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難得于一個可以休息的周日,是個大晴天,事實上,前陣子突然來的冷空氣只堅持了幾天,就被陽光和暖意驅散了。秦铮铮難得睡個懶覺,一睜眼都快十點鐘了。他坐在床上呆滞着醒了醒神,正準備下床刷牙洗臉,震天響的電話一下子驅走了晨起的所有懶倦。秦铮铮見是單位的電話,絲毫不敢怠慢,趕緊接了起來,他們副隊長李紅兵那如洪鐘的一般的聲音響徹聽筒:“铮铮,今天有事兒沒?”底氣十足。
“沒事兒啊,我剛起……”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嘶啞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還不等他多說什麽,李紅兵便說:“趕緊來單位一趟,政府大秘被襲擊那個案子有新線索了,咱們得開會。”
當警察,尤其是做刑警就是這麽不講基本法,哪裏有什麽真正的周末,聽見隊長的命令,秦铮铮已經徹底沒了睡意,他從衣櫃裏扯出一身衣服胡亂穿上就往客廳走,他媽金鳳琴正坐在客廳正在看家長裏短的倫理劇,見他一臉急切地往外沖,直接叫住了他:“铮铮,你今天不是休息嗎?這是要去哪兒?”
“單位有事兒,我得趕緊走。”
“那你也刷了牙洗了臉吃完早飯再走啊。”
“飯來不及吃了。”秦铮铮一頭沖進洗手間,開清水沖了兩把臉,灌了兩口漱口水當刷牙,頭也不回的就沖出了家門。關門之前,就聽他媽在那兒自言自語的說:“跟你爸一樣樣的,把單位當家,把家當旅館,我這是造什麽孽,攤上你們這對父子。”
秦铮铮對母親總是有些歉意,可肩膀上扛着父親那份未盡事業的責任卻不得不讓他跟父親一樣拼了命似的往前沖。雖然他已經對父親去世這件事釋懷了,可在工作中卻不自覺學習父親當年的模樣,某種血液裏流淌的使命感是從小就刻在了骨子裏的。在單位,他聽多了老同事的抱怨以及對于生活的和工作的感慨,有時候也會産生懷疑和倦怠,可轉過頭想想父親,他就很快能夠釋然了。
開上了自己的那輛車,秦铮铮發現自己不僅只穿了一只襪子,甚至還把T恤穿反了,實在是有夠狼狽。等紅燈的過程中,他脫了T恤重新穿好,順手又把那只襪子脫了去。到了單位也沒空會宿舍穿,直接沖到會議室,此時,大會才剛開始,屋子裏又坐了滿滿當當的人。
隊長張英羅示意他趕緊找地方坐下,便接着剛剛的開場白繼續往下說了。“今天一早,被害人張明峰來所裏說有線索要提供,經過問詢,他懷疑是自己的小學以及中學同學龔月朝……”
剛坐好的秦铮铮還處于一種思維游走的狀态,但當他聽見龔月朝三個字時,身體就像被施了咒一樣定住了,他瞪大眼睛望向隊長張英羅,就見他嘴巴一張一翕的在動,他努力想從這些信息裏提取一些內容來判斷他所聽到的龔月朝是不是就是他所知道的龔月朝,卻發現腦子已如一團亂麻般。
“據張明峰回憶,小學和中學期間,他作為龔月朝的同班同學,兩個人曾經發生一些誤會,但沒想到龔月朝記恨至今。據他所說,他有幾位同學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害,而這幾個人正好是咱們手裏沒破那幾件案子的被害人。前幾天栗英和秦铮铮找出來這幾起案子的共同點是他們是同齡,由以上情況可以看出,很有可能是一人所為。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開會,是想布置給大家新的任務,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我們先對其他幾起案子的被害人進行再一次的問詢,摸清他們與龔月朝之間的關系。好,下面我來介紹一下龔月朝。”
張英羅在投影上放出一張照片,如果說之前秦铮铮還對同名同姓抱有一線希望,那麽這張照片就當場扇了他一個耳光,直接把他打蒙了。——這應該從戶籍檔案裏面提出來的,是難得好看的證件照,最主要是本人長得周整,那道劍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翹挺的鼻子,微微翹起的嘴角,秦铮铮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龔月朝,也不知怎麽了,蒙過了之後,心髒便像被什麽撞擊了一下,有一刻的慌神。他知道這種情況下有這種心情實屬不對,可卻又沒辦法面對從心底升騰起來的某種旖念。
這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張展成功把他扯回了現實中,大大咧咧的說:“分析什麽分析,直接抓了就完事兒了。”
栗英瞥了他一眼,否定道:“瞎扯什麽,單憑那個大秘的片面之詞就抓人?是我問的他,他甚至連上學那會兒發生了什麽誤會都沒說清楚。別的證據沒有,就只靠他的片面之詞,我還覺得是誣陷呢。”
秦铮铮在一旁聽得是心驚肉跳,生怕自己最擔心的成了真,可聽完栗英的話,秦铮铮都想站起來給他鼓掌。
李紅兵說:“咱們私底下說,我覺得栗英說得沒錯,小學和初中的同學,因為一點小破矛盾,過了二十年回來報複他,說出來誰信啊。”
“就是。”栗英應和道。
張英羅清了清嗓子,會議室恢複了安靜,就聽他說:“栗英說得沒錯,上頭要求咱們趕緊破案,但不能冤枉一個好人。我來說說張明峰指認的這個人,從調取的信息可以看出,龔月朝,男,今年二十八歲,是随江市第五高中的語文老師,目前居住在第五高中附近的老小區,我跟在五高中教書的熟人打聽了一下,據說龔月朝在學校是一個非常靠譜的老師,平時的生活也很簡單,他在學生和老師中是有口皆碑。我們目前只是收集證據階段,在沒有明确的指向性證據之前,我們還不能抓人。”
栗英指着秦铮铮說:“铮铮好像就五高中畢業的吧,你認識他嗎?”
秦铮铮從小就被教育不能撒謊,雖然他內心非常想否認栗英的提問,但嘴巴卻不受控制的說:“認識。”其實這也不能算誠實,他還是隐瞞了龔月朝曾經教過自己的事實。“認識的。”他現在非常驚慌,不自覺又把答案重複了一遍,但是聲音很小,自己都很難聽得清,沒什麽底氣。這世界太小了,為什麽一個案子的嫌疑人竟然指向了他認識的老師……好在張英羅沒有問細節,只是點了點頭,秦铮铮松出一口氣,低頭看了看被汗水浸濕的掌心,兩個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
張英羅安排起任務來:“咱們今天需要做的就是問問其他被害人認不認識這個龔月朝,再看看這幾個案子有什麽聯系……到最後我們再研究是不是需要并案偵查。沒事兒的話,現在散會吧,李紅兵和栗英你們兩個留一下。”
衆人作鳥獸散,嘴裏嘟囔着大周末又被叫回來加班這件事,秦铮铮沒急着走,他想再多聽點兒,可領導又沒留他,磨蹭到最後也什麽都沒聽到。從會議室出來,迎面碰上了張展,張展拍了他肩膀一下,問:“你認識那個嫌疑人啊。”
“嗯……”
張展撇嘴搖頭,似乎想說什麽,可最終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調查幾乎進行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最後一個被害人才離開,他們把結果彙了總,卻發現為難了他們幾個月的一系列案子終于有了更多的線索,這個進展幾乎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一抹喜色。這對于隊裏來說無非事件好事,可是對于秦铮铮來說猶如一道晴天霹靂。
幾個被害人均表示認識龔月朝,并且都說自己與龔月朝在學生時代有過大大小小的誤會或糾紛,當他們談及對于龔月朝的了解的時候,幾乎一致的在說龔月朝這個人在讀書的時候心眼比較小,特別愛記仇。
秦铮铮并沒有參與問詢,事後皺着眉頭翻完了幾乎如同拓本一樣的筆錄,對隊長張英羅說:“張隊,我總覺得他們幾個就跟串了供似的,能當證據?”
張展還處于一種即将解放的興奮中,聽見秦铮铮這麽說,當時就不高興了,他說:“铮铮,你怎麽回事兒啊,咱們辛辛苦苦在這問了半天,你一句話就給否認了,這個嫌疑人可是你認識的,我還覺得你的意見會存在偏向性呢。”
張英羅冷眼瞥向張展的那個方向,話多的張展立刻識趣的閉上了嘴,原本坐在桌子上的他也跳了下來,乖乖坐回到椅子上。
“铮铮,你說得沒錯。不過你換個角度想想,還能有什麽新的東西出來?”
秦铮铮認真想了想,在張英羅的鼓勵下,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幾起案子,最早發生的也要追溯到八月份了,到現在都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中,他們幾個被害人并沒有提供給我們任何與他有矛盾的人的任何線索,而在張明峰站出來指認龔月朝的時候,他們卻基本上找了差不多的借口和理由佐證張明峰的的證言,我是覺得他們有串供陷害的嫌疑。”
“那你有什麽建議?”
“我覺得還是要找龔月朝問一下,畢竟除了這幾個人的證言我們沒有其他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傷人者,如果他又有不在場證明,那麽就更能确認這幾個人是誣陷他。”他說話時,張展一個勁兒的朝他使眼色,秦铮铮明白他是加夠了班,想快些糊弄着結案。但在他這裏不行,憑什麽他的老師要受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