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入劇組
湯诰被自己筆下的仙界大佬逼到自閉, 開了兩張合同丢給易塵和少言之後就将人趕了出來,自己躲在休息室裏靜靜了。
易塵拿着上崗協議塞進包裏, 牽着少言的衣袖離開了劇場,找了一家安靜的咖啡館裏坐下, 點了兩杯奶茶,這才詢問起事情的經過。
原來, 少言是無意中路過這裏, 感受到了易塵的氣息,便順道過來看看。誰知道剛走到劇組門口,人群就跟摩西分海一樣散開,少言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被人塞了一張小紙片,之後就被推進了劇場。
面對評審和試鏡演員們的震驚、欣賞和打量,少言也只是溫和有禮地說了一句“叨擾了”,然後就徑直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之後發生的事情那就純粹是車禍現場了。
“我并無窺伺你行蹤的打算。”少言認真地解釋道,“只是你身上有我的立道之基,若是距離近了,總歸能感受到一二氣息的。”
易塵并不在意這些,反而有些憂心地道:“倒是我不好, 我只是想來試探一二, 看看對方是什麽來頭,沒想到反而将你牽連進去了。”
在易塵的心中, 道主少言是那樣的孤冷高絕不可攀附, 要這樣的少言去演戲?真是想想都胃疼呢。
“無妨, 這本是我的過錯。”少言不懂“演戲”為何物,比起這個,他有更在意的事情,“方才那人……可是唐突于你了?”
少言本是想問,那人是否是小一的夫君,可是話語臨到口了,“夫君”二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雙十年華的小一在他們眼底只是個孩子,但是對于凡塵來說,卻已經是可以當母親的年紀了。
他就算在意,也改變不了什麽,畢竟緣分天定,情之一字本就神妙無比,千言萬語也難以說得分明。
“誤會。”易塵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到莫名的心虛與尴尬,只能笑着解釋道,“我方才險些點破對方的身份,可是按照那一位的說法,他和我的身份都是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急之下他才如此作為,不過……”
易塵指了指窗外:“少言應該也感受到了,我們這方世界,男女之防到底淺薄了些許,更何況我雖已是雙十年華,卻也将将到嫁娶之年而已。在華國,女二十男二十二方可嫁娶,相當于古時的及笄之年。即便而立之年成婚生子,在我們世界也不算少見的。”
少言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等到奶茶上桌後,他才探了探兩杯飲品的溫度,将那杯溫熱的飲品遞給了易塵。
求不得的,釋然放手方是正理,他原也不知曉情愛為何物,但一生放下的事物遠比七情六欲多矣,本不該如此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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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小一心有所屬,他應當祝福才是。
少言垂了垂眸,神情恬淡靜谧,仿佛要同窗外的天光融為一體,看得易塵神情微微恍惚。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觸手不及的人就在咫尺之距,即便易塵不敢有亵渎之心,也難免心生妄念。
宛如鏡中花水中月,有朝一日化作朦胧清皎的美好事物,安靜地停留在她的身邊。
易塵搖搖頭,将那一絲不純的念想甩出了腦海,有些頭疼地給少言解釋起了《七叩仙門》劇本的一些問題。
“《七叩仙門》講述的應當是日後發生的事,卻被那一位記錄了下來,變成了書籍話本,這也是我與你們最初相遇的契機之一。”
“而我要扮演的,是《七叩仙門》中的女主角白日晞,少言要扮演的,則是文中你未來的關門弟子——‘月中骞樹’道思源。”
《雲芨七簽》有曰:月中樹名骞樹,一名藥王。凡有八樹,得食其葉者為玉仙。玉仙之身,洞徹如水精琉璃焉。
這樣一位被世人冠以“月中骞樹”之名諱的問道者,又是道祖認可的入室弟子,一出場便宛如那芝蘭玉樹,清貴無雙,一身風采令人心馳神往。
而道思源也無愧他的名號,雖然年歲尚小,但他對大道的認知與見解可謂是廣博浩大,海納百川。他修仙不過百載便已成就金丹,于那一屆仙魔大會上力克群雄,摘得桂冠。他本可以如道主一般成為無情無欲不染凡塵的仙,卻在金丹得成後遠渡東海,率衆抵禦天劫的到來。
“之前給你們看過電視,電視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便是将一些故事,通過人為的扮演而呈現在世人的面前。”
易塵憂心少言會将這些與凡塵中的“戲子”牽連在一起,平白沒的堕了身份,只能解釋道:“在這個國家裏,帝制時代已經落下了帷幕,如今世人追求人人平等,雖有社會地位的高低,卻沒有卑賤之分。故而演戲,也并無折辱之意。”
“無妨。”少言并不在乎這些,于道主而言,衆生平等,就連他自己都不過是滄海一粟,“我也有意看看這個世界,倒也是新奇的體驗。”
易塵松了口氣,少言不介意便好,左右男主角道思源也是生性淡漠清冷,少言只要本色出演,也不必憂心出錯。
易塵這邊松了口氣,另一邊廂的湯诰卻是差點被這意外事故折騰到險些頭禿暴斃。
“不對不對!”湯诰翻着前來試鏡的演員名錄,煩得眉眼滿帶郁卒,“這兩人的畫風不對!”
另一個世界的天道與道主親身下場扮演男女主角,這在無形之中拔高了湯诰的眼界。
原本前來試鏡的演員,雖然演技一般,但好歹沒有像一些演藝圈內的老油條一樣帶着世故的油膩,他之所以選擇新人而非大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想要演出那種不染紅塵的脫俗之氣,不帶老練,自有清靈,最大程度地還原出另一個世界的風采與美麗。
但是當那兩個人站在湯诰的面前時,已經見過“完美”的湯诰就再也無法忍受次一等的劣品。
即便容貌足夠俊秀美麗,但是缺少了那一份上古時代的風采與氣度,終究還是會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想到真正的道主身邊要站着幾個一下子就被襯成歪瓜裂棗的“仙尊”,湯诰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心肝肺都開始抽搐了起來。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天的試鏡,湯诰托着下巴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撥打了那個屬于易塵的電話。
“喂?我是湯诰,沒什麽,就想問一下,你家裏的問道七仙能團購嗎?”
易塵和少言接了一份工作的消息,很快就被其餘幾位仙尊知曉了。
陰朔正在矜矜業業地完善自己“霸道總裁”的人設,卻沒想到道主再次當了吃螳螂的黃雀,捷足先登,釜底抽薪,頓時氣得都快吃不下飯了。
“拍戲?”紫華抱着零食袋湊到易塵身邊,滿臉好奇地道,“就是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故事嗎?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話雖這麽說,但等到易塵将《七叩仙門》的故事大概講出來之後,原本心态淡然的幾位仙尊都覺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這……竟有人巨細無遺地記錄下未來發生的事情,還著書傳世?”修習“問造化”的時千最是清楚天地輪回的因果,故而也最能感受到藏在背後的深意,“聽小一所言,如今書中所言之事多數已成為現實,果真日後會出現一位登臨混元無極道的‘白日晞’嗎?”
易塵撓撓頭:“我也不清楚白日晞這個人是否會真實存在,或許這只是湯诰借用了一個背景而編造出來的不存在之人呢?”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因為在道教之中,七、八、九這三個數字都有着其特殊神妙的蘊意,而“問道七仙”最初的存在就是一個頭銜,是一個極具代表意義的統稱。
九為數之極,極九而反,這是必然的因果;八卦可演萬物,可推算出天地間的因果與命數;但是七,為算之極。
凡塵事物有八,窮盡衆生之力也只能算出七,因為剩下的一代表的就是算卦之人自己的命數。
“問道七仙”代表的就是衆生所能達到的極致,事實上,會冒出易塵這樣一個“問道第八仙”,那純屬是意外。
如果白日晞此人當真存在,那豈不是未來的仙尊将達到極九之數?這對天地而言可能是禍劫将起,并非好事。
“也就是說,這個電視劇其實就是為了重現另一個世界裏發生的故事。”清淮對現代社會适應得很快,“為了讓這個世界的人接觸另一個世界。”
“呃。可以這麽說吧?”易塵也有些苦惱,不知曉如何解釋才是正确的,“至少《七叩仙門》這部劇是這樣的。”
因為問道七仙所在的世界,的的确确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他人虛構幻想出來的空中樓臺。
“讓另一個人來扮演我。”清淮思忖了片刻,“感覺很奇怪。”
與其他幾人看淡事态的漠然不同,清淮身為浮羅仙島的庇佑者,到底也有身為君王的秉性,就如同他堅信自己的浮羅仙島是獨一無二的仙境一樣,清淮也始終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自己,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存在。
“是這樣……”易塵也知曉,讓湯诰停止拍攝這種事情是不太現實的,只能硬着頭皮将那勉強兩全其美的辦法拿了出來,“湯诰也覺得有些不妥,所以讓我來問你們,有沒有興趣扮演劇情中的自己?”
“讓紫華扮演紫華嗎?”紫華撓撓頭,覺得還蠻有趣的,“我想試試看,而且小一和少言都去了,我也要跟着!”
“我也去。”陰朔眼神如刀,不知道砍了道主多少刀了,此時自然是飛快地響應道,“正主既然在此,何必勞煩他人琢磨?”
素問看着幾人,突然微笑着道:“哎呀,既然你們都去了,那就加我一個吧,老人家偶爾也要玩玩年輕人的游戲。”
幾人如此回應,倒是時千有些顧慮,遲疑着道:“可是我等并不精通演技……”
“沒關系的。”易塵趕忙道,“本色出演即可,左右也只拍攝這麽一部,我會從旁輔助你們的。”
既然易塵這麽說了,時千便也放下心來,扮演自己還是其次,他倒也想趁此機會接觸一下此界的天道,問詢一下未來的契機。
既然幾人已經同意了,元機也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易塵便回複了湯诰的消息,很快,湯诰那邊便将工作合同寄了過來,同時帶來了另一則消息。
“一人飾兩角?”易塵偏頭看了一眼少言,壓低了聲音對着手機那頭的人說道,“你确定嗎?他們只會本色出演,無法把控心态轉變的。”
“沒有問題。”湯诰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淡定,“大女主文,主角說到底還是你,道主和月中骞樹沒什麽不同,只是扮相不一樣而已。”
易塵擰了擰眉,總覺得湯诰這句話哪裏不太對,卻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告知湯诰,他們會全力一試。
因為是玩票性質,并不在意報酬的多少,易塵最後還是拿了三千一月的助手工資,反倒是少言他們拿的是正經演員的酬薪,一集兩萬。
此界天道仿佛将自己欺軟怕硬的特性發揮得徹徹底底。
“拍攝時間可能不短。”易塵有些遲疑地詢問道,“你們那邊……如果太久不回去,不會出事嗎?”
“無妨。”少言搖搖頭,示意她不必過多憂心,“我等本就不可過多插手凡塵事宜,平日裏也多半是閉關不出,并無大礙。”
到了問道七仙這個境界,除非天崩地裂的大事,否則他們也不能随意出手,畢竟動搖了世界的平衡反倒會沾染上不該沾染的因果,任何事情只要他們插手都會變成無可挽回的大事。所以,在原本的世界裏,問道七仙本來就是隐退的狀态,早已不問世事久矣。
他們即便在這個世界裏待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會出什麽問題,畢竟修仙問道之人,誰家閉關不是以“年”作為計量單位的?
因為一次性就将最麻煩的“問道七仙”的人選給解決的緣故,沒過多久,易塵就接到消息提醒她進組了。
易塵帶着好友們來到劇組,才發現湯诰居然大手筆地包了一個虛拟空間,而且還擯棄了傳統的拍攝模式,全部啓用全息技術來進行錄制。
要知道,傳統的拍攝模式是在拍攝結束之後再添加特效,同時場地還需要根據劇本的設定而進行調整,東奔西跑都是常态。
但是虛拟空間是提供給全息投影的高科技拍攝屋,這個空間裏的地面可以根據需要而變換波動形态,形成小型坡地或模拟出山巒的模樣,通過全息投影技術更可以制造出身臨其境般的真實感,但是這種拍攝屋一天的租金都是難以想象的天價。
而另一方面,雖然如今全息技術已經向全球推廣,但雇傭一支團隊專門為拍攝而工作也是圈內人難以想象的大手筆了。
“威亞用的是磁力威亞,沒有繩索。”場務在給易塵介紹設備時還小聲給易塵講了個八卦,“我們都懷疑老板是打算傾家蕩産來打水漂玩了。”
另一位跟湯诰合作的投資商一度懷疑湯诰之所以堅持要聘請新人而不是使用大咖,就是因為錢全部砸在設備和布景上了。
除了拍攝屋、磁力威亞以外,就連一些道具都是自帶特效,完全可以看出,湯诰為了“身臨其境”也是拼了。
“現在外面罵得難聽,說湯诰任性妄為,打算砸了自己的作品,所以才請了毫無人氣的新人來扛把子,恐怕上映之後就要涼了。”
業界內有名的王導是這次劇組中的副導演,跟易塵合作過幾次,對易塵這個小輩還算照顧:“另一個投資商買了那本前陣子很火的《寸心菩提》,宣傳做得不錯,炒得沸沸揚揚的,又是比較受歡迎的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套路,現在外界都挺看好的。”
易塵拿着小板凳坐在王導身邊翻着劇本,聞言搖搖頭道:“腳本是好腳本,但改成電視劇未必還有原來的韻味了。”
“也對。”王導喝着保溫杯裏的枸杞水,咂咂嘴道,“畢竟不是所有作者都像湯诰那麽硬氣的,投資商一次性買斷了作品,之後拍成什麽鬼樣,作者都不能過問。很多時候也就是套着一個名頭,為了圈原著的書粉,但實際走的還不是狗血的俗套路線?誰看了心裏不滴血呢?”
易塵聞言笑道:“這話由您說出口可有些不妥了。”
王導身為業界知名的導演,這話本不該說,但此時卻是揮了揮手,道:“投資商都是外行人,只想着熱題材賺錢,哪裏懂得一個故事的好壞?只想着往劇組裏塞自己想捧的人,或是砍掉那些消耗太多成本的場面,這年頭,能認認真真拍一部劇的,太少了。”
易塵托腮,道:“那依您來看,湯诰這部劇能成功嗎?”
“難說啊。”王導拿着劇本,嘆了口氣,卻忽而用卷成一管的劇本輕輕敲了敲易塵的腦袋,說道,“成不成功不在于我,我只負責捕捉足夠美麗的畫面。這部劇的成功還是要看你們,能成,就是經典;不能成,就是敗筆了。”
“上鏡試試看吧,女主角。要記住,上了鏡頭,你就是白日晞了啊。”
易塵從更衣室裏走出來時,換了一身古裝,那是白日晞最早出場之時大家閨秀的模樣。
當易塵邁着步子走入拍攝屋時,圍觀之人都有些恍然,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一身青衣如水的女子站在場中,眉目如畫,一身清雅,她比他人想象中更适合長衣廣袖,只是往那裏一站,都令人想到青瓷如水,蒹葭蒼蒼。
——仿佛書中那名清靈動人的女子,如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