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終章

“我現在很生氣……”雖然這樣說着，從語氣上來說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降旗前傾身體去幫赤司整理衣領，然後才回頭拉扯自己的着裝。

他想他以前總覺得不夠了解赤司，尤其是在得知戀人馬上就要去美國也許不再回來以後，不可置信和猝不及防的憤怒，他覺得永遠也理解不了赤司為什麽可以這麽不顧及他的感受，可随着年齡慢慢增長，也慢慢意識到那個人每一次使用不容置疑的、故意脅迫的語氣總是有因可循。

赤司把很多事都藏了起來，這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以及他用他自己的決斷來認為這件事你不需要知道，所以就不告訴你。

即使出發點也許是善意的，可事實上也是該死的自我主義。

赤司挑挑眉，往後靠着調整了一個舒适的姿勢，用疑問的眼神看向他。

“不是針對你，不過我想你也無法理解。”降旗扭轉臉，故意模仿不久之前赤司對他說過的話。

可是赤司不是他，赤司總是這樣，他能掌控降旗的一切動态，因此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顯得十分理所當然：“我當然理解。”

理解你在怨恨自己不夠有用，同時也原諒你的無力。

“啪嗒。”透亮的液體在眨眼的瞬間順着臉頰滑下來，又砸在手背上，降旗捂住了眼睛，他想自己真是傻，他在夢裏夢到的，他靠自己腦補的，總是一些赤司對他不夠真心的事情，可是真相晚來了太久，他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受苦，實際上對方所要一個人面對的才是困苦又無人可訴的境況。

赤司無奈：“你還是不是男人？”

降旗吸了吸鼻子，亂七八糟地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是情有可原的，以後不會的。這次是為了很多事……”

為了愧疚。我曾經夢見你在分離的夜晚說出更傷人的話，可是那只是夢，就像真實的我并不可能揪住你的衣領說許多狠絕的話，真實的你永遠也不會告訴我你在那些日子裏受過怎樣的煎熬，你這個人從來強勢得不願意被人看到一丁點弱點。

為了感動。早在很久以前，在你對我隐瞞下一切時，在你決定不管多久都不會變時，我們未來的路就在不斷的得到圓滿。

為了慶幸。在長久的無能為力不明真相的時間裏我最終也沒有放棄對你的感情。又或者說，無法放棄。在所有輾轉反側的夜晚又或者從虛幻的夢境中醒來時——我想的總是， 我還有那麽長的一生，我還會碰到許多很好很合拍的人，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你知道嗎，我曾經夢見過我們再來游樂園，再坐一次摩天輪，但是并不是哀哀戚戚，我不懂你的心思轉在哪裏，而你是懷着苦衷卻無法說。我夢見我們我們坐着摩天輪，我們都很開心。在到達頂點的時候，我們會接吻……”降旗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為了這些美好的場景終于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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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

兩個月以後，赤司完成了短期交換的課程項目将要啓程返美。

降旗去送機，開着借來的車的時候他已經能很坦然地提起曾經的事：“這個時間點可真是湊巧啊，兩年前你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去的美國。”

赤司看着車窗外穿梭不止的人群淡淡地應聲：“是啊。”

只是那時有遺憾有不甘，想要傳達的話也因為錯過時間而整整晚了兩年。

終于抵達了航站樓，他們在電子屏幕前暫停下腳步，降旗把行李暫且堆放在腳邊，到了最後的話別，絮絮叨叨心心念念一大堆要注意的事，現在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們面對面站着，安靜地望着彼此，只是這樣就能知道對方所有的情感和未出口的話，降旗想起在飄散逝去的所有歲月飛羽裏曾有這樣一片：

在京都冬日午後的溫和陽光裏，從東京急急趕到的他哽咽着，情緒難以控制狼狽得一塌糊塗，但是告白的話語就像演練過無數次般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

透明着不被人注意的降旗光樹總是羨慕地看着，看着那些能相互映襯出最為耀眼的光芒的顏色。

可是有一天，有一種鮮豔的、傲立于所有色彩之上的顏色在瞬息之間占領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對于這種顏色，已經連“想成為它”的心理都沒有了，畢竟是高懸于天的太陽才能擁有的顏色。

漂亮的，惹眼的，濃重的，憧憬的，耀眼的——能灼傷人的。

那時降旗喃喃地把自己心中的話也說了出口：“這種赤色，最喜歡了啊——”

赤司是怎麽回答的呢？他站起來轉過身正面對着降旗，異色瞳裏不是降旗害怕的浮着事不關己的漠然，而是透徹又真摯，高傲又欣慰。

“既然如此，就把你也染上這種顏色。”

而此刻的降旗搖着頭笑出聲來，那還真是霸道又直白地表示接受了表白呢，他自言自語般道：“你早就成功了啊。”

心的顏色、血的顏色，他眼裏每一處風景都浸染了這種赤色。

降旗從口袋裏小心地拿出一直硬梆梆地摩擦着肌膚提醒着自己存在的東西，捧着盒子的手因為激動有些抖，聲音亦是如此：“這個橋段很狗血對不對，但是……赤、不對……征十郎，你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嗎？”

“請永遠在我的身邊吧，只有我才能給你幸福。”

那麽勇敢地向一個人索求一生，同時獻出自己的一切，這種理所應當的瘋狂一輩子也只會有這一次了。

那早已不是年少時沖動告白，又或者懵懂不成熟的“喜歡”了，而是思念和珍惜沉澱成非你不可和相伴一生的決意。

是“深愛”啊。

盒子的新主人珍重地把它打開來，細小的指環安靜地躺在絲絨之上，未名的光芒像是能連結過去和未來。

“光樹，這是你自己選的。”赤司深深地像是要看進他的靈魂裏去，“你最好記得，如果花心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男子漢當然會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啊。”降旗笑起來，微微揚起頭，“而且，很快就會再見了吧。”

“什麽意思？”赤司被他語氣裏的篤定和期待撩撥得好奇起來。

“我申請了交換到美國學習的項目。”降旗緩緩說道，“我們……”

他沒有說完，但赤司能懂他的意思，因此勾了勾嘴角：“嗯。”

他們互相擁抱，貼着彼此的額頭。

降旗松開已經布滿細密汗水的手掌，從今天開始，又将有一段時間無法陪伴在彼此最近的地方，無法天天見面，他不能在半夜突然醒來的時候偷偷看赤司睡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并因此感到安心。因此要好好銘記這力道、這溫度。

『我們會有美好的未來。』

『嗯，我也是這麽相信着。』

他們的前路并非一帆風順，還有很多看得見看不見的艱險，降旗的父母還不知道兒子已經決定将自己的餘生都和一個男人牢牢捆綁在一起，赤司家也不可能就此完全放任，他們還沒有經受過社會的考驗。

但這些都沒關系，因為最重要的是他們都不會退讓想要在一起的心意，因為就在此刻心意相通。

日本也好，美國也好，無論是世界上那一個角落，我願意為你安定。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