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君為上,臣為下14”(6)

,面上無悲也無喜。他低下頭,十分有禮貌地道了一句對不起,然後轉身離開了書房,最後還輕輕地帶上了門。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然。他更沒有多看南桑一眼。

反而是南桑——

南桑交握的雙手是在微微顫抖着,掌心一片冰涼。他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把所有的餘光都放在了陳文明身上,死死地盯住他,盯住陳文明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但凡陳文明臉上有半點兒傷心,有半點兒失魂落魄,南桑都不會成現在這樣。

現在哪樣?

心髒像是被人捏在了手中。

酸澀、憤怒、不敢置信全都湧上心頭。

此刻的南桑,仿佛也分裂成了兩個。一個他,本能地,用最冷漠的聲音說從未開始,談何結束。

越是冷漠,就越是在掩蓋着悲鳴的心。

另一個他,被囚-禁了起來,嘶吼着,宣洩着,懇求着那個一步步離開書房的背影。

當書房裏的那扇門再次合上的時候,仿佛時間也陷入了靜止,南桑的心髒也停止了跳動。一直以來,南桑是克制冷靜的。可是在這一刻,控制的閥門再也無法拘禁所有澎湃着的情緒。

那些情緒嘶吼着,咆哮着。像野獸,也像大浪。

南桑仿佛失去了控制,對自己的控制。他甚至無法思考,無法集中精神。似乎是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讓他煩躁、焦慮不安。

不過,時間靜止的魔法過于珍貴,僅僅維持了這一瞬。在魔法消失的那一刻,南桑也重新關上閥門,把所有情緒壓抑、克制。

僅僅是眨眼之間,南桑竟然已經滿頭大汗。

南桑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口的位置,想要去觸摸什麽。可是,他什麽也觸摸不到。那裏,空蕩蕩的。

是啊,心髒那裏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楊若谷……”吳陽說着說着,擡頭看了南桑一眼。這一眼可不得了,他發現南桑捂着心髒,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你怎麽了?心髒不舒服?”

被吳陽的聲音打斷後,南桑從回憶中掙脫出來,臉上的痛苦也随着主人的情形,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旁的吳陽啧啧稱奇。

“你這……”忽的,吳陽像是想到了什麽,張張嘴,卻欲言又止。

都說旁觀者清,他這覺着吧,發小和那個什麽陳文明之間一定有問題。他有心提醒南桑,卻又怕自己提醒之後,發小反而明悟。

吳陽倒不是看不得發小找到喜歡的人,他只是不想那個人是陳文明。

論身份地位,陳文明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論性格志向,他也看得出陳文明不可能像圈子裏的那些人,甘心做一個小情-兒。

更重要的是,如果南桑真的愛上了陳文明,那南明怎麽辦?

屆時,南桑還舍得讓陳文明捐-腎嗎?

人有偏愛,在吳陽眼裏,和南明相比,陳文明什麽都不是。

“明明的手術是什麽時候?”吳陽錯開話題,把關注點改成南明的手術,也暗暗提醒南桑。

明明?

南桑一怔。

南桑知道吳陽說的明明是誰,和南明親近的人都叫他明明,很親昵的稱呼。可他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陳文明。

有些分神,他…他是怎麽稱呼陳文明的呢?

心髒再次猛然皺縮。

這是南桑今晚的第二次失神。短短十分鐘內,南桑走神了兩次。

吳陽沉下了臉,“ 明明他還在等……”

“我知道。”南桑冷聲打斷了吳陽的話,他的聲音非常平淡,毫無起伏,“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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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君安坐在椅子上,閉目凝神感受內裏的那波情緒。

心髒泛酸,被密密麻麻的刺疼包裹着。血液的流動在加快,心跳聲和平常有異。這是軀幹部分,至于頭部。大腦好似被一層與世隔絕的物質包圍着,神經遲緩,雙目幹澀,脖頸處傳來和哽咽時相似的反應。

這是難過的情緒,這是難過的時候的生理表現。

南洲君細細品味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寒水淼”愛卿的營養液*10~

☆、他畫風有毒25

他畫風有毒-25

今天,是陳文明出國的日子。

那通電話剝奪了他出國交換的名額,然後,陳文明以更加璀璨奪目的方式得以去往麻省理工。

有誰能想到,U大的政治社會學老教授,會和MIT電子電路的大牛是三十年的好友呢?

雖然老教授不知道陳文明和南家的具體的那些彎彎繞繞,但對于陳文明如今的境地還是比較了解。他欣賞這個淳樸踏實肯幹的孩子,他見證了這個孩子從醜小鴨變成白天鵝的過程。

老教授也問過電子系的同僚,他們也對陳文明很欣賞,是幹這一塊的人。學校交流交換項目名單也早已确定下來,無法更改。

命運總是更青睐于努力勤勉的人。又過了一段時間,老教授聽聞米歇爾手底下的實驗室對外招人。米歇爾是麻省理工電子電路系的大牛,他手底下的實驗室是全球一流。老教授向米歇爾推薦了陳文明。

又恰逢米歇爾受邀來U大開講座,由淺入深地簡述一下電子電路。在演講過程中,他随便說了一句目前自己的研究。

講座只有五十分鐘,後面十分鐘是提問環節。

還是老樣子,陳文明搶坐在第一排。他聽的時候非常認真,帶着他的小筆記本,一邊寫一邊做筆記。

當主持人宣布進入提問環節時,他蹭的一下就舉起了手。他腿長手也長,又坐在第一排,米歇爾一下子就看見了他,示意他可以提問。

事實上,在演講的過程中,米歇爾就已經注意到陳文明了。

會場裏将近五百人,從米歇爾的角度看過去,全都是人頭。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注意到了陳文明。

米歇爾戴了老花眼鏡,他大致可以看見陳文明在小本子上記下了密密麻麻的內容,可是看不清具體記了些什麽。今天講的內容,對于本科電子專業的學生來說,并不算多麽超綱。這次的講座更多是偏向于科普的內容。

随便劃過一個念頭,這個小孩也許是其他專業的。

帶着這樣的認知,所以,當米歇爾聽見陳文明的問題時,他手一抖,差點兒把擺在桌上的礦泉水給弄倒了。

因為,他聽見陳文明用十分流利的英語問:是否可以通過改進侵入深紫外光刻機(EUV)的物鏡和偏振光,來突破32nm瓶頸?如果采用的話,可以使用電子束嗎?

米歇爾實驗室目前攻克的難題是如何制造出32nm制程的芯片。芯片的制程越小,所需要的成本也就越低。攻克這個難題的,不止米歇爾的實驗室,還有不少一流實驗室也都收到了那幾家公司的委托。

每一次突破瓶頸,都是一次超越。

從1958年的200nm,到現在沖擊32nm。芯片制程以一個三次方函數的速度發展着。

回到現實,米歇爾被陳文明的提問震撼住了。他發誓,他還沒來得及把腦袋裏的這些想法說給任何人聽!

“你為什麽會想到這樣做?”米歇爾很好奇,同時,他很興奮。他的小眼睛裏閃爍着期待的光,看向陳文明。

陳文明愣了愣,沒想到米歇爾會反問自己,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直覺。所以……可以嗎?”

直覺……

科學需要直覺。

這一次,米歇爾還是沒有回答陳文明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他需要回到實驗室,研究之後才能知道可不可以,所以他笑了起來。

一笑起來,他的小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噢,這個問題的答案目前只有上帝知道。那麽,你願意幫我把答案從上帝那裏偷過來嗎?”

這時候,米歇爾還不知道他的老友向他推薦的人正是陳文明。他想,他要把這個“直覺”的小朋友領到老友面前,告訴他,嘿,這才是我想要的研究員,那個走後門的小家夥遜斃了。

作者有話要說: 1.由于不是電子電路專業,這一章專業內容純屬扯淡,如果不符合實際,咳咳,請忽略之。

2.感謝“蘇荷”愛卿的營養液*10~

感謝“蕪”愛卿的營養液~

☆、他畫風有毒26

他畫風有毒-26

今天是陳文明出國的日子,同時也是他做完取腎手術的第七天。

做完手術的身體很疲倦,可是陳文明精神很好,因為從此以後,他就恢複自由身了!就好像……就好像舊社-會拿回賣身契約的奴隸一樣。

米歇爾教授在U大做完演講後的第二天,就回國了。當然,在回國之前,他把實驗室的offer給了陳文明。

老教授本來是要來送陳文明的,但無奈,臨時有緊急事件需要他。陳文明從心底裏感激老教授。老教授對他幫助良多,不說別的,就說這出國的機票錢都是老教授給他的。

臨行前,老教授對他說,文明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也知道你的抱負。我也不啰嗦了,我只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不要對自己太苛刻。

陳文明知道老教授的好意,他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這個笑容和當年他對老教授說,全部聽不懂的時候,一般無二。

無論外界對他的評價如何,無論他又經歷了什麽,獲得了什麽,失去了什麽。這個笑容都表示着,他還是那個陳文明,還是那個從小山村來到大城市的陳文明。

從未改變。

看着陳文明的笑容,老教授也一如當年那般笑了。

飛機起飛的時間很早,陳文明是在機場裏過夜的。他的行李箱裏空空蕩蕩的,只有幾件衣服和幾本書。

為了省錢,陳文明在機場大廳裏坐了一晚。他的心很靜,雖然他馬上就可以去世界一流的實驗室,見到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

當他抱着書的時候,他就很平靜。因為他的心被他所追求的的東西給塞得滿滿當當,也就沒有其他東西讓他一直激動下去了。

是啊,他的知識。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渴求知識了,對于陳文明來說,這是他唯一抓得住的東西,這是唯一能證明他活着的東西。

他抓不住家庭,抓不住親情、友情、愛情。

但是他可以牢牢地抓住自己,抓住他懷抱着的東西。

老教授對他說,不要對自己太苛刻。

其實……那不是苛刻,那是心之所向。

做完手術的第七天,傷口處還沒有完全恢複,有些癢酥酥的。這股癢意沒有讓他聯想到什麽其他事情。

起飛前兩小時,才可以取機票。

還有五分鐘。

他慢吞吞地拉起行李箱,去往取票處排隊。

他的腳步既不輕快,也不拖沓,而是沉着穩定。

他把行李箱放在履帶上,有禮貌地對工作人員說謝謝。

他拿走了登機牌,毫不留戀地走向安檢處。

他拿出身份證,核對好身份後,他即将踏入那道門。直到這時,他依舊沒有回過頭看一眼。他沒有回頭看他呆了一晚的機場,他沒有回頭看他呆了兩年的城市,他更沒有回頭看他呆了二十餘年的村莊。

如果他回頭,他可以看見在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陳文明在機場坐了一晚上,那個人也在機場守了一晚上。

南桑不知道,他的目光到底有多麽貪婪。貪婪地看着陳文明排隊、取票、過安檢。

南桑也不知道,同樣是一夜未眠,陳文明看起來精神飽滿,而他卻是眼帶血絲,精神不振。

在陳文明快要踏入那道門前的那一刻,體-內有一股暴虐的沖動:喊住陳文明,叫住他!阻止他離開!

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情緒激蕩,他目眦盡裂,他眼睜睜地看着陳文明離開。

這時候,南桑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哄騙自己:陳文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也不可能再把所有這些反應,強行推鍋給什麽自尊心、權威之類。

所有事實的真相是,陳文明很重要。對南桑來說,陳文明很重要。

南桑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五髒六腑內的焦躁、沮喪全都帶出去。望着仰頭起飛的航班,他想,縱然如此,這些淺薄的感情也會被時間消磨。

航班漸漸躲入雲層,消失在了視線裏。南桑收回目光時,他不知道自己沒有表情的臉上,已滿是淚痕,他只在心裏默念: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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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君用手指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用舌頭舔了舔。

鹹的。

南洲君又摸了摸心髒跳動的位置。

酸澀的。

是了,就是這種感覺。

南洲君臉上浮現出一個快樂的表情,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系統君覺得此時的南洲君很奇怪,奇怪得讓它不敢靠近。然而職責在那裏,系統君強忍住瑟瑟發抖的欲-望,盡職盡責地播報目前進度。

【劇情發生完全偏離!】

【嗯。】南洲君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個字。

就在系統君偷偷松一口氣的時候,卻聽見南洲君說,【我确定了,就是他。】

【哦……】系統君遲鈍的CPU還沒來得及完全解析這句話,還沒有把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串聯起來。等到系統君串聯起來的時候,差點兒沒有爆掉CPU。

【大、大人,這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系統君有些小心翼翼。

【就是那個意思。】南洲君不慌不忙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我要和他締結靈魂契約。】

【大人!】系統君情緒激動,【締結靈魂契約之後的沉淪率是68.5%!】

南洲君悠閑地吹去茶水表面上的漂浮着的茶葉,【這不是還有31.5%嗎?】

【大人您……】系統君急得都快冒煙了,【您只見過他兩個世界,怎麽能這麽草率呢?】

這一次,南洲君沒有說話,是啊,為什麽這麽草率呢?

想了一會兒,想不出答案的南洲君笑着甩甩頭,還是喝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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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沙石還不知道他已經快要達到目标,他枕着手臂,思緒漫無邊際。

這一次,完全是按照他寫的劇本來的。

是啊,明明是他自己寫的劇本。可是,可是為什麽他自己也讀不懂了呢?

新劇本的關鍵在于,他把陳文明原來所依賴的,原來的執念換成了其他的東西。

執念,是真的可以更換的嗎?

劇本裏陳文明發現南哥不是他想象中的南哥,然後順理成章地,就把所有都傾注到了他所熱愛的領域裏。

劇本外的沙石呢?

他發現小桑樹不是他以為的小桑樹,然後呢?

沙石用手臂蓋住了眼睛。

他還有什麽可以拿來替換小桑樹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1.感謝“淺淺月”愛卿的營養液*10、“世不識”愛卿的營養液*5、“寒水淼”愛卿的營養液*19~

☆、他畫風有毒27

他畫風有毒-27

時間最愛捉弄人。

當你目不轉睛嚴防死守地盯着他時,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像是要把你所有的期盼、祈禱都碾碎。而當你耽于快樂,沒有那個閑工夫去分出一絲一毫的注意力給他時,他又趁你不在意的時候溜得飛快。

總而言之,他就是要你品嘗盡可能多的苦澀,享受最少份的歡愉。

但是,對于有一種人,時間是沒有辦法捉弄他們的。

他們,十年如一日,一日也如十年。

時間對于他們來說,既是無窮盡,同時也是眨眼即逝。

因為他們既不在痛苦的泥潭裏苦苦哀求,也不在極樂的放縱裏揮霍。他們心中是永恒的平靜。

所以,在面對陳文明的時候,時間只能盡職盡責地做好他該做的事,不敢耍一點兒滑頭。至于在面對南桑時,時間輕快地眨了眨眼,他才不會說他走得比蝸牛還慢呢。

南桑是四九城裏的傳說,不僅因為他的事業,還因為他的感情生活。

南大少今年三十二,至今單身,也沒有女朋友,又或者是男朋友,甚至連小情-人都沒有包-養。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潔身自好了。就算是在普通人家,這個年紀,也少有未曾結婚的。

南家當然也給南大少相過親,想過聯姻之類,但無一例外,都被南桑拒絕。軟的不行,來硬的?

硬的更不行。

南桑不是南家的依附,相反,經過這十年,是南家在依附南桑。

南父南母不知道為什麽,南家二少心裏卻是有些猜測。他問南桑:“哥,你難道還念着那個鄉下來的傻小子?”

南桑坐在辦公椅上,深沉的目光忽的變得冰冷起來,他漠然地看向辦公桌前的弟弟。

他的弟弟,他身體健康的弟弟。

南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弟弟的腎的位置。

那顆腎,是陳文明的。

南桑的心不由得再次緊縮,掩飾一般地飛快移開目光。

“你該去接小智了。”

小智是南明的兒子,是的,南明已經結婚生子了。而作為南明的哥哥,南桑身邊連個暖-床人都沒有。

“哥!”南明雖然已經成了父親,但他仍是被家裏寵愛的二少爺,在家人面前撒嬌之類,也不會顯得奇怪。

在南父南母面前百試不爽的一招,在南桑這兒碰了壁,南桑不再看南明,而是專心地批閱文件。

南明有了健康的腎-髒之後,性格也變得更加活潑大膽起來。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抽出南桑筆下的資料,使得南桑不得不看向自己。

南明賭氣道:“哥,你該不會是在怨我吧?你看……”

南明的話突然中斷,他看見了南桑陡然沉下去的臉,以及冰冷的目光。

大家都說南桑是一臺完全由理智掌控的精密儀器。他幾乎不會生氣,當然,也很少看見他露出真心的笑容。

這一點,公司的員工感受頗深。哪怕一份企劃第九十九次送到他面前時還是不合格,他也不會對手底下發火,說一句重話。他只會用冷淡的毫無起伏的語氣說:“重做。”

有好事者分析過,這語氣,和他宣布成功收購第三大公司時的,一般無二。

然而現在,南桑動怒了。肉眼可見的生氣了。

南明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嗫嚅道:“哥……”

南桑站了起來,以一個俯視的姿态看着南明。而南明他不自覺的低下頭,他的目光不經意間看見南桑的手。

南桑的手緊握成拳,青筋綻出。

他在克制這怒火。

南明猛然害怕起來,他覺得他哥會吼他,甚至會打他。

可是,都沒有。

之間南桑深吸了口氣,有一瞬間臉上浮現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他甚至沒有去看南明,南桑把目光移向桌上的一盆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綠植,那綠植看起來傻乎乎的,和它的主人一樣。

南桑眼底閃過一抹溫柔。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疲憊,他說:“把文件給我。”

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這十年裏,大多如是。

南桑夢見過很多場景,已經發生過的,想象中的。

他夢見陳文明第一天去U大回來後,興奮的眼神。還沒來得及等他松開眉頭,他又看見陳文明看見他不耐煩的臉色,然後是如何倉促地結尾。

他夢見陳文明滿懷愛意地對他說,他決定選微電子專業。那眼神是多麽明亮啊,那暗示也是多麽直白啊,明晃晃地就是在對他告白。他終于明白了陳文明那時候隐藏着的愛語。

南桑夢見了很多以前的場景。奇跡般的,這些場景竟然早就刻入了他的記憶。在一次次的夢中,他逐漸解析出了當年的未解之語。

這些,都像是無言的嘲諷:你看,你到底錯過了什麽。

這是已失去,而得不到的,也在夢中時常出現。

有他和陳文明十指相扣在街頭漫步的。南桑一直覺得十指相扣這個動作太過于兒女情長,然而現在,只有夢中時光,才能夠體會一下。

也有他倆在書房裏一起工作的,陳文明在畫圖紙,而他在用電腦打字。為了不打擾陳文明,他每一個敲擊鍵盤的動作都輕極了。哪怕這樣的工作效率很低,他也甘之如饴。

還有陳文明捧着獎杯朝他走來,單膝下跪在他面前,笑容傻傻的。然後,用最真誠的語氣對他說:我這一生會追尋知識的腳步,美德即知識,知識即你。

做夢的時候,傳言面部神經有缺陷的南桑是笑着的,淡淡的甜蜜的笑容。

夢醒時分,笑容沒有了,眼角卻多了幾分濕潤。

所有的夢境的結局,無一例外都是機場的場景。他看着陳文明遠航,他想叫住他,卻發現怎麽都發不出聲,只能徒然望着他離去的背影。

南桑最怨的人,是他自己。

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南桑揉了揉額角。他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今晚有一個酒會,是芯片相關的。

業內有一個公開的秘密,凡是和芯片相關的東西,總能引起南桑的注意力。

☆、他畫風有毒28

他畫風有毒-28

“你果然來了。”吳陽端着一杯酒走向發小,面色複雜。

“嗯。”

都三十幾了,也不算年輕了。他們這一批人,沒有結婚的,至少也還有小情-兒在旁邊,不算孤單冷清。吳陽看着自家發小冷淡的側臉,心裏長嘆了口氣,開口勸道:“這都過去十年了,你要是放不下……”

吳陽自顧自地說着,直到他發現了南桑的不對勁兒。

南桑常年沒有表情的面孔,難得露出富有層次感的表情:震驚、喜悅、不敢相信、擔心……

情緒太多了,吳陽一時間無法完全分辨出來。

他順着南桑的目光看去,穿過重重疊疊的人群,跨過層層觥籌交錯的喧嚣。最後,目光在陽臺處停下,那是久別十年的故人——

陳文明。

他的頭發還是當年的寸頭,身上卻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裝。只不過當年的那股傻氣,是一星半點兒都看不出來了。與之相反的,是一股精英的氣息。

他背靠陽臺的欄杆,右手和他們一樣,拿着一杯酒,左手握着欄杆。他把上半身的重量放在欄杆上,伸出頭,仰望天空。

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去,按照吳陽這麽多年從美人堆裏磨練出來的眼光來看,很俊朗性感。

十年,他終于回來了。

這十年裏,陳文明音訊全無。

陳文明不聯系他們,不聯系南桑,是理所當然。可是,除了他們之外,陳文明也未曾和陳家人聯系過一次。

他就像是夏天的露珠,太陽出來後,就再也沒有了蹤跡。

吳陽震撼于陳文明的改變,他轉過頭,想跟發小說:人都回來了,你也別墨跡了,快過去!然而,等吳陽轉過頭時,卻發現自家發小已經朝着人家過去了。

“你回來了。”

陳文明看星星看得入迷,猛然被一個冷淡的聲音打斷。他本以為這句話是對其他人說的,轉念一想,這裏也就只有自己一個。陳文明這才意識到,是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陳文明收回看向天空的視線,站直身子,臉上挂上專用的營業笑容,看向來人——是故人。

看見南桑,陳文明臉上笑容的弧度沒有半分變化,十分穩當。

“嗯,回來了。”他疏離有禮地回複道。這樣的姿态,和十年前的南桑神似。

倒是南桑,他的呼吸一頓,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沉默,窒息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南桑終于找回了突然丢失的語言能力,問道:“為什麽突然回來了?”

“目标達成,就回來了。”陳文明轉過身,面向欄杆,從二樓眺望花園,“我想學的東西,已經學完了。”

這十年裏,南桑時不時地把以前的回憶拿出來反複品味。直到現在,十年後的南桑才徹徹底底地明白了十年前的陳文明。

我想學的東西,已經學完了。

陳文明一句話說得輕飄飄的。

這時候,南桑意識到,面前的陳文明還是原來的陳文明。盡管現在的陳文明看起來成熟優雅,和當初的毛頭小子完全不一樣。

陳文明始終是陳文明,未曾變過。

“你還是單身。”南桑的語氣篤定,“我們重新開始吧。”

“抱歉南先生,”陳文明忽然眨眨眼,語氣調皮,“我現在有愛人了。”

南桑忽的一顫,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他很憤怒,心裏奔湧的怒火在吶喊。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然而,他全都克制住了,他的聲音已經冷淡,“誰?”

陳文明笑了笑,他說:“是科學和真理。”

南桑松了一口氣,解除了全身警戒狀态。

可是下一刻,他聽見陳文明用他熟悉無比的真摯的語氣說:“我沒有開玩笑,也不是在說氣話。事實上,我很感謝你。南哥。”

“你讓我知道,科學和真理,是我唯一抓得住的東西。”

這一聲“南哥”極輕,卻讓南桑如遭重擊。

回去之後,南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生了一場很重的病,重到所有人都以為南家大少恐怕要這麽莫名其妙地離開人世。不過還好,夢醒了,病也就好了。

病好之後,南桑時常想起那個晚上在陽臺,他和陳文明聊了很久。他們的談話無人得知,甚至,基本上沒人知道他們有交集。

是啊,怎麽可能有交集呢?

陳文明是國家一級實驗室領頭人,整天泡在實驗室,全力搞科研。

南桑是商界大拿,一天到晚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辦公桌前。

兩人餘生再無交集。

不過有一點相同的是,如此優秀的兩人,竟然都是終生未婚。

作者有話要說: 1.感謝“蕪”愛卿的營養液*2,感謝“月華”愛卿的營養液*5

2.感謝“蘇荷”愛卿的地雷

3.第二個世界結束了,大概就是這樣。嗯,這章删改了很久,始終不滿意,寫出來感覺幹巴巴的,這章應該會再修改的。

4.莫笑短小,下章會比較粗長

☆、江山十八年03

江山十八年-03

【他在輪回處等你。】冰冷的機械音裏多了幾絲情緒。

沙石沒有說話。

機械音似乎在笑,聲音太過冰冷了,叫人分辨不出這笑是在嘲笑還是開心,【經歷兩個世界之後,他這也算兌現了諾言,在輪回處上等你了。】在最開始的時候,沙石之所以在奈何橋上等,不就是因為這麽一個諾言嗎?

【叮!恭喜宿主,反攻略進度100%!】系統早就設定好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系統的聲音,機械音卡頓了一會兒,分不清是真的激動還是佯裝如此。機械音語氣活潑,不需要捧哏,自顧自地說着,【哇,不愧是我選中的人。啧,完美!你抓住了陳文明最內核的東西。利用陳文明被抛棄的孤獨感……】

機械音強行在那裏分析一通,分析到最後沒有東西可以分析了,他才略顯幹巴巴地補上一句,【唔,恭喜你,達成夙願。】

一片沉寂。

【看來我們要說再見了,希望……】

【你後悔嗎?】

這一次,沙石沒有繼續沉默,他打斷了機械音的話。

沙石沒有給機械音插科打诨的時間,他繼續道,【你後悔嗎?——上一個輪回的我。】

沙石挑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何必說出來呢?】

這一次,不是機械音,而是人的聲音。是沙石的嗓音。

機械音的主人緩緩現出人形,那容顏,正是當年南桑在奈何橋畔稱贊的那句“霞姿月韻,貌美無雙”。

若是沒有了那滿頭白發,這就是奈何橋畔等待南桑,最後等來的卻是南洲君的沙石。

沒有如果,所以,他是沙石,也更是穿越司的創始人。

穿越司的發跡很是神秘,有人說它是諸天仙神中的叛逃者建立的,也有人說是更高位面的投射。

沒人知道,穿越司背後的主人是低階位面芸芸衆生的一員、一個諸天仙神萬千攻略目标中的一位。

【你後悔嗎?】沙石看着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再次問道。

【無所謂後悔不後悔。】白發沙石難得一笑,【如果我當初不走這條路,你今日就只能走那條路。】

這是一個怪圈。

如果當初的沙石,沒有踏遍荊棘最後成為穿越司的主人,那現在的沙石就不會遇見反攻略系統。南洲君會繼續他的情劫,而這些情劫裏,沒有沙石的位置。

【你未曾放下。】沙石再次斬釘截鐵,他了解自己。

【你說得對,我未曾放下,他成了我的心魔。可是那又如何?他不能奈我如何。】白發沙石笑得溫柔,他走向沙石,輕輕地撫摸着沙石的發,【然而你不一樣,你還沒有經歷那些。我試過了這條路,你就可以踏上新路了。】

我在舊路上所受的摧折,你不必再去經歷。

我排除了錯誤的選項,你就可以嘗試另外的答案。

這些,白發沙石沒有說出來。不過,固然他們的經歷不同,但他們的思維模式都是一樣的。他不說,他也知道。

就正如雖然白發沙石沒有說,他化作系統穿越時間來到曾經的自己面前,瞞過諸天仙神的探查,滲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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