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太太那句“戴了花可不能摘下來”的話跟咒語似的,簡星來在最後吃晚飯的時候都戴着那朵月季,葉夕霧不知道,端了碗上餐桌來,自然地伸出手拿下了簡星來耳邊的花,結果簡星來皺了皺眉,又自己把花插了回去。

“?”葉夕霧,“花都蔫兒了,明天給你摘朵新鮮的。”

簡星來頭也不擡,淡淡道:“明天再說。”

葉夕霧莫名其妙,他看了鐘瑩一眼,老太太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随他去吧。”

保姆整理好了葉夕霧之前住的房間,家具什麽都沒怎麽動,床換了張特別大的,被子分了兩邊,擺的整整齊齊。

簡星來洗漱好了先鑽進被窩,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似的,葉夕霧睡在他旁邊,兩人中間離了條不寬的縫隙,枕頭也沒挨在一起,想看對方的臉還得側過身,面朝着面,互相望着。

葉夕霧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笑,說:“大學的時候我們也這麽睡過。”

簡星來很容易就回憶起了來。

他們當時還沒認識多久,因為攝影社團準備半夜拍星空,他才勉為其難地來參加,結果還是要征用園藝社的玻璃花房來觀星。

葉夕霧怕他們一幫學弟沒輕重,踩壞了自己的花田,只能忍着困來監督,最後十幾個人在花房裏頭打通鋪,混着泥味兒的夜風,透過玻璃天頂,看那些并不是太壯觀的星星們。

簡星來在當年長那麽大可從來沒睡在地上過,他也不喜歡挨着陌生人睡,但花房就這麽大,他再不樂意也得找個人讓他挨着。

于是睡得好好的葉夕霧,突然半夜感覺被人擠着了似的,一回頭,就看到簡星來面無表情的臉,平躺着,了無聲息。

“……”葉夕霧睡的迷蒙,他半仰着腦袋确認這家夥到底是誰,等看清楚了,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重新再确認了一遍,“你怎麽睡過來了?”

簡星來裹緊了自己的被子,冷漠道:“沒地方躺了。”

葉夕霧一臉“你騙誰呢”的表情,他被窩被擠着當然不怎麽舒服,于是往旁邊挪了挪,和簡星來的被窩隔了條縫,這麽一折騰葉夕霧倒也不怎麽困了,他翻過身平躺着,與簡星來一起看着頭頂晴朗的星空。

“你拍照了嗎?”因為實在無聊,葉夕霧只能沒話找話的問道,他并不指望簡星來理他,所以對方有認真回答時,葉夕霧還真是很受寵若驚。

“沒拍到幾張。”簡星來平靜地說道,“雲太多了。”

葉夕霧“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你都認識嗎?”

簡星來:“認識什麽?”

葉夕霧:“那些星星。”

簡星來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該怎麽回答,最後也只是冷淡地解釋道:“宇宙裏有上兆顆的星星,有許多甚至還沒有名字。”

葉夕霧:“……”

簡星來轉頭看了他一眼:“我沒有厲害到都認識的程度。”

葉夕霧不知道怎麽接話,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最後又似乎覺得不好意思似的,補充道:“那你也很厲害了。”

簡星來沒說話,但他好像是又笑了下,平躺着望着玻璃頂。

“你養的那些花。”簡星來突然道,“你都認識嗎?”

葉夕霧揉着眼睛,慢慢道:“那肯定都認識的,再說花的種類也沒星星多,很多都是同屬的,認識一朵就等于認識了很多朵。”

“簡單,美麗又熱烈。”葉夕霧笑着道,“這就是花朵。”

“我當時是這麽說的?”葉夕霧記得并不是太清楚了,他問,“我還說了什麽?”

簡星來從被窩裏伸出手,他握住了葉夕霧的指尖,兩個人就像小孩兒似的手拉着手。

“你還說花朵是最像愛情的東西,一心一意的生長,只為開一朵花,結一次果。”簡星來的目光像蒲公音的花絮,柔柔軟軟地落在了葉夕霧的臉上。

“當花兒盛開的時候,它的愛情就像星星一樣,是永恒的,不朽的。”

葉夕霧在清晨醒來時,看到的就是簡星來沉睡的臉,他們就這麽面對面躺着睡了一晚上,連拉着的手都沒放開。

簡星來的下巴生了一些青色的細小的胡茬,葉夕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簡星來皺着眉,睜開了一只眼睛。

“你太帥了。”葉夕霧感慨,“長了胡子更帥。”

簡星來似乎并不吃葉夕霧奉承的那一套,探出頭去,用下巴紮對方的臉。

“你應該吻醒我的。”他嘟囔道,嘴唇貼着葉夕霧的,“真是一點都不浪漫。”

新的一天就有新的花朵,葉夕霧采了一捧新鮮的月季,送到了簡星來的早餐桌前,鐘瑩倒是無所謂他們想住幾天,照常幹着自己的事情,葉夕霧和簡星來上午幫着老太太幹完活後,就被催着出去走走。

“去湖堤邊玩玩。”鐘瑩對着簡星來笑到,“讓夕霧給你捉幾只螃蟹嘗嘗鮮。”

W市的城郊湖自從開發改建後,就成了W市一道靓麗的風景線,每逢節假日,前來度假的本地人和外地游客都絡繹不絕,再加上肥美的時節河鮮,葉夕霧和簡星來到達湖堤邊時,已經聚了不少野營用的帳篷。

湖堤很長,不少大人帶着小孩兒在那兒玩耍散步,風直直吹來,很适合放風筝,小孩兒現在比都比大人會玩,天上飛的啥樣都有,葉夕霧擡手遮着陽,看那些飛着的各種大小玩意兒。

開發出來的郊區自然會有不少農家樂,正如鐘瑩所說的,船菜也是當地很出名的,簡星來倒不是一定要吃什麽時鮮的螃蟹,但葉夕霧覺得來都來了,肯定都得嘗嘗。

螃蟹不用葉夕霧真的下去抓,船上的師傅已經準備好了新鮮的,脂膏肥美,黃油豐盛,簡星來盤腿坐在船舷邊上,剝着蟹腿沾了姜醋,堆成一小碗。

葉夕霧正弄着蟹黃,就看到碗被推到了面前來。

“?”葉夕霧不怎麽明白,“你不吃?”

簡星來淡淡道:“給你的。”

葉夕霧笑起來:“你可真會疼老婆。”

簡星來不說話,葉夕霧禮尚往來地把剝好的蟹黃遞過去,手卻被簡星來拉住了。

葉夕霧眨了眨眼,只覺得指尖一沉,低下頭,就看到一朵鑽石做的夕霧花,開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蟹腿做聘禮,蟹黃算嫁妝。”簡星來握住葉夕霧的手,平靜道,“我們結婚吧。”

最終章

葉夕霧想來也算操辦過大小幾百場的婚禮了,但是第一次做自己的婚禮,卻會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倒不是說第一次當“新娘”,一定要弄夢想中的婚禮,細節不滿意不行這種聽上去龜毛的理由,反而是,因為從未想過才不知該怎麽弄。

相比之下,簡星來則更有想法。

星來酒店雖說是比較合适的舉辦地點,但簡星來明顯希望能更加隆重和私人化一點,他最後決定把儀式訂在老宅的時候,葉夕霧還是很驚訝的。

“爺爺身體不好,能在家裏舉辦他也方便點。”簡星來恢複正常的上班時間後只能在午休給葉夕霧打電話。

有時候章未年還在一旁盯着,簡星來臉皮厚,沒關系,葉夕霧可不敢跟他多肉麻。

章秘書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盯着老板,只是做下屬的,對上司總有一顆八卦不完的心。

特別還是快結婚的老板,這結婚準備定什麽場地,請什麽司儀,彩禮多少,嫁妝幾何,他這個做秘書的怎能不操心?!

簡星來好幾次從報表文件裏擡起頭,都看到章未年“含情脈脈”一臉哀怨的凝視着自己,他不得不放下筆,十指交叉握在胸前,微微擡起下巴:“你到底想知道什麽?”他問。

章未年也不客氣:“老板你們結婚酒席訂哪兒了啊?”

簡星來淡淡道:“到時候會請你去的。”

章未年真是受寵若驚:“真的呀?!”

簡星來:“過來給紅包。”

章未年:“……”

他怎麽就忘了這茬呢?!

婚期越來越近,葉夕霧卻還是沒拿出像樣的婚慶方案來,連陳萊都火急火燎起來。

“你到底什麽想法?”陳萊邊修剪着花枝邊問,她這盆花就是特意為葉夕霧婚禮準備的,結果因為遲遲不敲定,花都快被她修禿了。

葉夕霧不得不從她手裏把花接了過來。

“不是我不急。”葉夕霧有些無奈,“是真的沒頭緒……倒也不是緊張,就覺得這麽美這麽好的事情,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葉夕霧将陳萊的花仔細又看了一遍,天堂鳥紅色的花葉形狀舒展自然華美,陳萊的手法溫和而精致,她将花朵塑成了不規則的陣型,用雛菊點綴,細長的文竹貫穿過花與花中間的空隙,仿佛雲霧般攏着火紅的天堂鳥。

葉夕霧瞟了陳萊一眼,笑道:“你能出師了。”

陳萊沒好氣的把盆栽搶了過來:“別說我了,好好想想你的婚禮,好歹一輩子只有一次,你總不想辦砸吧?”

葉夕霧仍舊是悠悠哉哉的,他剪着手裏的花束根莖,笑容很是明亮:“怎麽可能辦砸?就算什麽婚禮流程都沒有,只要是和心愛的人,哪怕面對面就說一句‘我願意’,那都是最完美的婚禮了。”

就算再怎麽毫無頭緒,婚禮訂下的日子,該來的早晚得來,私人婚禮到場的只有兩位新人雙方親密的家人和朋友,地點是老宅,所有賓客進場管家都會事先叮囑,媒體就算有聞風,也不敢觸了簡世的逆鱗。

簡帛秀難得精神不錯,坐在輪椅上被連翹推到了院子裏,陳萊在現場布置,看到老祖宗趕忙迎了上來:“您怎麽來了?”

簡帛秀擺了擺手,他說不太動話,臉上表情倒是溫和喜氣的。

連翹笑道:“老爺子在裏面待久了氣悶,所以要我啊帶他出來轉轉。”她看了眼四周,似乎是有些驚訝過于簡單,忍不住問,“就……這麽點花兒嗎?”

陳萊笑道:“這你得問簡總和我們葉老板了,這可都是他們的主意。”

室外婚禮葉夕霧之前也做過幾場,都是小型溫馨家庭式的風格,因為儀式地點就在簡世的老宅,賓客也不多,于是葉夕霧做起來倒也得心應手。

只是一些小的道具還是頗費心思,比如上百個移栽到玻璃星星球裏面的夕霧花,是葉夕霧這幾天通宵趕出來,裝點在花園裏的。

進場的鮮花雖然不多,但整個庭院并不會顯得單調或者空曠,做舊的木質長椅擺了三排,儀式臺周圍用白色紗幔分割了界限,彩色的玻璃星星球被點綴在各個角落,裏面放着着葉夕霧和簡星來名字簡寫的小卡片。

連翹帶着簡帛秀轉了一圈,倒是既感動又有些羨慕起來,她沒說話,簡帛秀卻拍了拍她推着輪椅的手背。

“你也該結婚了。”老爺子慢慢道,“要不然我給你準備的那些嫁妝可就浪費了。”

簡星來站在窗前,他剛換好了白色西裝,正在打領結,頭發難得梳了齊整的發型,更是襯的他五官立體絕色,溫花拿着手捧花坐在床上,他不是太懂東方結婚的流程,一個勁兒問簡林昭為什麽他們要呆房間裏。

簡林昭只好耐着性子解釋:“等下另一個新郎會來,這叫firstlook。”

溫花:“那為什麽是葉夕霧來,不是我們過去?”

簡林昭:“……”

溫花不是很高興:“說好的八擡大轎娶進門呢?!”

簡林昭怒了:“都什麽時代了!沒那麽多破規矩!”

溫花一副“豪門也不過如此嘛”的表情,看着簡星來戴上袖口,男人看不出什麽緊張的情緒來,臉上的表情仍舊寡淡,屋子裏加上章未年總共四個大老爺們兒,都一塊兒等着他。

簡星來清了清喉嚨,轉過身,突然道:“怎麽樣?”

另外三個人都是一副懵逼的表情,不知道他再問什麽。

簡林昭先開口:“什麽怎麽樣?”

簡星來皺了皺眉:“衣服怎麽樣?”

簡林昭莫名其妙的:“花了六位數訂制的衣服,除了好還能怎麽樣?”

簡星來表情似乎松動了一些,溫花看着他,突然問:“你是緊張嗎?”

章未年和簡林昭兩人同時看向簡星來,目光跟激光鑽一樣,像的有些幸災樂禍,特別是章未年,內心裏那種“你也有今天”的彈幕恨不得貼到臉上來。

“我沒有緊張。”簡星來一臉冷漠道,“把捧花給我。”

陳萊布置好了院子才去到了葉夕霧的房裏,黃朵朵和牧遠之已經在了,黃大小姐因為插花班的費用還沒用完,每天還得繼續被牧遠之操練着,逃課還會被電話追問,竟是躲也躲不掉。

葉夕霧一身黑色的西裝,綁好的自然卷長發落在肩膀上,他手裏拿着張小抄紙,似乎在背着什麽,表情明顯相當的緊張。

“我等下怕我一緊張忘了。”葉夕霧解釋道,他換好鞋,最後對着鏡子整理儀容,“幸好我們沒有交換戒指的流程,要不然手抖得戴不上去就很尴尬。”

黃朵朵目光落在他的無名指上,果然對戒已經戴好了。

她倒是有些好奇:“那你們到時候交換什麽?”

葉夕霧眨了眨眼,他輕點了下自己的唇,笑着道:“我們會交換一個吻。”

Firstlook肯定是只屬于葉夕霧和簡星來兩人的時間,簡林昭把人都從簡星來的房間趕了出去後,回頭還開玩笑:“你們不要太激動,衣服要是亂了,儀式不好辦。”

幸好兩位新郎沒天雷勾動地火真的在房間裏來一發,只是出來的時候葉夕霧的嘴唇明顯腫了。

簡林昭無語道:“等下還要親呢,你這提前透支有點多啊。”

簡星來的回答自然是只當作沒有聽見。

所有的來賓已經入席,連翹推着簡帛秀坐在最前面,衆人一起注視着葉夕霧和簡星來攜手踏上了玫瑰花鋪塑的路上。

有不少人起身鼓掌,陳萊邊拍手邊抹眼淚,黃朵朵已經哭的快喘不上氣了,牧遠之只能把西裝貢獻了出去。

兩人在儀式臺前站定,溫花接過了簡星來手裏的手捧花,小孩兒的眼睛有些紅,飛快地擁抱了簡星來和葉夕霧。

簡林昭笑了起來:“還有什麽想說的?”他問。

簡星來的手微微抖着,他其實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裏只剩下葉夕霧一個人。

于是,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露出了一個花一般的笑容。

葉夕霧的聲音,清晰的,溫暖的傳到了簡星來的耳中:“你也許不知道,我在過去愛了你許多年。”

“你的熱愛偉大,它廣博深邃,永恒,高高在上,我的愛也許在你看來一文不值。”

“它也許只是一朵花,開的絢爛卻短暫。”

“但那又如何。”葉夕霧湊上前,吻了吻簡星來的唇,他貼着對方的額頭,低聲道,“從出生到死亡,它一直熱烈的綻放着,我就是這麽愛你,像一朵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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