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牽扯

所有人都以為在江心然離開之後,劉子堯依舊若無其事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其實就在江心然離開之後的第三天,劉子堯曾吞過一整瓶安眠藥,若不是喬言發現及時送去醫院,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在那之後劉子堯便有了酗酒的習慣。

劉子堯用着最決絕的方式懲罰自己,往後餘生卻是一個連自己都不肯放過的人,多狠!

這麽多年來所有的等待都是為了她,她的出現就像一抹陽光,讓常年行走在黑暗裏的人習慣了孤獨。

可她怎麽能夠在他感受過幸福之後,獨自留下他一個人身處黑暗,讓他們的愛情為上一代人的愛恨情仇埋單。

昏迷前的那一刻,他在想要是她知道,他用自己的生命為母親贖罪,不知道夠不夠格,夠不夠讓你放下一切心甘情願的回到我身邊,夠不夠不再讓你自我放逐的傷害自己。

習慣了黑暗的人是不懼生死的,所以他甘願決絕。

昏迷中的他好像回到,那個讓他這輩子都不願記起的那一天。

當他發現江心然不見的時候,是在他們分開的四十八小時之後,那天教室、宿舍、圖書館、食堂、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她們平時去過的角角落落,他都搜尋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她。

曾經梧桐樹下她笑語嫣然的對他說,劉子堯,你說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見了,你會怎麽辦?你能不能很快的就找到我呢?

還記得他當時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不會有那麽一天的,這輩子你別想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離開我,我不準。

你看當時的他,是多麽的自信吶!

你可真霸道,還記得她當時說這句話時,眼角眉梢裏都是柔情的笑意和女兒家嬌羞的心思。

為什麽轉眼間她去了哪裏,他都不知道呢?

當他的人第一時間知道江心然,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獨自離開了B市,那一剎那他覺得全身的血液就此凝固。

離開了,這三個字就像一句惡咒,直擊他的胸口,疼的讓他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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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離開了,在給了自己一場繁華盛夢之後,走的如此幹淨。

他設想過許許多多種她的反應,可能是不理他、可能是見了面也裝作陌生人、可能是像平時那樣會突然惡狠狠地撲到他身上,扮豬吃老虎的吓唬他。

然後故作兇狠地說,再有下次就算自己去操場上跑十圈,也沒辦法求得她的原諒。

可唯獨自己沒有想到的是,她竟會一聲不響地離開,還是在他們如此親密之後。

這樣的姑娘,身心給了誰就會認準唯一。

可她沒有指責,沒有生氣,甚至都不願意去求證,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原來她是在自我放逐。

有人懲罰傷身,有人懲罰傷心,可她懲罰卻是在傷神!

劉子堯屬于那種越是突發情況,越是在別人看來是死局,他就越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也是為什麽在G市別人看見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稱一聲堯少的原因。

衆人只知道青魇幫的老大是顧白,老二是楚傾,甚少有人知道這排行老三,人人都敬稱一聲三少才是真正的掌舵者。

世家關系很多時候不便于他直接出面,顧白太正經,平時不茍言笑,問他這輩子只服誰,也就只有劉子堯罷了,到底為什麽,那都是後話。

楚傾呢?那就是規規矩矩的妖孽呀,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留身。

據說在他身邊就沒有哪個女人能打破紀錄,讓保質期超過七天,G市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為了他芳心是碎了滿地。

第一時間知道江心然走了以後,劉子堯就派喬言去查了,可是居然沒有任何結果。

他又讓喬言利用青魇幫去查,也仍舊沒什麽頭緒。

劉子堯不明白,憑借青魇幫的力量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查不出來,如果不是青魇幫出了問題,那就一定是有人提前做了什麽手腳,否則不可能幹淨的什麽都不留。

在江心然回到宿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的外公打電話。

如果媽媽從小是在大院長大又和易叔叔是青梅竹馬,那麽外公的身份和劉子堯的爺爺一定是不分伯仲的。

電話撥通之後,就聽到方華俊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外公的聲音很醇厚,很安心。

小時候江心然總喜歡窩在方華俊懷裏,看着外公煮茶,大抵江心然身上那股不食人間的煙火氣就是由此熏陶而成的。

丫頭,你終于來電話了。

江心然并不接茬,祖孫兩人就這麽僵持着,大抵有種誰先熬得過誰的趨勢。

須臾片刻江心然終于敗下陣來,只是說了一句,外公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也想念外婆做的糖醋排骨。

丫頭想家了,你就回來外公永遠是你的後盾。

然然,外婆給你做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而且管夠。

聽見汪佳玥清脆的聲音,江心然糯糯的喊了聲,外婆,我好想你啊,汪佳玥在那頭早已是泣不成聲。

電話裏誰也沒有提到發生了什麽,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避開了那段傷心的往事。

可是江心然突然就覺得鼻頭很酸,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

電話那端的兩個人聽到自家的寶貝孫女哭的那麽傷心,心裏很不是滋味。

都是孽緣啊,沒想到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居然還是兜兜轉轉又攪到了一起。

丫頭,堅強點,沒什麽過不去的,想家了,外公就派人去接你,好不好。

嗯,好。

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的穿過,看着車外一排排的槐樹,在她眼裏卻盡是蕭瑟之意,初秋的晚上,總是寒意陣陣。

小小姐,你要是困了,就睡會吧,離到A市還有幾個小時呢。

沒事,張叔,我不困。

張叔是看着江心然長大的,以前去外公家總能看見張叔,那時候還不知道,現在才明白原來張叔是爺爺以前的勤衛兵兼司機。

從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爺爺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的緣故,看到了熟悉的人,眼睛總覺得格外酸痛。

外公、外婆,然然回來了。

看着小丫頭的模樣,兩個老人心中極其不忍。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做了幾個小時的車肯定餓了吧,外婆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我們趕快去吃飯。

然然,方華俊喊住了小丫頭,卻什麽也沒說,只是摸了摸她的頭。

吃過飯,今天早點休息,你的房間你外婆每天都有幫你收拾,很幹淨,多思無益。

好的,外公,我知道了。

糖醋排骨的香味從口中溢出來,空腔中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味蕾瞬間打開,讓江心然覺得此刻就算有天大的難關,也不是什麽問題。

只因為她有如此愛她的家人,她的親人對她有着無微不至的愛和寵溺,就算前方一片迷茫,就算前方層層迷霧,那又怎樣,我心向陽,不畏憂傷。

A市是一片祥和,建大此刻卻是腥風血雨,劉子堯在操場上一遍一遍的跑着。

咦?咱哥這是怎麽了?

蘇江擎奇怪的問張逸塵,張逸塵白了他一眼,目無表情的說。

我要是知道,我還站在這裏幹嘛?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一定和“她”有關。

蘇江擎無辜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故作神秘,哼!我也知道呀,傻子都知道肯定和江心然有關。

喂,那我們就看着他這麽跑啊?

第幾圈了?林旭覺得就算這樣放任他跑到明天早上應該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算了,我過去看看。

另外兩小只很沒有骨氣的說:“那你去吧,我們給你助威,何況哥現在可是繃着的,我可不敢去踩地雷。”

我說你們兩個,平時不是挺厲害的嗎?關鍵時候怎麽慫了。

兩小只默默地站在牆邊畫圈圈,哼!寶寶哪裏慫了,我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好吧,是有那麽點慫慫的,可誰叫那個人是劉子堯呢。

他們打也打不過,只能認慫喽,不然還能怎麽辦。

你們就慫吧,我自己去。

子堯,別跑了,子堯,林旭一邊跑一邊叫着他。

劉子堯,別跑了,林旭一把拉住劉子堯。

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她了……

別跑了,子堯,她走了,你再在這跑,就能找回她嗎?

誰走了啊?林旭有點摸不着頭腦。

她走了,她走了,她不要我了,劉子堯目無表情的重複着這句話。

林旭明白他這是在告訴自己江心然走了,下午喬言來的時候,他正好在他旁邊,誰也沒有想到她會消失,而且消失的可以成功躲過青魇幫的信息網,也難怪他會這麽沮喪。

我們都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你在這裏自我懲罰有用嗎?既然難過就想着如何解決,如何把她找回來,如何正視你們之間的問題,而不是先自我放棄。

她說過,如果有一天她不見了,只要我在操場上跑足了二十圈,她一定什麽氣都消了。

她說,她會很心疼的拿着毛巾在終點等着我,然後對我說她再也不生氣了,她心疼了。

可是我都跑這麽多圈了,林旭你告訴我,為什麽操場的盡頭,她還不肯出現?是不是她還在生氣?是不是只要我繼續跑她就會原諒我?

林旭不知道該怎麽寬慰他,看着昔日殺伐果斷的劉子堯此刻如此頹廢,就像王者自斷經脈甘願成為一個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男人,他覺得很難過。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劉子堯有多愛江心然,但是他明白就算還沒有愛到骨子裏,那麽也一定是愛到了心裏,并且生根發芽,繼續容它生成參天大樹,至死無悔。

璀璨的星空格外耀眼,寂靜的操場,卻是一片無聲的愛。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江心然伴随着晨起的那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印在床上才醒的,打開房門,只覺得呼吸都變得通暢起來。

小懶蟲,醒啦?

外婆早。

不早了,小丫頭。

這麽多年你這愛賴床的毛病可是一點也沒改掉,懶蟲,快來吃早飯。

江心然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撒嬌的說道,外婆我這個毛病只怕是改不了,然然這麽懶外婆還會喜歡然然嗎?

傻丫頭無論你怎樣外婆都喜歡你。

真乖,來外婆身邊坐着吃飯。

好。

就這樣,這幾天大家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有提那件事情,每天就是和外婆去買買菜,陪外公下下棋,日子過得格外惬意,也很平靜。

江心然仿佛覺得生活好像回到了小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沒有離開這裏,沒有那場相遇,生命中并沒有出現過那個叫劉子堯的男人。

可是她心裏清楚,就算自己再躲避,這些事情一樣還是發生了,不是自己躲避就會消失的。

自從回到這裏江心然就把手機關了機,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逃避,打開手機看到一連串的信息,有幾條是室友發的,有幾條是幾個師兄發的,剩餘的都是劉子堯發的。

“然然你在哪裏,我很擔心你。”

“然然快接我電話好嗎?”

“然然我很想你,你不想見我我可以離開,但是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然然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可是我很不好。”

江心然覺得自己沒法再繼續看下去,思念像是泉水不停地湧出,細細的,密密的,紮在心裏好痛。

汪佳玥把茶杯放在書桌上,看見方華俊拿着很多年都不碰的那份墨寶寫了一個“緣”字。

你打算怎麽做,方華俊喝了口茶,緩緩地說道,不是我們想怎麽做,是然然她想怎麽做,她已經長大了,我們除了為她保駕護航以外,什麽都不能替她決定。

我給家棟打了電話,告訴他這件事。

你和家棟聯系了?那你不是?

汪佳玥剩下的話并沒有說出口,兩家曾有生死之交,可是當年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卻受了那般委屈,方家一怒之下離開G市舉家搬到A市,從此兩家不再往來。

是啊,原來一晃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文兒也遇到了小涵。

他對女兒很好,那個時候他一直陪着她,其實我的女兒我清楚,她既然選擇和小涵結婚,就說明她放下了,否則她不會在心裏還有那個人的時候委屈了小涵,如今我們都兒孫滿堂了還有什麽好計較呢?

但是然然這孩子親情感特別重,只怕她難以輕易地釋懷,更何況這件事還事關那個女人。

說起她我就來氣,當年文兒對她那樣好,結果……

唉!人心難測吶,汪佳玥無奈的嘆了嘆氣,這是造了什麽孽,上天要這樣為難我女兒和我外孫女,我心裏真是難受。

方華俊摟了摟自己的妻子,安慰道,這小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

我對他有信心,他比他父親,更有擔當,那孩子過于優柔寡斷了。

他很喜歡然然,我看的出來。

那當然,咱家然然那麽優秀,誰見了又不喜歡呢?

他向我道歉,一來是為了當年文兒的事情,他說易顯當年對不起文兒,他很愧疚。

二則是因為然然的事情,他不知道餘萍去找了然然,他說餘萍現在也很後悔,只是一時昏了頭,現在想彌補了,卻找不到然丫頭。

我們當年也算有過生死之交,原本想兩家親上加親,誰也沒想到最後竟出了這樣的事情,真是造化弄人。

家棟說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那件事雖然讓兩人結了婚,但易顯這小子,仍舊忘不了文兒,常年駐紮Z市就是不肯回調,你說依着他的資歷和背景,何苦這麽些年還在Z市做個書記。

也是可惜了,這小子也算是一往情深,只能說造化弄人,既然現在往事已過,也沒什麽追究的必要。

他說,他希望然然能和子堯走到一起。

若說是補償,那倒不可強求,既然這是命裏的緣分,那自然應該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希望我們方家能給他們劉家一個機會。

不僅僅是為了彌補,家棟說這些年心裏很是虧欠,為了小輩的事情我們兩家也斷了來往。

聽他說子堯這孩子最近的狀态也不是很好,到處在找然然。

哎,老頭子你說這緣到底是喜還是憂呢?也不知道文兒和小涵願不願意。

放心吧,她是我們的女兒,這點擔當她還是有的,況且我已經問過他們了,他們說讓小丫頭自己決定,不幹涉孩子的想法。

畢竟時過境遷,沒必要為了當年的事情拆散了有緣人。

何況若不是當年的那件事,文兒也不會遇上小涵,他們現在很幸福,也算是因禍得福。

如今的他們兒女雙全,也不至于再苛責過去,為難孩子。

小涵還讓我勸勸然然,如果愛就不要輕易放手,他們都支持她。

江心然此時早已淚流滿面,這就是她的家人,為了愛她,甘願放下前塵往事和心中芥蒂,自己何德何能可以生在這樣的家庭。

外公外婆。

然丫頭,你?你都聽到了?

外公,送我去國外讀書吧。

然然你說什麽?

送我去國外讀書吧,江心然堅定地說。

丫頭,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的,何苦要這樣放逐委屈你自己,你爸媽都不介意過往,我們也不介意,而且子堯那孩子我是知道的,他是個有擔當有能力的孩子,你和他在一起,你們會幸福的。

外公,可是現在的我沒有辦法去面對他,面對他的母親。

因為看見他,我就會想起母親曾經受過的背叛與傷害,我做不到心無旁骛的去尊敬那個人,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一切。

與其這樣……與其,留在這裏彼此相互折磨,倒還不如先分開冷靜冷靜。

況且現在的建大我已經回不去了,也沒法坦然的去面對過去。

那裏有太多太多的回憶,讓我不敢觸碰,我不知道在建大該如何自處,所以現在,出國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為別的,就當是我的一時懦弱吧,這一次我只想當一回鴕鳥,不想迎難而上。

外公外婆,如果我們之間的感情真的堅若磐石。

那絕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距離上的遙遠、彼此的不見面而就改變。

如若……如若真的改變,可能,我不是他的良人吧!

那麽就算現在我不管不顧的和他在一起,未來還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困難而分開。

人生就像染缸,你不知道下一刻哪裏就會被染到了顏色,你也不知道哪裏會有一些路障,一不小心就被它傷的體無完膚。

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下一站會在哪裏,風雲的變換讓我們始料未及,可能這就是上天出的考題。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秋。”

你看風雨欲來山滿樓,連自然都無法抗拒,更何況是人呢?

外公我害怕,我害怕因為我的執戀,讓原本逐漸淡忘的往事,重被提起。

我害怕因為我的不肯放手,換來的是親手把二十多年前的那道傷疤,以一種殘忍的方式再次掀起。

我害怕一場腥風血雨,讓兩個安逸的家庭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淵。

那只怕,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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