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桓轉過頭,氣息不順的望向了蘇衍。

被他認為是愚蠢的小皇帝,此刻卻帶着一副天真甜蜜的笑容看着他。

他的笑,讓蘇桓渾身打了個寒顫。

然而不好對付的卻不止是蘇衍一人,還有一旁的殷牧悠。

宮殿之中,殷牧悠的聲音格外明顯:“怎麽,榮王不為自己辯解了嗎?”

蘇桓完全是騎虎難下,他硬着頭皮:“太傅所作所為,難道自己不知嗎?還需要我辯解什麽?”

這話倒是惹來蘇衍不滿,他走到了殷牧悠身邊,俨然一副要為殷牧悠撐腰的模樣:“這可是父皇為孤欽定的太傅!太傅究竟如何孤能不清楚?榮王的話未免太大逆不道了!”

蘇桓緊咬着牙,這個蘇衍!

他想投效,可對方轉一個身就把他給賣了。

況且殷牧悠在紫寰宮內室,定是他們聯手了!

空氣變得凝重,殿內熏籠中沉水香如煙絲袅袅升起,濃郁得讓人生膩。

殷牧悠覺得自己還好帶着面具,否則臉上的表情就要崩不住了。

眼前的修羅場到底腫麽回事?

他早就知道蘇桓騙他,可蘇衍是怎麽知道的?

殷牧悠眼露詫異,莫非那天在黑牢裏的小兵就是蘇衍?

他心裏咯噔一下,只能祈求蘇衍沒發現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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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查到了一件事,雖然還沒來得及跟陛下禀告,不過……程江同僚李耀,卻招供出了些東西。”

“還有這等子事!”蘇衍驚訝的睜大了眼,配合着殷牧悠演戲。

殷牧悠:“……”

[他演得比我還好。]殷牧悠在心裏默默吐槽一句。

[蘇衍都演了十年,能不好嗎?]

[……]

殷牧悠輕咳了一聲:“李耀說,他的主子是榮王。”

“簡直信口雌黃,那李耀人呢?”

“已經暴斃。”

蘇桓冷笑起來:“太傅竟拿一個暴斃的人來誣陷本王?這證詞是假的!”

殷牧悠:“的确是假的。”

蘇桓聽了此話,原本想譏諷殷牧悠,臉上的表情卻僵硬住了。

殷牧悠自己主動承認是假的,這是什麽意思?

而殷牧悠接下來的話,讓蘇桓的形式瞬間變得不妙:“陛下,這只不過是臣的一個計策罷了。我們的确沒來得及從李耀口中問出什麽,李耀生前招供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

蘇衍微怔:“故意的?”

“這樣才能引蛇出洞。”殷牧悠勾起嘴角,“果真,在那幾日後,我們便抓住了一個探子。”

蘇桓露出一絲驚詫,沒想到這竟然是殷牧悠的計謀。

他這段時間,的确因為此事而不夠沉穩,沒想到這小小的一點漏洞,就被殷牧悠給捉住了。

他就算抓住了暗探又如何?

他訓練出來的人,絕不會背叛他!

雖然知道是這樣,可蘇桓的後背滲滿了冷汗,心髒跳動得極快,生怕殷牧悠再使出什麽招兒。

眼前的人太可怕,一步步的布下陷阱,他都無從得知。

就因為那日在風自樓的鴻門宴,李耀大喊他要招了,自己才會亂了陣腳。

沒想到從那天開始,殷牧悠就在算計自己了!

蘇衍聽得好玩,越發的感興趣:“竟還捉住了探子,有意思!”

殷牧悠朝蘇衍深深一拜:“陛下,臣想參榮王一本。”

蘇衍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其一,榮王品行不端,蒙騙臣和朝臣們,說是他救下的臣,還隐藏了他救走臣時程江已死的事實。”

“其二,榮王信口開河,辱罵臣這個由先帝欽定的大臣,還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其三,種種跡象表明,榮王和程江一案脫不了幹系。若放任榮王,若真有此事,後果不堪設想。”

蘇桓臉色鐵青,殷牧悠巧舌如簧,一條條打下來,他想辯也無從入手!

蘇衍眯起了眼,瞥了一眼蘇桓。

對方臉色極為難看,總算是消了他心裏的那點不平之意。

叫你亂搶功,哼!

“此事幹連重大,孤也希望徹查,可榮王畢竟是孤的兄長,陡然要将他查辦似有不妥。”

一聽蘇衍這麽說,蘇桓松了口氣。

他之前不明白蘇衍到底是什麽想法,所以才受限于人,現在總算抿出一二了。

看來,蘇衍做這出戲是為了拉攏他。

只要蘇衍在這裏保下了他,相當于手中捏住了他的把柄,自己便一定會真心實意的為他效力。

最終的贏家是小皇帝!

剛一這麽想,蘇衍卻硬生生的給打了臉:“不如這樣,孤在皇都準備了別苑,榮王以後就住那個地方。哦對了,怕榮王不好找,那地方在富棠街。”

蘇桓睜大了眼,富棠街的別苑,竟是那裏!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那是個專門軟禁犯了重罪的皇親國戚的別苑,那個地方還有專人嚴加看管着。若是進了那裏,他的罪名就會坐實了,流言蜚語都能害死他。

蘇桓沒想到蘇衍下手這般狠,氣得渾身發顫。

“榮王莫非對孤的安排不滿意?”

蘇桓跪在地上,眼底透着陰毒:“既然是陛下安排,臣沒有什麽不滿意的。只是這件事情茲事體大,還望陛下查個水落石出,還臣一個公道。”

“這是自然!”蘇衍滿口答應。

蘇桓捏白了手,他此刻真是瞬間感受到了蘇衍的惡意。

想起蘇衍最近經常召見他入宮,總是要為難磋磨他幾下才放他走,蘇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小皇帝!

他深深的彎着腰,緩緩退出了紫寰宮。

來的時候,蘇桓還滿心看不起蘇衍。

走出去時,他已經覺得蘇衍不能小觑。

殿內僅剩下蘇衍和殷牧悠二人,殷牧悠原以為蘇衍會說點兒寒暄的話就讓他滾了,反正也利用完了。

沒想到對方眼神晶晶亮的看他,只差身後露出條尾巴一搖一搖的求表揚了。

殷牧悠:“……”

嗯,從某些程度上看,蘇衍和蘇桓也沒什麽仇,蘇衍的确是在幫他。

殷牧悠清了清嗓子:“咳,陛下……”

哪知還未說完,蘇衍就大手一揮,喊來外面的李德忠:“快去給孤和太傅備好酒水,孤要和太傅好生聊聊!”

殷牧悠很想攔住李德忠,別啊,我還想回府呢。

這紫寰宮是有毒嗎?進了不讓出的?

李德忠跑得飛快,根本就拉不回來。

殷牧悠嘴角一抽,這太監總管是五十米沖刺高手嗎?跑得這麽快?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面已經暗淡了下來,只留下天空幾顆星星閃爍。

今夜竟然沒有下雪,反倒撥開雲霧見月明了,真是難得一見的月下雪景。

蘇衍讓人多端幾個炭盆過來,他清楚太傅怕冷,便更要仔細着。

桃花酒很快就端了上來,從雕花窗內望出,今夜月色極美,外面一片梅花凜然開放在白雪之中。宮燈也逐漸挂起,把紫寰宮四周照得通亮。

殷牧悠滿腹心事,不明白蘇衍在搞什麽鬼。

他下意識拿起一杯酒,卻被蘇衍攔住。

“酒得燙熱了喝,這樣才不會傷胃。”

殷牧悠擡起眸,久久沒有說話。

蘇衍笑着問:“太傅怎這樣看着孤?”

“陛下對臣的态度驟變,臣心中不安。”

蘇衍輕聲問:“孤以前不也是這樣?”

“……不,陛下雖然尊敬師長,卻從不會對臣這樣親昵。”

“孤這些時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還傷了手。不過生死一線之間,孤卻恍然大悟,發現自己可真是蠢,差點錯過了一個對孤最真心實意之人。”

蘇衍說得句句屬實,殷牧悠沒想到他竟然敢把事情全都告訴自己。

這一瞬間,殷牧悠才明白了,蘇衍不再戒備他了?

這種感覺極好,有種莫名的滿足感,心髒的位置升起一股暖意。

蘇衍有多麽不信任人,殷牧悠最清楚不過,沒想到蘇衍還有同他敞開心扉的那一日。

高興之餘,殷牧悠所幸拿起一杯酒,打算與蘇衍同飲。

誰知剛一拿起,手指就不受控制似的抖動起來,酒杯就這麽灑在了地上。

殷牧悠睜大了眼,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出神。

這具身體已經羸弱到這種地步了嗎?表面上看着無事,內裏卻已經腐爛。

蘇衍看他痛苦的神情,心裏只會更痛。

“孤能拜托太傅一件事情麽?”

殷牧悠回過神來,以袖掩面,咳嗽了幾聲:“咳咳……陛下請說。”

“這杯酒孤想喂太傅。”

殷牧悠:“!!!”

這是鬧哪出啊?

殷牧悠原本想拒絕,可昏黃的燈火之下,蘇衍小臉都紅透了,眼神格外的信任和孺慕。

還是個孩子……

拒絕的話都到了嘴邊,殷牧悠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有勞陛下了。”

蘇衍高高興興的湊了過來,舉着酒盞,湊到了殷牧悠的嘴邊。

“等國宴之後,孤一定去尋個神醫,給太傅好好調理身體。”

殷牧悠笑得難看:“……嗯。”

不知是不是殷牧悠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被貓科動物給盯上了。

朦胧的燈火之下,蘇衍的眼神在那一秒變得極具侵占性,等殷牧悠好不容易喝完,對方又收斂了自己的眼神,坐到了對面,猶如最軟糯的小動物,臉頰泛着紅。

殷牧悠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想起在風自樓那天晚上,身體都不自覺的泛起了熱。

他沒主動提起,沒想到蘇衍竟然說:“那天壽宴……”

殷牧悠一個哆嗦,趕忙繞過這個話題:“那天壽宴陛下不是回去了?”

蘇衍面露失望。

太傅沒發現是他,蘇衍的心裏有些安慰,又有些吃醋。

醋那天晚上的自己。

這天晚上,兩人對飲了許久,殷牧悠貪杯竟醉過去了。

望着熟睡過去的殷牧悠,蘇衍站起身朝他湊近。

他好喜歡眼前的人,自從回到宮中,日日都忍受着思念的折磨,直到把自己身邊詹旭然安排的所有內侍都打發了,才敢宣他進宮。

他把自己平日喜歡的熏香都換成了沉水香,每晚都抱着他給的畫入眠。

然而這些還不夠,直到殷牧悠徹底出現在自己面前,心頭那股喧嚣才得到平靜。

“今、歌……”

蘇衍的嗓音微啞,将沉睡的殷牧悠抱到了偏殿,好讓他能睡得更安穩一些。

“為什麽總是君長歡陪在你的身邊?”

蘇衍心裏十分妒忌。

他找了個位置,像是不滿足的瘾/君子一樣,深深的吸了一口殷牧悠深深的氣息,深埋在他的脖頸之間。

好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蘇衍:我就抱抱我絕對不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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