帶這種奇怪的或是小雕像或是玩偶,但是越看越眼熟之後他反應過來:

“這個是我高一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赤司沒有說話,他只是循着話聲望向降旗,對後者來說那種透澈的眼神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一開始認識的時候降旗覺得對視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總是幻想赤司眼裏都是淩厲的殺氣,約會時也盡是左顧右盼挪開視線。在交往一段時間後慢慢不那麽拘束,甚至喜歡上被異色瞳安靜注視着的感覺,然後可以在那裏面看到帶着着迷神色的小小的自己。

綿長的眼神交流不知道是不是激起了什麽舊日感情的火花,降旗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用說了,關于感情他們都能從彼此的言行眼神裏窺出端倪,本就是一觸即發,對彼此的反應都了然于胸,不必隐藏什麽。

他們都是一樣的。

他現在也不覺得累了,在自己意識到以前就已經從坐着變為站立,并向赤司走過去。

他小心地環抱住赤司,把頭擱在對方的肩窩裏,小心又放任地讓對方支撐住自己的一半重量。

在記憶中僅有的一次或是兩次的擁抱裏,赤司也是像現在這樣,總是一動不動地等他走近,等他張開懷抱,再慢慢地把手環上了他的背,像是完全接納了他,也把自己的全部都無比信賴地交付給了他。

他們維持着這個姿勢,降旗小聲地保證着:“我不會忘記我們相處的任何事了。”

無論是我曾經送過你怎樣的禮物,還是曾經從你手中接受過怎樣的恩惠,還是我們在哪些場景下有過契合的擁抱。

赤司道:“是嗎?連吵架的事也不忘記?”

這話現在說來神奇地并不破壞氣氛,降旗點點頭,下巴碰了兩下赤司的肩膀,他說:“不但不忘記,反而需要着重記憶。”

赤司沒有再問為什麽,他們都清楚這個答案。

——這樣才知道有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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