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1正式開始更新~ (29)
質疑那個“敵對人士”草菅人命的,也有質疑盛世自導自演的,星網上亂糟糟吵成了一團。
但還沒吵出個結果,黑色異獸又出現在了直播裏。
這回它殺的不是大隊伍的玩家,而是一個落單的小隊。
這個小隊只有兩個人,一個人瞬間化成白光之後,另一個人直接崩潰了。
他尖叫一聲,抱着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然後遇到另外一種小型異獸,毫無防備地死在了對方的攻擊下。
于是星網上指責楚子衡沽名釣譽、不顧玩家安危的人瞬間啞火了。
他們完全忘了落單的玩家遇到這種情況可能會有的精神壓力,他們也忘了這個地圖還有其他異獸的存在。
楚子衡不知道其他玩家的死亡反而為自己的決策正了名,如果知道,恐怕他會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有正名的機會。
當天下午,他們這個大隊伍遇到了三只普通異獸,雖然幾天過去這些異獸的戰鬥力又增強了不少,但那麽多被恐慌與憤怒逼到懸崖邊緣的人在,區區三只異獸,還不能被他們放在眼裏。
等他們發洩着把這三只異獸捕殺完,又強化完武器後,他們的情緒終于比之前緩和了不少,連帶着少部分人心裏對于楚子衡的懷疑也跟着消去。
雖然跟着大部隊遇到黑色異獸的可能性也許會更大,但……這應該已經是他們最好的選擇了。
☆、絕境
第二十一天很快過去。
因為接連幾次遭遇異獸,楚子衡這群人的速度比預想得慢了很多,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才走完二分之一的路程。
楚子衡和另外幾人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繼續走,如果能在十二點前抵達最好,就算不能,明天天亮之後出發,也能早一點抵達。
當然,如果能通宵抵達最好,可他們前一天就沒怎麽睡,疲勞度已經到了頂峰。
異獸在白天和夜晚的活躍度并沒有太大區別,或者說總體上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不過人在黑暗環境下總是比較容易犯怵,尤其是在不知道黑色異獸會不會突然襲擊他們的前提下。
最終他們在落腳前又遇到了兩波攻擊,都是普通異獸。衆人心裏稍微安心了些,留了人守夜之後就輪流休息,可等天亮之後起來,他們卻發現,有三個玩家消失了。
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楚子衡不會覺得他們是臨陣脫逃,換句話說,他們消失只有一個原因——黑色異獸又出現了。
隊友的消失給這個隊伍帶來了極大的壓抑,但恐慌情緒反倒不如昨天。
楚子衡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他站了起來,壓下心裏的擔憂,就繼續走在前面領路。
這回他們的運氣比昨天稍微好了點,一路上不僅沒有遇到異獸,反而遇到了一支隊伍,風雲火的隊伍。
他們的隊伍相當狼狽,玩家們的臉色也是慘白成一片,人數更是……少了兩人。
他們看到這邊的隊伍,眼神先是一亮,繼而暗淡了下來。
楚子衡大概猜到了他們的想法。
雖然就算遇到大部隊估計也是死,但大家無冤無仇的,他也不可能什麽都不說:“這個地圖的北面有一片荒野,很空曠,我們準備去那裏,你們要不要一起?”
風雲火在隊友死亡了兩個之後臉色就沒有好過,聽到楚子衡的話臉色也沒變。
可是他回頭看了眼眼神微微發亮的僅剩的隊友,最終點了點頭:“也好。”
他們這段交談只花了不到兩分鐘,确定了彼此的決定後就繼續往目的地走。
上午九點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看着周圍空曠沒有樹木遮擋的地帶,很多玩家都松了口氣,然後開始收拾洞穴。
楚子衡沒有跟他們一起,而是帶着自己的三個隊友确認周圍的情況。
作為一個荒野上的洞穴,這裏的優勢明顯,缺點也很明顯。
可是比起不知道埋伏在哪裏的黑色異獸,這裏至少……就算死,也不至于死得那麽惶惶然。
不那麽惶惶然,遇到黑色異獸的時候至少還能拼一把,說不定能贏……呢?
想到這裏,楚子衡苦笑了一聲,感覺自己真是異想天開。
他真是越來越拎不清了,他們能打贏黑色異獸?
“蒼茫,你說盛世能修好系統嗎?”第一神廚有些憂心忡忡。
楚子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楚子衡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面對自己的隊友,他卻沒有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做好的最壞的打算吧。”
楚子衡說完,就回頭估算着洞穴和叢林的距離,然後根據之前那次被襲擊的情況,估算着黑色異獸如果要靠近,會用什麽方法靠近。
最終得出的結果是……它怎麽靠近都行,反正這群人,并沒有招架之力。
就在他們緊張而認真地研究地形的時候,荒野邊緣的叢林裏,有一道陰影從樹幹底部延伸了出來。
它的雙眼看着不遠處那個洞穴,卻沒有進攻,只是一直站在那裏看着。
更遠一點的游戲之外,民衆們發現其他玩家的直播陸陸續續地黑了。
不是像上次那樣的黑屏,而是玩家死亡造成的黑屏。
盛世的樓下聚集了一群抗議末日計劃的人,盛世的樓上也聚集了不少家屬,失去控制的家屬。
他們中一半的人已經失去理智,試圖找懷特要個說法,但另一半卻是看着直播,希望自己的親友活下去。
只剩八天了……他們不關心他們通不通關,他們只希望親友能活下去。
可不管外界如果紛亂動蕩,游戲裏所蔓延的自始至終都是麻木與恐慌。
不僅是因為前途未知的渺茫,更重要的是,經過一個白天,這只黑色異獸再次出現了。
伴随着夜幕的降臨,它沒有再隐藏,直接出現在了洞穴外面。
楚子衡還是第一次看清這只收割了無數玩家生命的異獸的模樣。
出人意料的是,這只黑色異獸并不像那些兇名在外的異獸一樣,它的身高介于兩米到三米之間,從外形上看,就是非常普通的一只異獸。
但與其他異獸不同的是,楚子衡能感覺到它的惡意,那惡意從它的眼睛裏流露出來,也不知道是設計者的,還是這只異獸自己的。
楚子衡對上的它的雙眼,心神繃得極緊。
他站在洞穴門口,右手握着武器,左手對着衆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只是那些還沒睡着、都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玩家怎麽可能稍安勿躁?
其中一人看着楚子衡和那黑色異獸對峙,眼珠一轉,想到了什麽,然後自以為悄無聲息地徇着陰影往外摸去。
他的精神能力本來就能夠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圍玩家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楚子衡和那只異獸身上,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舉動。
很快的,他就摸到了洞口,然後順着洞口的陰影,慢慢往後移動。
可就在他即将移動到洞口的側面的時候,突然近距離對上了一雙眼睛。
一雙墨綠色的眼睛。
“回去!”楚子衡厲聲喊道。
可是楚子衡喊得再快,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一直徘徊在外面的那只黑色異獸身形如電地直接沖了過來,然後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有如鐮刀般的前肢已然割上了他的喉。
楚子衡看着他臉上閃過一絲愕然的神色,然後一道白光亮起,他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僅如此,因為攻擊了一個玩家,原本距離洞穴有一段距離的黑色異獸已經瞬移到了洞穴門口,與他們的距離不足五米。
又有玩家失控想尖叫,卻被身邊反應極快的隊友捂住了嘴。
這種時候吸引黑色異獸的注意力,是想找死嗎?
眼看着那黑色異獸襲擊成功後不願意離開,楚子衡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看着潛藏在洞口陰影裏,而且往洞穴靠近的黑色異獸,又想起之前它躲藏在樹木陰影裏的行為,陡然間明白了什麽,瞬間從背包中取出了應急燈,手上開關一抹,光線就直接照到了那黑色異獸身上。
霎時間那異獸口中發出一聲厲嘯,往後退了幾步。
“開應急燈!”楚子衡眼看着它後退,又眼看着它被激怒,知道他們已經別無退路,也不管其他,高聲喊道。
有反應快的直接開了燈,只可惜他們太過緊張,除了少數幾人能對準黑色異獸外,好幾個人手上的燈到處亂晃,甚至有些打到了洞穴的牆壁上。
這攻擊卻又攻擊到實處的舉動徹底把那只黑色異獸激怒了,它知道這群人中帶頭的是誰,只要把他殺死……
“蒼茫!”驟然而來的強光也晃花了楚子衡的眼睛,讓他沒能第一時間看清黑色異獸的行動。
他只聽得耳邊一聲呼喊,然後自己被人一撲,直接撞到了石壁上。
他心下一懵,強迫自己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畫眉化成白光的一瞬間。
這一變故來得太快,拿着應急燈的人下意識地把燈往原來楚子衡的方向照,不曾想歪打正着,正好聚集到了那黑色異獸的身上。
強烈的光線逼得它退出了洞穴,衆人還想把光線聚焦,洞穴裏又傳來另一道聲音:“不要對準它,對準洞穴口的地面,劃出一道光牆。”
這回說話的是風雲火,他一邊說一邊上前,把楚子衡往洞穴裏扯,确認他沒事了,方才松開手:“你是隊長,人死不能複生,你……”
風雲火這話說到一半,自己也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他恐怕是在場衆人裏最清楚楚子衡心情的了,因為他的一個隊友,也是為了救他才被異獸……
他知道理智上來說,只有楚子衡清醒才可能想出辦法,可事實上,這種情況下楚子衡怎麽可能那麽快就冷靜下來?
事實也确實如他所想,楚子衡的大腦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自己之前站着的地方,什麽想法都沒了,唯一想起的就是白天的時候,畫眉跟他說,雖然在游戲裏很辛苦,但這幾個月是他出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
說話的時候畫眉滿臉仰慕地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一生中最光明的希望一樣。
可是現在畫眉消失了,為了救他,消失了。
“還有多少人的應急燈有電量。”接連兩個玩家的消失讓洞穴裏一片死寂,十分鐘後,楚子衡才沙啞着嗓音第一個開了口。
陸陸續續有玩家回過了神,看了自己的應急燈後就把數據報了出來,又是一分鐘,楚子衡才算完之前自己眨眼間就能算出的數據,重新開了口:“要防備它過來,我們一次至少要六個應急燈的光,我們的燈的剩餘電量,只夠用六個小時……”
楚子衡說完這句又停頓了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麽:“然後我們現在離天亮,還有九個小時……”
☆、聯盟上将
游戲之外,所有關注着末日計劃的人都看到了畫眉消失的那一幕。
看到之前他們或是在讨論黑色異獸該怎麽對付,或是在思考他們能不能扛到天亮,或是在嘲笑他們應急燈都沒個準頭,可是看到之後,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來。
因為畫眉給他們的印象太深了。
作為第一個主動出擊捕殺異獸的隊伍,民衆對楚子衡四人的關注自然會比其他人多,尤其是楚子衡、火色鳶尾和畫眉三人,一個是嚴洛的伴侶、一個是明豔動人的姑娘、一個是模樣精致的少年,精神能力又非常強,怎麽看都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可是他死了,為了救他的隊長。
對于聯盟中絕大部分的高潛能人群來說,他們看不起星際廢人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覺得對方什麽都沒付出。
軍人絕大部分都是高潛能人群,捕殺異獸的也是高潛能人群,工作的也是高潛能人群。
在他們眼裏,星際廢人所謂的不甘只不過是矯情而已,聯盟法案還增加了對他們的保護呢,他們肖想那麽多,貪不貪心啊?
但事實證明,他們可以捕殺異獸,他們也可以為朋友舍生忘死。
他們和自己是一樣的,或者說他們本來是可以和自己一樣的。
但民衆再怎麽為畫眉的事情惋惜,也不過是惋惜而已,畢竟他們只是旁觀了這一切的外人。
真正會為此悲痛的是朋友,還有……家人。
會議場內,從未失态過的赫圖第一次失态地站了起來。
他怔怔地看着化為一道白光消失的人,所有的思緒都停在前一刻,仿佛再也不會動一下。
從畫眉出生開始,他就沒有誇獎過對方,也沒有對畫眉笑過。他自始至終都覺得孩子應該嚴加管教,因為他對他的下屬就是這樣的
畫眉的性子越來越謹小慎微,他不滿,卻只以為那是畫眉的本性,直到剛才,他看到畫眉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消失的那一剎那臉上甚至帶着笑,他才意識到,或許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畫眉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性子,不該為了一個游戲,就能豁出自己的命。
能做出這個決定的人,要麽是尋求刺激自信滿滿的人,要麽……是孤注一擲別無退路的人。
所有星際廢人都是後者,畫眉也是,而且也許是當中家庭條件最好的。
“赫圖……你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孩子想要什麽,”嚴洛離開的時候,把畫眉的身份轉告了白齊飛,因此後者是在場衆人裏,唯一一個明白赫圖為什麽失态至此的,“那是你現在還沒有成年的兒子,不是你的下屬。”
白齊飛這話一出,韋恩瞳孔皺縮,終于明白了這人為什麽摻和進來和自己唱反調。
他看着臉色慘白的赫圖,又想到之前離開的嚴洛,垂下眼簾,掩飾住了自己的慌亂與陰狠。
事已至此,就算對上兩大集團軍,他也別無選擇了,只要他們都死了……
畫眉的身份,會議場裏的人知道,嚴洛知道,但洞穴裏的衆人并不知道。
他們只是根據楚子衡說的,機械性地用應急燈照在洞穴口。
那只黑色異獸一直沒走,應急燈的光也一直沒關。
随着時間的推移,楚子衡也從最開始的怔愣,變成了如今的思慮如常。
如果不是他的臉色依然發白,恐怕其他人都會懷疑之前發生的事情是自己的幻覺。
“那只黑色異獸之所以不走,恐怕是我們忘記了一些事。”楚子衡恢複思維能力之後,開口就是這麽一句。
火色鳶尾有些茫然地看過來,楚子衡按住她的肩膀拍了拍,火色鳶尾才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把眼淚擦了擦。
風雲火本來覺得他太過冷血無情,可看到這一幕,倒是明白了什麽。
他是他們小隊的隊長,也是這群人的隊長,為了他們這些還活着的人,他沒有別的選擇。
楚子衡沒有管他想了什麽,他強迫自己把所有思緒都放在黑色異獸身上,不然他懷疑自己大腦又要空白了:“随着時間的推移,游戲裏的異獸會被強化。就像之前那些普通異獸,第一天遇到和昨天遇到,實力并不是一回事。”
楚子衡也是把自己逼迫到極致才意識到這一點,而且也許是因為那內鬼做了手腳,黑色異獸的強化速度比其他異獸快得多。
因此哪怕他們熬到了明天,也熬不過下一個夜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不如放棄?”一個高潛能玩家有點生氣了。
楚子衡看着他這個模樣,也沒有被質疑的激怒。
他深深地看了火色鳶尾和第一神廚一眼,又回頭看了眼洞穴裏哪怕睡着也緊皺着眉頭的玩家們:“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天不能把它殺死,明天恐怕就更沒機會了。”
“殺死?”北風亂吹困得有點迷糊,聽到這句,整個人都呆住了,“蒼茫,你在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現在有心情開玩笑嗎?”楚子衡啞着聲音反問道。
北風亂吹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楚子衡看着他,又看了看其他同樣迷茫的玩家,随後把視線轉移到了外面那只黑色異獸身上:“殺死一個玩家後,它會有一瞬間的停頓,那個時候,集中所有人的攻擊,也許可以成功。”
風雲火聽他這麽說,又看他往回看,下意識地想擋住自己的隊友:“誰去?”
“我去,”楚子衡沒有計較他的舉動,只是非常平靜地說道,“我提出來的,自然是我去。”
他這話說完,周圍沒有睡的玩家都愣住了。
楚子衡低頭看了眼火色鳶尾扯住自己衣服的手,對上她的雙眼,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容:“之後指揮權移交給風雲火。鳶尾,你的攻擊力最強,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它的智商高,精神攻擊應該也……”
“我不同意!”誰知火色鳶尾根本不想聽他說這個,直接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只是她這态度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帶着哭腔的聲音:“蒼茫,畫眉已經……你不能、不能……”
“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楚子衡嘆了口氣,然後出神地看着外面那只黑色異獸,“我們必須得有人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為自己讨個公道。”
楚子衡說完,也沒再安慰她,而是回過頭,和風雲火等人讨論接下來的部署。
也許是做了決定,楚子衡現在的心态很平靜,平靜到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剛才說的和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件事。
可不管他們多麽迷茫,時間都一分一秒地過去,楚子衡也很快完善了計劃。
陸陸續續有玩家醒了過來,他們聽着楚子衡的計劃,先是有些茫然,很快睜大了眼,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火色鳶尾一咬牙,甚至想替楚子衡當這個誘餌,直接被他否決了。
當什麽誘餌,她是最強的戰鬥力好嗎?
六個小時很快過去,熄了的應急燈再也沒有被補上。
那只黑色異獸似乎發現了這一點,借着夜色,重新往洞口靠近。
楚子衡看着它,腦海中想起了很多事。
自己被一個人塞到飛行器的事,畫眉替自己死的事,還有……自己答應嚴洛要回去的事。
那個時候他以為事情很快就結束了,他們走完最後一個地圖就能作為星際廢人并不是沒有用的證據。
可誰知……那張網在他們進入游戲前,就已經鋪好了,只等着他們自投羅網。
幸好嚴洛沒進來,只要他還在,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會白死。
想着想着倒數第四支應急燈的光芒也随之熄滅,楚子衡沒有再想,而是全神貫注地盯着黑色異獸,準備往外走。
但他腳步還沒邁出,外面就突然響起了腳步聲,人的腳步聲。
楚子衡想喊那人跑,可是他神經繃得太緊,連帶着喉嚨也瞬間失聲。
他又想直接沖出去,誰知外面似乎預料到他的舉動一般,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別動,你們都留在洞穴裏。”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等那聲音的主人的靠近,他們才發現,自己哪裏是似乎聽過啊,自己就是聽過啊!
“嚴、嚴上将!”好幾個人突然喊出了聲,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也有了生機。
就連火色鳶尾的臉上也浮現出喜色,猛地拉住了楚子衡:“嚴上将來了!蒼茫,你不用……不用……”
“你們進去吧,我會處理的。”因為數據導入的問題,嚴洛的模樣并沒有被修改過,而是他本來那張臉。
所有人看到那張臉都有了莫大的信心,只有楚子衡看着他,眼中的神色複雜得讓人看不透。
“上将,”楚子衡突然出聲喊道,“如果你在游戲裏出事的話……”
“那就陪你們一起死。”嚴洛背對着他們,輕輕松松地說了這麽一句。
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可還沒反應過來,嚴洛就已經握緊手上的刀沖了上去。
那黑色異獸被有人膽敢挑戰他的舉動觸怒了,也不管洞穴裏那群讨厭的小蝼蟻,揮起前肢就準備把這個膽大的小蟲子打死。
但它的速度快,嚴洛的速度卻也不慢。
衆人看到嚴洛與黑色異獸戰到一起,刀與黑色異獸身上的外殼接觸,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
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和異□□手過,知道異獸到底多難對付,更別提這神出鬼沒的黑色異獸,因此看得簡直是目瞪口呆。
只是他們覺得嚴洛對戰得輕松,卻不知道他們聽到每一下碰撞聲的時候,嚴洛身上都會多出一道傷口。
但是嚴洛能忍。
只要傷不是在致命要害,他就不會像普通人一樣愣住,然後被異獸找到破綻,這是軍人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也是之前要出動軍人才能對付黑色異獸的原因。
因為對他們來說黑色異獸彪悍的戰績并不存在,所以他們不會被恐慌吓住,也不怕死。
不會被恐慌吓住就不會逃,對付這種異獸,一旦逃跑就意味着死。
而他們只有不怕死,才能駁得一線生機。
可盡管如此,黑色異獸的捕殺難度也是普通的異獸的十倍,尤其是經過游戲自動強化的黑色異獸,如果嚴洛不是聯盟唯二的潛能S+的軍人,恐怕現在已經喪命在黑色異獸的前肢下。
不過……
不管他什麽想法,不管他現在身體有多麽的傷痕累累,他都沒有流露出絲毫。外人看不出,黑色異獸也看不出。
它能聞到鮮血,卻感覺不到嚴洛氣力的流失,甚至随着時間的推進,嚴洛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強。
它怕了。
如今已經過去半個小時,黑色異獸的速度确實快,但嚴洛也依然勉強跟得上,加上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他們表面上還是戰了個不分上下。
黑色異獸不知道嚴洛的傷勢比自己重得多,也不知道自己再堅持一會嚴洛就再無還手之力,它只知道自從有神智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所以它開始恐懼。
它環顧了四周一眼,開始謀劃着逃跑。等嚴洛又一刀砍中它下肢的時候,它終于下定決心,厲嘯一聲,轉身就想跑。
但它之所以能護住要害,不被嚴洛把握住機會,是因為它正面攻擊力強,這正面攻擊力一撤,它的破綻就露出來了。
嚴洛靠着悍不畏死支撐到現在等的就是這一瞬間,見它撤去攻擊,當即一刀攔住它的退路,然後另一只手握緊匕首,狠狠插進了它的腹部。
黑色異獸被劇烈的痛楚逼得發了瘋,猛地一下撞擊就把嚴洛撞出了幾米,摔到了地上。
但已經沒有用了。
它沒有手,自然沒辦法拔出腹部的匕首,只能抽搐着任由血液流幹,然後徹底沒了聲響。
嚴洛側躺在地上,看着那黑色異獸倒下,終于笑了起來。
他贏了。
可是笑完他卻意識和視線都有些模糊,隐約聽到有人跑動着靠近,他也不知道是誰,只是沙啞着聲音提醒了一句:“還有第二只……黑色異獸……”
他這話說完,整個人就陷入了休克當中。
靠近的那個人抖着手想把他抱起來,可真的抱起來後,他的大腦卻一片空白,甚至記不清剛才對方到底說了什麽。
因為他摸到了一手的血,從嚴洛身上流出來的,沾了他一手的鮮血。
☆、最終戰(上)
最終還是風雲火反應得快,連忙上前幫忙把嚴洛扶進了洞穴。
等到了洞穴他才知曉為什麽楚子衡會愣住,因為嚴洛身上的傷,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
他看了看楚子衡。
就算是這樣,楚子衡這失魂落魄的樣子未免也太不正常了,就和之前畫眉消失的時候差不多,甚至更……茫然無措一點。
“蒼茫、蒼茫?”火色鳶尾可不像風雲火心裏的彎彎繞繞那麽多,她看楚子衡這模樣,擔憂地推了推他,“怎麽了?雖然嚴上将受了傷,可是他沒有消失,就說明傷勢不重,只要再等幾天,我們就能……”
“還有第二只黑色異獸,”楚子衡突然開了口,“上将說,還有第二只黑色異獸。”
這話一出,所有慶幸的放松的人的表情都停在了那裏,仿佛啞劇瞬間中止一般。
楚子衡卻沒有擡頭看他們,也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強行壓抑自己顫抖的雙手,咬着牙從虛拟背包中取出的繃帶等物品給嚴洛包紮止血。
這回不僅僅是風雲火,好幾個回過神來的玩家都覺得楚子衡的情緒不太對。
不過還不等他們細想,嚴洛就從短暫的休克中醒了過來,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上将,外面的情況……”嚴洛這一身血的情況到底太駭人,就算很多人想問,還是克制了住,互看了一眼,只讓其中一個就讀于第一軍事學院的玩家上前問了問題。
嚴洛下意識地就想坐起來,然後扯到腰上的傷口,輕嘶了一聲,冷汗瞬間落了下來。他又擡頭看到楚子衡那毫無血色的臉,動作微頓,最後還是停止了折騰。
“有人惡意攻擊《末日》的服務器,切斷了數據的傳輸,所以新的人沒辦法進來,進來的人在時限到達前也沒辦法出去。”
“那……那你……”
“第二地圖通關的玩家理論上不屬于新數據,所以他們檢修之後,找到了破解點,把我投放了進來,”嚴洛說着,想起自己休克前說的話,沒等他們再問,繼續說道,“按照懷特原本的設計,第三地圖有兩只強大的異獸,在第二十一天現身。因為數據被篡改,現在這兩只都變成了……”
嚴洛前面說得異常流暢,可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臉色卻驀然一白,話語也跟着停住,變成了身體微微顫抖和額頭的冷汗。
衆人一愣,繼而臉色一白。
他們以為嚴洛醒過來是因為他身上的血不是他的……
可如果他的傷那麽重,他為什麽沒有化成白光?而且剛才怎麽感覺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他們卻不知道,游戲裏記錄了每個人的疼痛阈值,也不知道嚴洛避開了要害;他們更不知道,嚴洛作為高級将領,只要沒昏死,就要沒事人一樣地出來穩定軍心。
如果不是痛楚實在太厲害,恐怕等他說完後,其他玩家都發現不了異常。
而如果他身上的傷真的那麽嚴重的話……
“第二只黑色異獸怎麽辦?”有人惶惶然了起來。
他們剛才不慌,是因為他們以為嚴洛肯定有餘力對付那第二只黑色異獸,可現在看嚴洛的傷勢,別說對付黑色異獸了,可能連站起來都成問題。
楚子衡沒聽到他們嗡嗡嗡的讨論聲,他只是認認真真地給嚴洛擦冷汗,認真到火色鳶尾都有些毛骨悚然,回頭看了第一神廚一眼。
這怎麽回事啊?
不過她不敢問,之前畫眉出事的時候她不敢多問,現在她也不敢多問,她總覺得自己一把楚子衡從他給他自己的世界裏出來,他就會崩潰。
可是不應該啊,嚴洛再怎麽救了他們,他和楚子衡也是陌生……
火色鳶尾想到這裏,突然頓住了。
最開始嚴洛出聲的時候,她确實覺得那個聲音有點耳熟,但不是嚴洛的耳熟,是……
“塞北江南?”火色鳶尾以為自己在想,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問出了聲。
別看洞穴裏不少人在議論,可他們的聲音并不高,多是輕聲耳語,因此火色鳶尾這話一出,大部分人都聽到了。
有人和嚴洛之前的話聯系起來,徹底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他們不會有援軍了,嚴洛能進來不是因為他頂替了其他玩家的身份,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有進來的資格。
只是他們再怎麽惶惶不安,比起嚴洛出現前,都平靜了許多。
火色鳶尾看不懂緣由,第一神廚也看不懂,能看懂的那個人正表情平和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像平時一樣,可他的眼神是空的。
也不知黑暗又持續了多久,天色慢慢亮了起來。
他們看着陽光,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正午的時候,嚴洛終于從昏昏沉沉的狀态中清醒。
他睜開眼,觸目所及是臉色比昨天更白了幾分的楚子衡,不過對方看到自己清醒過來,也沒有維持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而是努力扯了下嘴角,試圖笑出來,可惜沒有。
也許是傷重,也許是楚子衡的表情太過相似,嚴洛看着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住在他隔壁洞穴的大叔用身體擋住洞口,把他藏好的時候他的心情。
那個時候他就在自己面前,被異獸一下一下地用前肢刺入要害,然後他跟自己說……
“活下去。”
“對不起。”嚴洛沙啞着嗓音,迷迷糊糊地說了這麽一句。
等他說完看到楚子衡那被悲傷填滿的雙眼時,又恍惚着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楚子衡看他這模樣,感覺心髒越來越疼。
疼得讓他險些說不出聲,又疼得把他的魂魄,慢慢拉回到了身體裏,讓他感覺自己還活着。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楚子衡極輕地說道,“交給我吧,我會解決的。”
楚子衡說完,喊了第一神廚過來,讓他幫忙照顧嚴洛。
後者想喊住他,跟他說不全是他想的那樣,可惜楚子衡走的太快,他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