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喬澤不得不跟着下樓。

路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路寶也滴溜溜地搖着尾巴,很歡快地在她身側蹦跶着。

喬澤也不叫停她。

他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走了約十分鐘後,路渺終于停下了腳步。

她回頭看他,隔着一小段距離。

“你應該是那種很聰明很牛逼的人吧?”她問。

喬澤挑了挑眉,看着她不語。

“你看。”路渺指了指路寶,“聰明如你,還不是被我牽着鼻子,乖乖跟我走了?”

喬澤:“……”

“我和你認識不深,但我很快知道了你的弱點,也清楚我的優勢。所以我能輕易說服你,你甚至對我沒有一絲防備。”路渺朝他走近,在他面前站定,“我反應能力或許是真的沒有你們好,但也不代表我就一無是處。緝毒工作也不是非得端着槍和毒販子硬碰硬才叫緝毒,提供情報也是一種方式。”

“我懂偵查,會驗毒,心思細膩,謹慎,我上不了前線,我可以去做卧底。”

喬澤想也沒想:“不行。”

“為什麽?”

“你一女孩子做什麽卧底。”

“你歧視女性。”

“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喬澤看着她,問。

路渺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每天游走在生死邊緣,精神和身體可能得遭受雙重摧殘,甚至可能被逼性¥交易和吸¥毒,每一個可能性她都設想得到,甚至還有更多她想不到的危險潛藏着。

“我想要這個工作。”路渺說,“任何結果我都能承受。”

“而且我知道怎麽保護自己。我也絕對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拖累。”

“我是通過警校審核才進入警校學習的,也是經過劉副他們考核才進入警隊的,而且我是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這說明我的能力是有被認可的。那天只是一個突發狀況,可能只是一個意外,你不能因為一次意外就徹底否定了我。”路渺說着時又忍不住仰頭看他,眼裏已經明顯帶着哀求了。

“那不叫意外。”喬澤看着她,一字一句,“從你本能護着那條狗開始我就知道不是意外。”

路渺沒了話說,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他:“是不是只要我能證明,我有足夠的能力勝任這份工作,我就可以回去?”

喬澤:“當然。”

“不許反悔。”路渺當下抓了他話頭,指着他,只差沒上去和他擊掌起誓。

“你要反悔了我就對路寶下手。”

喬澤勾了勾唇,也沒說話。

路渺當他是默許了,蹲下身摸路寶腦袋,讓它跟喬澤回去。

她也不是真要把路寶帶走,不過想借路寶向他證明,她別的方面的能力也是有的,沒想着平時很聽她話的路寶這次沒聽她說,只是“嗷嗷”地吠着,賴着她不肯走了。

喬澤挑着眉看她,也不說話。

路渺一下子有些騎虎難下,人當下窘迫起來了。

“要不我先帶它去溜達一圈,一會兒再給你送回去?”路渺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剛才和它說帶它去玩又沒去,它鬧脾氣了。”

喬澤也沒為難她:“勸不回來,你自己看着辦。”

路渺帶着路寶在周邊公園遛了圈,它還是要跟着她。

她也不知道它怎麽就非跟着她不放了,它的主人也不至于虐待它才是。

她一時半會勸不走它,自己又困又累,昨晚一晚上沒睡,實在困得不行了,幹脆先帶它回她住的地方。

她住的小旅館也就在這附近,十多分鐘的腳程。

回去時路渺擔心路寶被旅館老板娘攔了下來,帶着它繞過屋後,偷偷把它從窗口放進屋裏,這才從前門開門進。

屋裏依然彌漫着股腐臭味。

她剛打開門便見路寶正使勁扒着床底,一直在吠,看着很狂躁,和剛才的溫順截然相反。

路渺心下詫異。

“怎麽了?”她在路寶面前蹲了下來,往床底下看了眼,裏面填滿了東西,什麽也看不到。

路寶沒回應,只是狂躁地以着爪子狂扒着床底塞着的麻袋。

路渺看了它一眼,當下站起身,将床上的被褥全收走,掀開了床板,濃濃的惡臭當下湧來。

路渺往地上看了眼,驚得手中床板“碰”一聲砸落在床架上,手捂着嘴轉身狂吐起來,路寶沖她“吠”了聲,“蹭”一下就從窗戶跳了出去,路渺攔都攔不住。

屋內的巨響驚動了前臺的老板娘,也在這時急急地推門進來:“怎麽了?”

路渺捂着嘴站起身,冷着臉:“在門口看着,不許任何人進出。”

當下掏出手機,給劉副打電話:“劉副,文金路惠檸旅館,103,有命案。”

派出所警察沒到,路寶已帶着喬澤先到了。

路寶幾乎是一路狂奔進來,它回去找了喬澤,一直沖他狂吠。

喬澤直覺路渺出事了,一路跟着路寶沖了進來。

路渺就守在門口,蒼白着一張臉。

喬澤一進屋就聞到了濃濃的腐臭味,還未來得及問,路渺已虛弱地道:“床底下……有屍體。”

喬澤面色一肅,扭頭轉向門外已經吓呆的老板娘:“封鎖現場,任何人不準出入。”

而後轉向路寶:“路寶,門口守着。”

路寶很快跑了出去。

喬澤掃了眼屋子:“你昨晚就住這兒。”

他一提醒,路渺捂着嘴轉身又想吐。

喬澤拍着她背:“受不了就先出去。”

“我沒事。”

路渺拍着胸口站起身,她沒忘記自己還是個警察,盡管她學的不是刑偵,但以後總免不了面對死人的時候。

警察很快到來,當下拉起了警戒線封鎖了現場。

床底下的屍體已經高度腐爛,辨不出面容,只能從衣服裏依稀辨得出是個男人。

死亡時間起碼五天以上了。

小家庭式的便宜旅館,平時也沒派人打掃,旅客入住只需前臺報個名字就行,離開時甚至不用辦離店手續。

路渺腿也有些軟,想到昨晚她就在屍體上睡了一晚上她胃就一陣翻滾。

喬澤和其他警察一起勘查了現場,事後陪她去派出所錄了個口供,等錄完口供時已是晚上,喬澤還在忙。

路渺一個人先出來了,拖着個行李箱,站在街頭,看着車水馬龍,她突然不知道該去哪兒。

經過這個事,她對小旅館都有了心理陰影。

她想給徐迦沿打電話,她小時候的哥哥。

她十歲時他回來看過她,之後便一直保持着若有似無的聯系,但聯系不多,關系疏淡到她不敢給他打電話求助,但他又确實她現在唯一能求助的人。

猶豫許久,路渺還是遲疑着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哥……”她低低叫了他一聲,還是小時候的稱呼,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改過來。

“怎麽了?”電話那頭的徐迦沿嗓音溫和,與小時候他對她的冷淡截然不同。

自從他當初突然回去看她後,路渺就察覺到他對她态度的轉變。

大概因為她被抱養過來時他已是個有自我意識的孩童,獨生子了那麽多年,對于她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妹妹總帶着幾分敵意,她在徐家的那幾年,他對她并不算好,雖不至于打罵她,但嫌棄還是有的。

徐氏夫婦對她的不喜歡多少也有些徐迦沿的關系,再怎麽樣,對他們來說,自己生的才是寶。

路渺也不知道徐迦沿為什麽突然就對她态度變好了,可能是長大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當初扔下她時,她抓着他的手求他帶她回去觸動了他。

他第一次來看她時已經是個15歲的大男孩,還帶着些小腼腆,一直低低地和她說着“對不起”。

他回去後會陸陸續續給她寄一些東西,文具啊筆啊之類的。

她的第一部手機是徐迦沿送的,也是他給她交的話費,但她沒敢用。

她已經不是徐家的小孩了,她不敢用徐家的東西。

路渺是高考後自己掙錢買了自己的手機和徐迦沿的聯系才漸漸多了起來的,但頻率不高,一個月一兩次電話,寒暑假回來一起見個面吃個飯。

這幾年他很寵她,會時不時給她打生活費和買禮物,但她一毛錢沒敢花,全原封不動地存在卡裏沒動。

她賬戶上已經有一筆數額不小的錢,但她自己掙的,就只有兩千塊。

她能心安理得花的,也就這兩千。

她給徐迦沿打電話時徐迦沿還在公司,這似乎還是她第二次給他打電話。

這麽多年,她只主動給他打過兩次電話,第一次是因為路小成,第二次,是現在。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了,她不會給他打電話。

“發生什麽事了?”他溫聲問。

“今晚……我能不能去你那兒借住一晚上?”遲疑着,路渺還是問出了口,她實在不敢再一個人住旅館。

“當然。”徐迦沿當下關了電腦,站起身,“你現在哪兒,我去接你。”

路渺報了地址。

她剛挂完電話沒一會兒喬澤就帶着路寶出來了,站在派出所門口,四下掃了圈便看到了站在不遠的她,拖着個行李箱站在路口,孤零零的。

他朝她走了過去:“你不會還想繼續找那些連門窗都沒鎖的便宜旅館窩着吧?”

路渺抿了抿唇:“沒有。”

又扭過頭問他:“你怎麽還沒走啊?”

喬澤瞥了眼那只又默默滾去她腳邊的蠢狗。

路渺:“……”

喬澤擡腕看了眼表:“我那邊還有個空房,你今晚就在那湊合一晚吧。”

順手拉過了她行李箱。

路渺急急壓住:“不用了,我哥一會兒來接我,謝謝你。”

“你哥?”

他記得她只有姐姐。

汽車鳴笛聲恰在這時從路口傳來,伴着雙閃。

喬澤循着光亮擡頭,路口正停了輛法拉利,一個穿着西裝的高大男人正從車上下來,沖這邊喊了聲:“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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