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降旗到那時才知道,盡管他以為自己已經在成長在變得可靠,可是還不夠,他想的還不夠多也不夠周到。

即使感到茫然和無力,在河原自語着“這種事絕對是不對的、不正常的吧”時,他還是反擊般地提高聲音說“沒有什麽不對”。

說完就感情複雜地抿住嘴,這樣受了刺激就跳腳有什麽用呢,河原又不是敵人,他卻把不安嫁接到對着好友的語氣上。

當然沒有什麽不對,喜歡一個人有什麽錯?想永遠在一起有什麽錯?想要得到親近的人的理解有什麽錯?

降旗光樹只不過在擔憂失去一個極要好的朋友。

河原從他帶着種種憂慮卻沒有妥協意願的表情中明白了什麽,嘆了口氣問他:“那個人怎麽樣的,你如實描述一下,別加入惡心膩歪的修飾。”

“你也認識的,跟我們打過比賽,洛山以前的籃球隊長。”

河原倒吸了一口氣,眼睛瞬間瞪大:“等等……你,你确定?還是我耳朵有毛病……你說的是那位……那位赤司征十郎?”

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降旗應了聲是,只是忍不住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在看清降旗擔憂的目光時立馬解釋道:“我只是突然覺得有些冷……”說完徑自沉浸到呆滞狀态裏去,隔兩秒搖一下頭,喃喃着什麽,等到目光重新聚焦在對面的同伴身上時,他聽到自己有些困難地發問:“其實我更加糊塗了……但我最好奇的是,他怎麽會看上你的?”

降旗的表情松動了一下,他感覺氣氛微妙地不像先前那麽僵硬了,嘟哝着回了一句:“你這是在小看我嗎絕對是吧。”

“我這是在敬佩你……居然能搞定那麽……那麽……”河原本來想說“可怕”,但是赤司如果和降旗是那種關系,這樣說便有點不妥,所以他憋了半天最後說,“那麽厲害的人物。你說實話吧其實你是去給人家當跟班的對吧?”

“才怪。我們是很平等的關系。”

“是嗎?”河原仍然表示懷疑。

他們又相對無言了一會,河原一口氣把飲料全部喝完,眼神緊緊地盯着玻璃杯說:“那啥,今天不早了,要不我們先回去?”

因為中途各種解釋和緩沖刺激用去時間,這一餐飯吃了很久,最後卻像沒解決什麽實質性的問題。

分別以後降旗一個人走在回學校寝室的路上,天氣已經在轉涼,他搓了搓手心,褲子裏手機振動起來,是河原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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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理解好友大概有很多話在吃飯的時候就想說,因為剛才面對面的尴尬無法出口,又不能放置不管,所以才選擇現在通電話。

“恩你說吧,我聽着。”

“……”

河原翻來覆去的提問和試圖誘導的只有一個中心意思——這種性取向能矯正嗎,以及委婉地暗降旗不要草率地把自己的整個人生都決定掉。

降旗這邊沉默了一會,決定和赤司在一起不是什麽一時沖動,河原應該明白的,又或者他不應該強迫別人理解當事人的感受?

從高一到現在,已經過了那麽久,如果是什麽可以矯正的錯覺,是草率的、過後讓人後悔的一剎真情,它應該早就死在離別的時光裏,死在不可避免的淡漠疏遠裏,而不是頑強地等到如今再次被晴日和甘霖眷顧的時候。

電話那頭話聲繼續傳來:“我現在想不好該說什麽……你給我點時間好好想……不過我有一種感覺。你們在一起一定挺開心的吧。”

“最近你……”河原思索着說,“好像心情不錯的樣子。比高中前一段時間死氣沉沉還偏要裝沒事好太多了。”後面一句話他沒說出口,如果這的确是因為那位赤司君的緣故,大概也算好事?”

他嘆了口氣:“還是等我理理思路再找你說吧,你不許逃跑啊。”

跟河原道過再見以後以後降旗掉轉方向往學校不遠的一條河堤走去。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吹吹風。

沒幾分鐘就接到赤司打來的電話。

對方沒什麽起伏的聲音無論什麽時候都能讓他感到安心的懈怠。

降旗說再過一會就回去。赤司察覺到什麽的問他:“不順利?”

“很順利啊,你別多想。”他說着有些底氣不足。

“你在哪裏?”

降旗左右看看,報了個站名,他本來已經坐到河岸旁的草地上,聽到赤司說“我去找你”以後又急急地站起來,還來不及說些阻止的話,通話就斷了。

不過也是,赤司做了決定的事,從來沒人能阻止。

降旗捏緊手機,他也不坐了,而是一直盯着大路的方向。

赤司沒有讓他等太久,在降旗看來只是發了一小會呆的功夫就看到戀人永遠淡然挺直的身影越走越近,赤司在離他十幾步的地方停住,用眼神示意他走過去。

這條路很安靜,除了秋蟲的鳴叫和偶爾經過的車輛以外別無聲響,降旗有種能聽到赤司呼吸聲的錯覺,而對方開口便是一貫的直切主題:“你們談的怎樣?”

他們一邊慢慢走着,降旗一邊邊回憶邊告訴赤司自己是怎麽跟河原說明情況的。

“他不接受?”

降旗苦笑:“沒有不接受。當然也沒有接受。只能說從他的反應看,他的确很拿我當朋友。”

“這點程度的回應就讓你要來吹風冷靜了?”

“我只是從這件事又往別的地方想,還有更多事要做……但我還不知道該怎麽做。以後怎麽跟我爸媽說,還有你的家人……”降旗認真地跟他坦承着自己的擔憂。

如果連自己的好朋友都不能接受,他要怎麽樣去告知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家人并征得他們的同意呢。

赤司的聲音就像晚風又或是河水一樣清冷:“我的家人你不需要操心,他們不會不同意。”

降旗停下腳步,皺着眉頭看向赤司,他的戀人站在路燈下,面容一半明亮一半被陰影遮蓋。這場景很有既視感,他不去想這個,而是問道:“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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