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好意思,這個人我要借用。”

本來擁抱着自己的人驀地被拽開了原位,淺野也有些不穩地退開兩步調整平衡,她睜大眼睛看着降旗被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一個男生拽着後領拎到一邊。

降旗本人也是呆若木雞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新來到的男生完全是目中無人的樣子,絲毫不為自己的突兀插入感到不适或愧疚,留下“借用”的宣言以後毫不拖泥帶水地拖拽着降旗走遠。後者回頭用口型跟她道再見,一臉無奈猝不及防卻唯獨沒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淺野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人維持着古怪的姿勢往前走去,她本能地生氣——對和降旗僅有一次機會的溫情時刻被打斷,可是她一想起剛才那個男生視線在自己臉上停留的短暫瞬間,就不可抑止地發了一下抖。

那個人,明明是客氣的用詞,明明身形不算高大,但當他看着她,所有冰冷的情緒都從顏色奇怪的瞳孔中像箭一樣銳利地射出,讓人從心底感到寒意, 就像是統領一切也習慣被服從的王一樣,他的每一個眼神示意都是不可違背。

很可怕的家夥。雖然長得很好看,但是絕對不想要遇見第二次了。降旗君被這樣的人帶走了。不會有問題嗎……她明明這麽擔憂着,身體卻仍陷在被震懾的僵硬中無法動彈。

女生的直覺告訴他那個人在生氣,而且生氣的對象似乎是……她?淺野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兩個人漸漸走的看不見了。??

走出幾步以後赤司就松開了拽着降旗的手,但是并不放慢步速,降旗不得不幾乎連走帶跑地防止自己被落下。

他尋找着機會打破僵局:“赤、赤司君,我并不、并不是……”

“我該怎麽理解。”

“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其實……”降旗急急地要從頭開始解釋,不過赤司打斷了他。

“你之前說的淺野?”

“對,她就是淺野。她其實是……”降旗說了一半,這時赤司沒有任何預兆的停下腳步,他側轉身,一邊疑惑一邊不自覺地停止了解釋,“怎麽了?”

赤司不說話,只管面無表情地打量他。降旗手腳都快不知道往哪裏擺了,只覺得每過一秒自己不清白的嫌疑就會在赤司眼中增長一分。他急的簡直要出汗,偏偏被兩次打斷以後也不敢貿然再解釋什麽。

他就像在等着法官宣布最終判決的犯人一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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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都掌握着主動權的人慢慢地說道:“我相信你們沒有什麽。”

“至少我對她沒有什麽。”降旗心有餘悸地補充完,又暗自琢磨覺得赤司的臉色好了很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不敢相信這件事就這麽輕松地揭過了。

一如既往地,他的表情幾乎把他在想什麽都表露無遺。

“看來光樹期待着更激烈的解決方式呢。”

降旗自然是立刻否認:“我只是擔心而已……”

赤司瞥了他一眼:“你預想會怎樣。”

“剪刀飛過來之類的?”降旗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确認着自己的玩笑話沒有觸怒他,他沒有說實話,其實他預料裏最可怕的情況,是赤司連質詢他的耐心都欠奉,直接轉身離開。

“你怎麽會把我想象成那麽可怕的人呢?”

因為你就是那樣可怕的人……降旗在心裏默默道,出口卻只敢換個表達方式:“因為你之前看上去很生氣。”

“不是針對你。”赤司無所謂地道,“不過反正你也無法理解。”

降旗看上去還是想解釋,他有種不解釋清楚就無法安心的擔憂。

赤司把他的一點點焦慮都看在眼裏,不過也沒多說什麽。他當然是動怒的,看到自己的戀人跟一個女生摟抱在一起不生氣的話恐怕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但的确不是對降旗生氣,在兩個人都立定面面相對的時候,看到降旗的表情時他就知道自己會相信他。為了表現這種相信甚至不要降旗解釋。

他生氣的只是改變到這種程度、容忍到這種程度的自己罷了,降旗無法理解也沒關系,這種內心深處的不自在他不打算跟他分享。

現在也是——

他主動握住降旗的手,在他手心捏了捏才松開:“你之前是想要談談吧。現在我有空,你想去哪裏談?”

這個有些俏皮的小動作看上去的确讓降旗放松些,他眨了眨眼:“赤司君,有個地方,一直很想再跟你去一次。”

他們不辭辛苦地跑了很遠的路,等到站在巨大的摩天輪下時已經過去了快兩個小時。

降旗眼睛亮亮的,對自己的堅持很滿意,他問道:“赤司君,有驚喜嗎?”

對方不是很領情地回答:“早就猜到了。”

降旗則是失望道:“也對,沒有什麽事瞞得過你。”

安穩地坐進去以後,兩個人都想起了情景相似的京都約會。降旗用手按住窗玻璃的邊角,激動得像是第一次坐這個巨大機器:“我們離天空越來越近了啊。”

“但其實還是有很遠的距離。”他一邊感嘆着一邊看着對他的話沒什麽反應的赤司。

“我曾經覺得赤司君就像天空一樣。”那上面的漂亮的雲或者是自由的風。

赤司終于把目光轉向他。

降旗輕松地笑了下:“但後來我就知道并不是那樣的。跟那些無法觸及的東西相比。我能把握到你,你就在這裏。”

你很優秀,你很強大,你是普通人渴望觸及到的高處的美麗的食物。但你最好的地方在于,抛卻了所有虛幻的榮光存在于我身邊。

他們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見自己的影像,一個動容,一個感激。

看起來現在是一個很适合進入正題的時候。降旗暗想着一邊清了清嗓子:“為什麽突然改變主意了?我是說……”降旗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你明明之前很抵觸我提起這個。他覺得自己真的是還不夠了解赤司,對方總是超出他的想象力以外,無論是同意了降旗之前提出的談一談要求,還是剛才看到他和淺野在一起也沒有責問。

赤司領會地點點頭,在開口的同時看向小窗戶外,降旗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的眼睛裏有一條河,是太陽餘輝的顏色,總是安靜地流淌着。

一定是他講話的姿态太過沉穩的緣故,那些字句吐露出來也全都流暢地帶着流水的韻律微微起伏。

“的确是因為我太疏忽了,我們的事被我父親發現了,我雖然本來沒有那麽快告知的打算,但既然被問也沒有想要隐瞞。

本來高二開始家裏就因為生意問題有考慮移民,我自身沒有去的意願,母親也曾明确表示會考慮我的想法。但因為出了這件事,原本被暫時擱置的移民問題被重提,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征詢我的意見。

被要求中斷所有聯系的時候我沒有拒絕,轉圜總需要點時間,他們以為距離和時間能夠徹底改變我的想法。那我要做的也很簡單,只要證明我不會變就夠了。”

…… …… ……????

這時候摩天輪已經上升至最高點。降旗完全陷在赤司告知的真相裏無法回神,可是赤司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了,而且想起來降旗曾經開玩笑地提起的摩天輪頂點傳說。

降旗明明事先已經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他料想赤司是為了他們的關系做過什麽犧牲,也下定決心要以成熟強大的平靜來接受,可是真正得到證實仍然是滿心的難過和不甘。替赤司不甘。

你才是最溫柔的人啊,用一兩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一長段時間,并不要求我真正領會你曾經經歷過的任何一種痛苦。

他動了動嘴角:“為什麽……”詞的尾音湮沒在兩個人碰撞在一起的唇間。

氣息混雜在一起,還想從這短小的接觸裏在對方口腔裏掠奪更多,赤司主動靠近過來吻了他,降旗并不能很快地找到緊張感和情動的熱烈,他幾乎只是下意識地在回應。

赤司對他的不專心無法茍同般,稍稍退回一點距離,咬了咬他的嘴唇作為警告。

突如其來的刺痛以後降旗終于不再糾纏理不清的感情,他很快進入狀态,并無多少技巧可言,僅僅是把全部心神都灌注到與戀人配合着把這個吻加深加熱上,同時他感覺到摩天輪狹小艙位裏迅速升高的溫度。

降旗的手摸索着将赤司的頭按向自己,另一只手支撐住赤司的身體試圖讓對方別因為這個姿勢感到難受。

忽然赤司動了動,稍微使勁掙開了他,并且很快地退回到降旗對面的座位上。

降旗喘着氣,他沒見過這個樣子的赤司,衣服被他拉扯地有些亂,氣息跟自己一樣不穩,整個人都像是浮動的水草,撩動得只能在岸上的他口幹舌燥。

赤司的眼睛裏有一條河,現在那河裏閃爍着點點的粼光。那光不僅在他的眼睛裏,也沁了出來包圍住他整個人。

赤司說:“因為你值得。”

赤司眼神柔和地看着降旗,從他們的關系開始時就很值得,這個人害怕他,卻又為了喜歡他努力想克服這害怕,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願意為他這樣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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