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為上,臣為下14”(2)
學校裏讀書就好了”為結尾,結束了他第一天上學的感想。
吳陽并沒有注意到陳文明陡然結束的話題,他斜躺在沙發上,摸出手機,在那兒和飛信好友語聊。
陳文明忽然有一點沮喪,只是下一刻,這點兒沮喪立刻跑得無影無蹤。
南桑拍了拍他的肩,語氣溫和,“加油。”
頓時,陳文明的小世界裏一朵朵煙花絢爛,一種被重視被肯定的感覺,像一股暖流湧往四肢百骸。這股暖流,使他內心深處的念頭愈發強烈:不要讓南哥失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
他的內心躁動不已,他想要一下子看完所有書籍,學完所有知識,但他表現出來的,僅僅是重重地點頭,堅定有力地應了一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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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畫風有毒04
他畫風有毒-04
“诶,王同學,剛才教授講的我沒聽懂,你能幫我再講講嗎?”陳文明翻開書,粗大的手指指着某一段文字,愁眉苦臉地提出自己的問題,“這裏說戰争和沖突是政治不可避免的産物,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各個國家不能好好地一起做朋友?”
等到程文明的視線,從書頁上離開,轉而看向同學時,卻發現這個同學已經收拾完了東西,準備離開,完全無視他的問題的模樣。
陳文明以為對方沒有聽到剛才自己的話,便傻傻地準備再複述一遍,“戰争和……”
“你口音太重。我聽不懂。自己去問教授。”陳文明剛說了三個字,對方就冷冷地打斷了他,然後徑直離開。
陳文明愣愣地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顯得有幾分無措。他垂下了腦袋,像一條大型犬。他緊緊按着食指指關節,指尖有些泛白。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同學們奇怪的态度。
在路上碰見了三四個同學,原本他們有說有笑的,他向他們打招呼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然後像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一樣。
一次兩次,可以說是沒注意到。
一個人兩個人,也可以說是不喜歡他。
那麽,如果是每一次,班上的每一個人呢?
這是孤立。
陳文明被孤立了。
原因?
到處都是原因。
他那一口口音濃重的普通話,和名牌衣服完全不相稱的土氣,不明不白的特殊學生證……這都是顯而易見的原因。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陳文明得到了和他身份不對等的東西。
他們寒窗苦讀,他們十年拼搏,他們考上了U大。
陳文明呢?看他那樣子,像是一個尖子生嗎?像是千軍萬馬獨木橋過來的嗎?
但是如果陳文明家裏有錢有勢,是一個貴公子,官二代富二代,他們會羨慕,卻不會孤立他。因為在他們的潛意識裏,那樣的人的階級比他們高,有特權。
然而事實卻不是那樣,從陳文明的一系列表現,不難看出,他是個土包子,是個什麽都不懂來自底層的人。而現在,這樣的人沒有付出可歌可泣的努力,就能和他們站在同一所大學,同一間教室,他們怎能不憤懑?
可好歹,畢竟也是頂尖學府的大學生,也是成年人了,比起校園暴力,顯然冷暴力更符合情況。
陳文明并不知道這些深層次的原因,他只知道一個結果,他們也不喜歡他。
也沒什麽大不了,他的前二十年裏,也不讨誰的喜歡。
沒什麽大不了。
陳文明小心翼翼地在書頁上做下标記,輕輕地把書放進書包,然後背着書包沉默地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教室。
進入U大的興奮與喜悅,很快就被冷暴力消磨殆盡。但是,陳文明對知識,對新世界的渴求,是什麽東西都無法阻斷的。
不過,盡管陳文明習慣了獨來獨往,他還是有些沮喪。這股沮喪,不僅僅是因為他自己所遭受的待遇,還因為想象與現實的差距。他想象中的大學,是一個人人好學,互幫互助,博大兼容的地方。只是,當夢想照進現實時,總是讓人格外失落。
陳文明這些天的情緒被南桑所察覺,并且他也大概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麽。既然陳文明沒有說,南桑也不會去幫他。或者說,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最佳時期。
南桑習慣在股價最低的時候買入,在最高峰賣出。他十分精明,總是會下意識地去追求利益最大化。對于陳文明,顯然也是如此。
他要陳文明捐腎一事萬無一失,他要讓陳文明心甘情願。
陳文明這類人,非常簡單。只要好感度到了他們心中的某一個值,他們就會變得無私而慷慨。
這就簡單了。對于南桑來說,這不過是一場另類的投資游戲。在最恰當的時候做應該做的事,這樣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達到那個好感度。
南桑是一個有耐心的獵手,他在等,等着抄底的那一刻。
顯然,今晚就是。
陳文明端着飯碗,表情木木的。以往晚飯的時候,他總會盛一碗冒尖的米飯,然後大口大口地吃,吃得又快又多。明明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他吃飯時他的表情,總是顯得幸福又滿足。往往是南桑吃完一碗放下碗後,他第二碗飯也吃完了。
今天明顯不同。南桑吃完之後,他碗裏的米飯還剩了一半。
南桑放下了筷子,沒有立刻離開餐桌。他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目光平靜地看着陳文明。
在這樣的目光的注視下,陳文明他內心想要傾訴的欲-望噴湧而出,他的眼眶有些發酸。他手裏拿着筷子,埋頭看碗裏的米飯。
他不想讓南桑看見他眼睛裏的酸澀。
“擡起頭,”南桑卻不叫他如願,聲音溫和而平靜,“看着我的眼睛。”
南桑的話溫和,卻有力,讓人不能違背。陳文明緊捏着筷子,慢慢擡起頭。
南桑的目光仿佛真的有一種魔力,讓陳文明鲠在喉的話,傾瀉而出。
“南哥,我…對不起你。這一次的小測,我只得了二十分。”陳文明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滿分一百,班上九十幾的多如牛毛,而他只考了二十。
他想,他辜負了南哥的幫助。
他想,難怪他的同學們不喜歡他。
在拿到分數的時候,陳文明渾身都在發顫。以往他可以不在意班上同學的冷漠,在小鄉村時他也能夠以平常心去對待周圍人的忽視。然而在那一刻,他卻再也無法忽視那些厭惡。
那些沉默,都像是在嘲笑他:看吧,他什麽都不會,他和我們不是一類人。
他茫然不知所措,想要緊緊抓住自己所在乎的。驀然回首,卻發現自己所在乎的在天上高高挂着哩。即便自己跳得像個傻子,也永遠都夠不着。
一種無力感湧上心頭。
更令他不好受的,是他感到他的自我價值,仿佛變成了一片片碎片。
然而這些東西,任南桑再聰明,他都想不到。
乍一聽到陳文明的第一句話的時候,他感到有點好笑。明明都二十歲的人了,為什麽還會因為考了二十分沮喪得像這樣?又不是小學生。
盡管如此,南桑還是完美地扮演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沒有露出半分不該露出的表情。
“他們不喜歡我……是我的錯。”陳文明捂住了自己的臉,“我不該好高骛遠,那些不該我碰的東西,我不應該去奢求。”
陳文明的敘述斷斷續續,整整三十分鐘,他說了一大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說。他的思維邏輯現在一團亂麻,他自己都理不清,別人更難以理清。
“我…配不上。”
幸而,南桑他抓住了關鍵詞。他不需要感同身受,他甚至不需要了解完全。
他越過桌子,來到陳文明身邊。南桑抓住陳文明捂住臉的手,“誰說你配不上?”
南桑掰過陳文明的臉,讓陳文明注視着自己,“你應當,且必須去追求你所期盼的。”
南桑的目光格外有信服力,從那目光中,陳文明仿佛被注入了勇氣與信念。他喃喃道:“南哥……”
南桑笑着,略微壓低了聲音,“在你追尋的路途中,我會給予你所有,你想要的。”此時,他像是周身聖光環繞的神明,又像是引-誘墜入地獄的魔鬼。
我會給予你所有你想要的,然後你會依完全賴我,完全信任我。
哪怕你會因此,而喪失獨立存活的能力。
可是,那又有什麽重要呢?
南桑說給予陳文明所有幫助,那麽陳文明想要獲得幫助,将會輕而易舉。在此情況下,他習慣了不付出代價就收益滿滿,他在心理上會十分依賴和信任提供幫助的人。奉他若神明,完全聽從他的主宰。
與此同時,這種不勞而獲,會讓他逐漸喪失依靠自己去完成目标的能力。那又怎樣?既然陳文明自己都不在乎,那麽其他人怎麽可能會在乎?
若是換了其他人,說不定真的會如同南桑所想的那般。
然而,陳文明不是其他人。
他是陳文明,唯一的陳文明。
陳文明所接受到信息的重點,不是南桑的重點。
他聽見南桑說:“你應當,且必須去追求你所期盼的。”
必須去追求
所期盼的
結合前後,南桑的本意是,在陳文明心裏播下一顆執念,或者說欲-望的種子。他不會想到,種子倒是播下了,只不過那種子是向陽而生。
那天晚上,陳文明躺在床上,他握緊了雙拳,自語道:“對,這點挫折算得了什麽呢?我不能讓南哥失望!”
☆、他畫風有毒05
他畫風有毒-05
黑夜裏,萬籁俱寂,這座城市的人也大多陷入了睡眠之中。然而沙石卻遲遲沒有進入夢鄉。他雙眼閉合,呼吸平穩,胸膛微微起伏,一副熟睡了的模樣。可是,他的大腦卻在高速運轉。
世上很少有純屬偶然的成功,與其奢望天降好事,不如成竹在胸。
這是沙石一直所堅持的。
因此,他贏得天下是必然的結果。
于是,成功捕獲他的小桑樹,将會是注定的結局。
把新劇本稍作調整後,又重新在大腦裏模拟了一遍,
這個世界的原劇本,是一個披着虐殼的甜文。
在千萬人中,陳文明的腎和南明的配型成功。南家找到陳家人,在給了他們一大筆錢之後,陳家人把陳文明交給了南家。由此,陳文明住進了南家,并且陳文明對自己要捐腎一事毫不知情。
由于圈子裏曾出現過捐獻者拿錢跑路的事情,作為寵愛弟弟的哥哥,南大少,想出了一個辦法要讓陳文明心甘情願地捐腎。辦法很簡單,就是刷對方的好感度。
陳文明很單純,當然很快就在南大少的溫暖之下淪陷了。雖然一開始,南大少并沒有想要讓陳文明愛上自己,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是樂見其成的。
陳文明愛上了南大少,然後,經過一兩次小事件後,南大少也發現自己真心喜歡上了陳文明。兩人感情日篤,就在這時,有人告訴陳文明,南大少是為了他弟弟才陪你玩這一場愛情游戲。
聽見真相之後,陳文明悲痛欲絕,跑到南大少辦公室和他面前對峙,這時候南大少恰好不在,只有南明在那裏。南明對哥哥有着超乎尋常的控制欲,他不喜歡陳文明,恨他霸占了自己的哥哥。所以,南明抓住了這個機會。
南明不止告訴陳文明事實的真相,還對此添油加醋。陳文明萬念俱灰,想要一走了之。然而在逃離京城的時候,南大少追了過來。就在兩人“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的時候,一輛失控車輛突然出現,馬上就要撞上他倆。
電光石火之間,南大少舍身救了陳文明。最後誤會解除,happy ending。
當然,即便沒有舍身救美,HE也只是早晚的事。
這次的劇本,想要BE要比上次難太多。在上個世界中,沙石只是抓住了重點,然後做了一些小小改變。
在上次的原劇本裏,皇帝在玄青心中的重量,壓倒了其他一切,因此玄青最後接受了他原本抗拒的愛情。而在反攻略的過程中,沙石僅利用了一些“巧合”,使得那些原本被壓倒的東西,快速發展,最後成功占據主要位置。
而要達到最後的效果,也并不困難。
這一次呢?劇本中的唯一的波折,就是最後需要換腎的真相。就這點兒波折,無論再怎麽做文章,都沒辦法改變最後的結果。
無論再這麽折騰,這件事情都觸及不了事情的核心點。因為對那時的陳文明而言,他已經離不開南大少了。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陳文明都完全依賴于他。
因此,沙石直接舍棄了這個波折。
在沙石的新劇本中,陳文明一開始就是知道的,他在門外都聽見了。他知道自己被父母賣了,他知道南家想要他的腎去救他們的孩子。對于這裏面的交易,陳文明沒有任何怨氣。
南家買他這顆腎的價錢,十分公道,不止可以供他大哥、小妹讀書,還可以給大哥蓋新房,給小妹當嫁妝,到了最後,甚至還可以留些給他爹他媽養老。這筆錢,買他的腎,實在是綽綽有餘。
而他和家裏呢?從此以後,他也和陳家兩清。他們把他生下來,養了他二十年,他欠他們。而現在,他還清了。
舍棄了原有的波折,那麽必然要增加其他的波折。
對于接下來沙石要做什麽,機械音的主人也是頗為好奇。
機械音恰巧在沙石結束模拟之後出現,對于這出現的機械音,沙石并沒有像之前那般不理不睬,從他的回答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我以為你猜得到。】
沙石的語氣意味深長。
機械音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為你不會戳破的。】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夜裏靜悄悄的。
☆、他畫風有毒06
他畫風有毒-06
陳文明在年級裏很出名。
說起“陳文明”這三個字,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人是誰。如果一提到,“那個一下課就沖到教授旁邊的大傻子”,那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陳文明總是早早地來到教室,占據離教授最近的第一排。距離近,他腿又長,每次下課,他總是第一個跑到教授跟前的。
他第一次這麽做的時候,那個年近六十的教授還吓了一跳。啧,一轉身,前面突然出現個大個子,能不被吓着嗎?
老教授倒也沒生氣,反而小小地開了個玩笑。開完玩笑後,老教授問他,你跑這麽快,是有哪些問題沒弄懂啊。
陳文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蜜色的臉上露出些許羞赧,他的語氣遲疑,眼睛卻在閃閃發光。他說,全…全部。
在這一往一來的時間裏,也有好些學生圍了上來。他們聽到陳文明那口口音濃重的普通話,說出“全部”的時候,頓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教授也笑了。
不過,老教授的笑聲裏不帶有任何嘲諷的意味。教授笑着說,“今天的課程是有點兒難,你先在邊兒上聽一會兒,這兒完事兒後我幫你捋一捋。”
每次下課後,都有幾個學生會問教授問題。陳文明的問題多,為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教授的意思是等其他人的小問題問完之後,再解決陳文明的問題。
原本教授說完後,陳文明應該站在邊上,把位置讓給其他同學。可他沒有離開,教授看向他,問他還有什麽事兒,他臉頰漲得通紅,“不…不只是這節課的內容,是…是從開學到現在的全部。”
全都安靜了下來,下一刻,周圍的學生都捂住了嘴,時而發出竊笑。
這一次,教授沒有笑。
老教授今年五十九,早過了知天命的時候。教授不年輕了,眼睛卻沒有花。老教授在業內威望深重,不同于他慈祥和藹的外表,他在研究領域上分外尖銳。他總是用最鋒利的語言,最冷峻的目光去剖析他的研究課題。
而現在,老教授也正是用這樣銳利的視線看着陳文明。
明明是個大個子,現在看起來卻有種可憐巴巴的味道。
盡管窘迫,陳文明卻沒有半點退縮和遲疑。知恥而後勇,他知道說出來之後,他的同學,他的老師會對他報以不一樣的目光。但他仍然大膽地說出來了。
老教授的目光如電,他正是用這樣的目光來分析。他看見了,看見陳文明眼睛裏的東西,是對知識的渴求。不是為了GPA,不是為了好看的分數,是純粹的,對于知識本身的追求。
他對陳文明有印象。他站在講臺上,向下一掃,所有學生都觀察得清清楚楚。陳文明,是最認真的那一個。他見過不少認真學習的孩子,把陳文明放到其中,不起眼。
真正讓他注意到陳文明的,不只是認真,而是和認真程度不成正比的回報。那孩子是班上最認真的,但是學到的東西是最少的。
上一次小測的所有答卷,不是助教批改的,全都是有老教授帶着老花鏡一份一份地改出來的。看見陳文明卷子上歪歪扭扭卻格外認真端正的答案時,老教授取下老花眼鏡,捏了捏鼻梁,長嘆了口氣。
他有心想要幫助這個孩子,卻也深知,有些東西,是得靠自己的。
現在,當他終于看見這孩子身上動勇往直前時,他終于松了口氣。
在老教授看向陳文明的時候,陳文明感到一絲緊張。誠然,他遇到的否定太多了。但是,他仍然期許着肯定。
拇指不停蹭着食指,他的手心裏全是汗水。
他想,教授肯定會批評他的,但是…但是即便教授批評,他也要把那些知識全都吃透!
而其他學生,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老教授是業內大拿,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今天這土包子肯定是把教授氣到了,呵,像這種不明不白地進來的人,早點滾出去比較好!
就在多方揣測中,教授終于有了動作。
教授人也逗,他故作憂愁地嘆了口氣。看見教授嘆氣,陳文明愈發緊張,圍觀者愈發幸災樂禍。而在陳文明緊張的視線中,他又突然露出了略顯調皮的笑容,“哎,那可是項浩大的工程——你可得請我吃飯才行。”
陳文明愣愣地站在這兒,想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明白教授的意思。
他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被擠出了中間的圈子,而教授身邊也圍上了一圈人。
陳文明內心激蕩,嘴角不由自主的咧開,他抱着自己的書包,盡管教授看不見,他仍然不由自主地朝教授鞠躬,口中低聲道:“謝謝您,謝謝您!”
老教授答應幫他補課,就不會食言。并且,無論陳文明問他的問題,有多“蠢”,老教授都不會笑話他,或者随便搪塞。
不止這一科,其他所有課,陳文明都補了回來。其他老師雖然不像老教授那樣好,但也是有問必答。
就這樣,陳文明還是被孤立,他這次是真的一星半點兒都不會在意了。
在知識的星辰大海面前,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他根本不會在意。
僅僅過去了一個月,現在的陳文明和一個月以前的陳文明,看起來不像是一個人。
一個月以前的陳文明,沉默寡言,木讷呆愣。而現在的陳文明,則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像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着周圍的營養。與此同時,他也終于像一個小孩,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周圍的人炫耀他新獲得的知識。
陳文明的這種變化,南桑看在眼裏。
南桑看着陳文明,迅速地成長起來,仿佛擦去了表面塵埃的璞玉,終于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同時,他還看見在這個過程中,陳文明逐漸沾染上浮躁。不是追尋知識時的浮躁,而是在獲取知識後,想要用這些知識證明自己的過程中。
南桑一邊對陳文明打了一個沉不住氣的評價,另一邊,他卻不由自主地,往陳文明身上投注更多目光,而不自知。
☆、他畫風有毒07
他畫風有毒-07
對他很好的老教授,曾拍着陳文明的肩膀,說他變化很大。還說,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年輕人就該這樣,銳意進取。
對此,陳文明只是憨憨地笑笑。在他自己看來,他覺得自己沒什麽變化,他仍然是從前那個陳文明,他從未變過。
可不論怎麽說,所有人都認為,陳文明的變化非常大。不止U大的教授和同學,就連南桑圈子裏的人,都這麽認為。
南桑是圈子裏的中心人物,連帶着陳文明也走進他們的視野。更何況,還有吳陽這個熱衷搞事的人,他們每次聚會的時候,吳陽都會提起陳文明。
提得多了,他們也對陳文明這號人物好奇了起來。
他們第一次見到陳文明那天,恰巧是立冬。雖說日歷本上已經來到了冬天,這溫度卻還停留在夏末,一點也不友好。
今天是周五,陳文明本來是有課的,然而恰逢院裏的那幾個教授出去交流,回不來,課程也就暫時取消。
這時候,期中将近,圖書館爆滿,陳文明也就沒有留在學校,而是待在南家。
盡管陳文明心裏頭清楚,自己和南家在某種程度上,就像書上所說的,是一種平等的契約關系。
可陳文明自己覺得,南哥對他很好,他是世界上第一個對自己這麽好的人。在南桑之前,從來沒有其他人對他說,你應該去追求自己想要擁有的。也從來沒有其他人,在乎他在想什麽,在乎他是什麽。
南桑是第一個。
陳文明是一個淳樸的人,別人對他好一丁點,他就記在了心頭。更何況,這種精神上的鼓勵和支持,對于以前的陳文明看來,簡直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美麗的夢。
所以,這原本應該是冰冷的契約關系,也就變得溫情起來。
南家很大,南家很空。占地面積極大的南家,只住着他和南桑兩人。平時房屋的清潔,以及午飯晚飯,都是由鐘點工來完成。
陳文明注意到,鐘點工做的飯菜,其實并不怎麽合南桑的口味。于是後來,做飯的人成了陳文明。
事實也證明,陳文明的判斷是正确的。由他做菜之後,盤子裏的菜再也沒有出現過浪費的情況了。
平時周一至周五陳文明呆在學校,時間并不富裕,相應的,菜色也就簡單許多。今天既然不用上課,陳文明也就起了好好做一頓的念頭。
他早早地就出了門,一米八的個頭提着個菜籃子去菜市場,夾雜在一群大媽中間,竟然有種莫名的和諧。
十一點過的時候,陳文明才采購回來。他是個節儉的孩子,來回都是坐公交車。這個天,黏膩膩的,他擠在公交車上,被擁擠的人群擠來擠去,都被悶出了一頭的汗水。不止臉上汗津津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擠得皺巴巴。
陳文明回到南家,見到客廳裏那一大群光鮮亮麗的人的時候,就是以這樣一副狼狽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陳文明愣愣地看着他們,他們也彼此交換着眼神。這樣的場景頗為好笑,像是一只笨笨的醜小鴨闖進了屬于天鵝的湖泊。
就在這時,連接客廳和二樓的樓梯間傳來動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那邊,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南桑挺拔的身姿從拐角處出現,然後,一步步地走向他們。
南桑站在樓梯上,俯視着其餘人。陳文明站在門口,仰視着南桑。
南桑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份文件,精英十足,貴氣逼人;陳文明左手提着滿滿一菜籃子,右手抱着一筐雞蛋。
兩人同處一個空間,卻是兩個世界。
在這樣略顯詭異的時刻,南桑擡眼,似是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陳文明的菜籃子,淡淡說道:“水煮魚?”
“啊…!”陳文明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嗯!不止水煮魚,還有宮保雞丁、白砍兔、魚香肉絲……”
在陳文明報菜名的過程中,坐在客廳的那一群人面面相觑,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他們怎麽可能想到有一天,南大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是不是有水煮魚。他們更不可能想到,南大少居然會站在那裏,聽一個人傻小子用極不标準的普通話報菜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壹”愛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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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了_(:з」∠)_
☆、他畫風有毒08
他畫風有毒-08
別說連他們想不到,南桑會有耐心聽人報菜名的一天,就連南桑自己也想不到。不管想不想得到,事實就是如此——對陳文明,南桑有超乎尋常的耐心。
等到陳文明說完要做的菜之後,南桑忽然說,“今天中午不用做飯。”看着陳文明充滿疑惑的小眼神,他又補充了一句,“人多,點外賣。”
聽到這話,所有人又是一陣詫異,都有點懷疑這人究竟是不是南桑本尊,畢竟什麽時候能看見南大少會這麽體貼地給人解釋?
相對于他們所詫異的,陳文明get到的重點卻是不一樣。人多,如果要開火,要做的菜也會很多,要忙活很久。陳文明意識到,南哥是在照顧自己。
對于別人的善意,陳文明總是很敏感。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沖着南桑重重地點頭,“好!”
許是陳文明的笑容過于燦爛,一時間都讓南桑晃了晃神。他鬼使神差地邀請陳文明加入他們的沙龍。
這樣的沙龍不定期舉行,一般是聚在一起閑聊,讨論的範圍很廣,可以從倫敦的音樂劇到中東亂局,天南海北,沒有拘束。他們也會讨論政治,但是不會涉及國內具體世家,或者隐秘信息。
這種談話,類似于一種思想碰撞。
他們各抒己見,犀利辯論。在思想的交彙中,逐漸完善自己的思維,不斷開闊視界。
同時,此類聚會一般都是排外的,外人不可能在沒有推介的情況下,插-入其中。然而,作為聚會的發起人,南桑,在第一次聚會偶然成型之後,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其他人加入其中。
但是今天……
南桑邀請了一個和他們階級相差十萬八千裏的人加入?
這種聚會,不是授課,也不是科普,更不是扶貧。而是同一等級層次的人,在同一個高度的人,彼此交流,互相進步。
所有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換着眼神。
此時的陳文明,全然不知道這個南桑的這份邀請意味着什麽,他沒有意識到加入談話,會對他的思想、格局造成怎樣的碰撞,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會怎樣格格不入。但僅僅憑借着直覺,或者說僅僅因為這是南桑給出的邀請,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就這樣,陳文明不清不楚地成為這個小圈子裏的編外人士,最奇怪的一員。
吳陽看起來仍舊沒心沒肺的模樣,他給陳文明擠了個位置,恰好是在南桑邊上。
陳文明加入沙龍已經有一小時了。這一小時過去後,他仍然雲裏霧裏,滿臉懵懂。他們聊天的內容,他根本聽不懂!
這種聽不懂,和他之前上課時聽不懂是兩回事。上課聽不懂,是理不清邏輯關系。而現在,他壓根兒不知道他們再說什麽。
他們的談話裏,夾雜着許多的外國語。除了聽不懂的外語之外,在中文裏也夾雜着各種各樣複雜的,從來沒有聽過的名詞。
任誰都看得出陳文明臉上的茫然,但是沒有人停下來為他解釋,包括南桑。他們言語交鋒,暢所欲言,徒留下陳文明雲裏霧裏。
在這場沙龍裏,他們讨論的是世界音樂史。或者說,他們是故意選擇這個讓陳文明天插不上話,更聽不懂的話題。
他們就是要讓陳文明清晰地意識到:你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沒有直接拒絕陳文明加入他們,而是選擇用這樣一種方式,讓陳文明自動退出,免得自取其辱。可是,一直到話題結束,他們都沒有在陳文明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怯懦和羞恥。
除了茫然之外,他們看見陳文明眼裏閃着亮光。
那亮光,令人費解。
沙龍結束,吃完午飯,其他人在南家逗留了不多時間後,也就各自離去。熱鬧的客廳裏,最終只剩下南桑和陳文明二人。
南桑看見陳文明一副鬥志昂揚的模樣,心神一動,擡手揉了揉陳文明毛茸茸的頭。手中的觸感很好,像是在摸小狗的頭。
與動作相反的,是南桑冷冷淡淡的嗓音,“在想什麽?”
都說男不摸頭,經過這些時日,可以說南桑是陳文明心中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當南桑摸他頭的時候,陳文明并不生氣。與之相反,當他感受到南桑手的溫度時,他的心狠狠一跳,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奇異的感覺竄上心頭。
聽見南桑的問話,陳文明陡然回過神來,把那種感覺抛之腦後。他小小的眼睛裏充滿着大大的好奇,他問,“剛才他們說的是什麽語言啊?”
看見陳文明的神态,南桑的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英語,他們在讨論世界音樂史。”
“南哥,我想學英語!”陳文明的眼睛閃閃發光。
聽見陳文明的話,南桑并沒有取笑他。你連普通話都還說不标準,就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