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蘇衍最近的變化, 殷牧悠全都看在眼裏。

自紫寰宮大火過後,他就仿佛在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每日上朝的時候,無論底下參他多少本,蘇衍都為他駁斥衆大臣。

不僅如此, 蘇衍的招兒還用得賊妙, 全都是苦肉計!

現在朝堂上對他的印象全變了, 殷牧悠只要一出去,準兒能看到那些罵他的朝臣在背後心疼他,說他是個大大的忠臣。

躺着都能洗白。

這件事的後遺症……就是蘇衍更粘他了。

暖閣裏靜悄悄的, 殷牧悠只是冷着臉看他。

蘇衍被他這麽盯着,耳根都開始紅透, 心髒砰砰亂跳。

“……”明明是他先說話調戲他, 結果搞得像是自己對他下了手似的。

“陛下還不放手?”

蘇衍觸電似的, 慌亂的将殷牧悠放開。

活脫脫的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樣子。

煩,那天偷吸他的人是誰!現在才這麽奶,這麽軟的樣子,絕對是裝的!

殷牧悠走到書案旁,拿起黑色的戒尺:“臣作為陛下太傅,方才陛下行為如此放浪, 臣不得不管。”

他一挑眉:“伸手。”

蘇衍乖乖伸出手去,完全不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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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殷牧悠的力道極重, 蘇衍的手心很快就泛起了紅。

“陛下可知道自己錯了?”

蘇衍悶哼了一聲,呼吸都炙熱了三分。

暖閣裏的空氣不流通,讓他的臉輕而易舉的紅了起來, 在被打的時候還直勾勾的盯着殷牧悠看,仿佛被殷牧悠打完全是種享受似的。

殷牧悠一噎,感受到了變/态的威力。

現在還小,可不能讓他養成這種習慣。

否則從小變/态,以後就會進化成老變/态。

殷牧悠只打了這麽一下,就沒再繼續動手了。

蘇衍還頗為遺憾:“不打了嗎?”

殷牧悠嘴角一抽:“……陛下這是還想被打第二次?”

蘇衍仿佛被他發現了自己心思似的,眼底帶着幾分慌亂:“太傅方才沉着臉,我還以為我把你氣急了,沒想到只打了一下。”

殷牧悠扶額:“剛才那話,是誰教陛下的?”

“……李德忠今日拿了些東西過來,教人事的宮人也細談了些。”

以前有原身壓着,沒人敢教蘇衍人事。

現在他松了口,要輔佐蘇衍親政,這些事情就安排得妥妥當當了。

殷牧悠細思着,覺得那教人事的宮人太粗鄙,竟然連偷見他這樣的話都教出來了!

正當此時,清淩帶着李德忠走了進來。

在看到蘇衍的時候,李德忠總算是眼淚汪汪的喊:“陛下,可算是找着你了!”

“今日不是安排了人教陛下,現在陛下竟到了我府上。可是教習之人太過粗鄙,讓陛下不滿了?”

李德忠擦了擦眼角:“嗚嗚嗚,冤枉啊,陛下把教習宮人吓得吐了血,如今人還在禦醫院呢。”

“什麽!?”

“李德忠!”蘇衍暗暗警告。

殷牧悠皺緊了眉頭:“說。”

李德忠左看看蘇衍,又看看殷牧悠,最後還是說出了口:“聽那位宮人說,陛下……陛下在問男子和男子之間的事,旁的都不願意聽。”

四周皆靜。

李德忠原以為殷牧悠會教訓蘇衍一頓,好歹那可是陛下的太傅。

男子和男子?這還得了!

誰知聽完這話,殷牧悠的臉色竟紅了起來,自從明啓宮那日後,太傅就沒有帶面具了。

似乎注意到旁人的眼光,殷牧悠拿袖子一掩輕咳,袖上繁複的蓮紋将大半張臉給遮蓋,那雙如朗星的眸子裏滲了一層水霧,宛如泛起潋滟的波光。

“怎麽全都看着我?”

李德忠是個太監,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太傅竟……羞了?

蘇衍原本還覺得丢臉,可方才他說出那兩個字時沒看到的景色,卻在此刻見着了。

蘇衍滿腦子都一個念頭——

丢點兒臉算什麽?

不怕!

看見殷牧悠這樣,他忽然心癢難耐。想起那天晚上聞到的味道,蘇衍全身都泛着滾燙,眼眸也沾染了不可言喻的欲/念。

很想抱着吸一口。

殷牧悠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看到蘇衍這樣,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

臉上就差寫滿那四個字了!

——欲罷不能。

殷牧悠一哆嗦,朝李德忠說道:“早些帶陛下回去。”

蘇衍想起自己來是說正事兒的,回過了神來:“其實孤今日來,是想和太傅商量一件事。”

殷牧悠完全不相信!

蘇衍急忙說:“是真的!”

“……好,你們先下去,陛下要同我談事。”

“諾。”

暖閣裏,僅剩下蘇衍和殷牧悠,此時蘇衍才開了口:“舅舅找了我。”

“詹大人?”

“嗯,他還以為我是詹遙,讓我別暴露了身份。”蘇衍語氣裏透着三分自嘲,“成為了其他人,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受了多少蒙騙。”

“陛下不朝詹大人表露身份,可是有其他用意?”

“嗯,我想知道,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蘇衍的眼底泛着痛苦,“五年前滅程家滿門一事,三年前以你的名義克扣災民的糧食一事竟都是舅舅的手筆。”

“陛下信我?”

“為何不信?”

殷牧悠露出一個笑容:“有陛下這句話,足夠了。”

蘇衍緊抿着唇,他可真是傻,對自己也掏心掏肺的這般好。

“那陛下現在打算怎麽辦?”

殷牧悠心裏做了個決定,他不想告訴蘇衍那件事。他總覺得蘇衍只是個少年,這些事情,殷牧悠想自己解決。

躲過了扶蒼珠,又打擊了蘇桓,蘇衍才不會走向那種結局。

蘇衍來太傅府之前,也同樣做了一個決定:“舅舅對我有忠心,野心卻太大,他的目的想讓詹家壯大。我先在他面前僞裝着,靜觀其變,看看舅舅到底想做什麽。若是他有半點出格,這次定要給他一個教訓。”

殷牧悠表情越來越柔和,蘇衍越強,心思越缜密,他就越能放下心來。

就算是他走後,蘇衍也不會受到傷害。

“如此甚好。”

蘇衍擡眸,恍惚間看見對方笑容落寞。

他的心髒猶如被誰用刀戳了幾下,裹着方才還未散去的甜,逐漸泛起了酸澀來。

有時候,他覺得抓住了他。

有時候,他卻遠如天邊。

殷牧悠向蘇衍求了恩典,讓君長歡可以去看太平侯最後一眼,只是不許殷牧悠跟去。

少年別扭的占有欲,幾乎是毫不掩飾。

殷牧悠無奈之下松了口,答應了蘇衍。

他只得向君長歡致歉。

君長歡看着卻比昨日更為憔悴:“無妨的,我一人去也好。”

君長歡身上的氣質孤冷了許多,和之前的他相比已經大變。

殷牧悠忍不住叫住了他:“長歡……”

君長歡擡眸,眼下滿是青黑:“嗯?”

“我幫你。”

君長歡震驚的看向了殷牧悠:“幫我什麽?”

殷牧悠吐出兩個字:“蘇桓。”

君長歡不想連累他,痛苦萬分:“那是我自己的殺父之仇,我想自己報。”

“你擔心連累我?”殷牧悠的聲音仿佛隔着霧,從風裏傳來,“長歡,你若真的想報仇,就得懂得利用別人。”

“這個人也包括你?”

“也包括我。”

聽了這話,君長歡卻笑了出來。

熹微的陽光照射下來,短暫的溫暖驅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君長歡忽然抱緊了殷牧悠,在他耳邊低聲的說:“我看錯了一人,卻喜歡對了一人,別再說讓我利用你的話了,今歌,我希望看到你安好。”

君長歡的眼底透出了幾分殺意,那雙溫潤的眼也變得銳利起來。

蘇桓。

他在嘴裏默默的念着這兩個字。

就算自己現在沒那個本事,也絕不能讓他好過!

“你已經幫了我太多,謝謝你。”

說完這些,君長歡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殷牧悠心中煩悶,朝系統索要了這個世界完整的劇情。

蘇衍雖說是反派,也只是在前期。

慕今歌死後,蘇衍就開始親政了。扶蒼珠讓他越來越沉溺,以至于心頭那些扭曲和渾濁的黑暗都不斷被放大,制定了各種酷刑。

那三個月,皇城死了好幾萬百姓。

扶蒼珠只是外因,究其根本就是蘇衍行事尖銳,直到如今殷牧悠也深有體會。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卸掉了一切防備的幼崽,将所有獠牙深深掩藏。可若換了旁人,他還是會如以往那樣。

在原來的劇情裏,君長歡的父親長平侯立了大功,蘇桓繼位後君家風光無限。

君長歡的地位自然而然的水漲船高,只是他扔惦念着那個死去的人,半年多都閉門不見。

蘇桓花了許多代價,才從他心裏挖去了慕今歌,讓君長歡喜歡上自己。

結局自然是HE。

而如今,蘇桓卻成了君長歡的殺父仇人。

諷刺而可笑。

他所能留下的時間大約是不多了,究竟要怎麽做,他還得三思一番。

三日後,殷牧悠入宮觐見。

聶添國宴上并未回來,歸期就在這幾日。

他前不久才平定了戰亂,又在歸來的途中剿滅的山賊,這次的接風宴自然不能草率。

二月末,天氣已經逐漸開始轉暖。只是殷牧悠自己身子骨不行,仍然覺得寒冷。

在這裏待了快兩個月,這具身體已經越來越像他本身。

四分了。

若真到了十分,他稍微流一點兒血,蘇衍就會抵抗不了。

清淩随殷牧悠一同上了馬車,殷牧悠正閉目養神,他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太傅這幾日的變化,越來越明顯了。

他越是病弱,就一天天變得更美,仿佛那些開至末尾的玉蘭花,色若皎然,純潔之中盛放着靡豔妖嬈。

但玉蘭花的花期終究是到了,如今桃花已經長滿了花苞,靜待盛放。

四時輪轉,萬物自有更疊……只是清淩卻想在他凋謝之前,多看幾眼。

正當此時,馬車卻停了下來。

“太傅,這馬車壞掉了,太傅還是先下來歇息片刻,容小人修好了來。”外面的馬車連忙說道。

殷牧悠仿佛已經知道了會發生什麽事,臉上的表情近乎淡然。

“好。”

程江的事發生的時候,他也曾如此。

殷牧悠随清淩一起下了馬車,靜觀其變。

天邊被染成了橙黃之色,下午的時候下了一場雨,雨水洗過之後,遠處的桑榆暮影就更加動人。

殷牧悠朝清淩說道:“等會兒若是發生了什麽事,切莫驚慌。”

清淩微怔,還沒明白殷牧悠話中真意,遠處就忽然傳來一陣聲音。

“慕今歌,今日我就替大周除了你這奸佞!”

“誰?”清淩戒備了起來。

他們四周忽然間出現了極多的士兵,紛紛将他們包圍了起來。

殷牧悠就站在中央,臉上的表情始終淡然。

他就知道,肯定會有人對他不滿。

之前歸順太傅府的大臣們,如今叛變得最快。他們心裏有怨氣,同時殷牧悠手裏還握着他們歸順他的把柄,所以殷牧悠必死。

殷牧悠明顯的知曉這一點。

若他不死,混亂的大周朝堂只會更加亂,朝臣們都分成了兩派,一派随皇帝的心願要護着他,一派要讓他死。

“詹旭然,果然是你。”

詹旭然露出一個笑容:“慕今歌,我們也算鬥了十年了,我卻始終不如你,可我卻是最了解你的人。那日在元宵國宴,你說會輔佐陛下親政,這又是你的謊言?”

殷牧悠心想,這個詹旭然雖然能力不如蘇桓,但看人倒是看得清楚。

慕今歌的确想篡位,想把大周弄亂。

而他卻不想這麽做,也不能這麽做。

“那話自然出自我的真心。”

“我不信!”詹旭然閃過一絲狠色,用長劍指着殷牧悠,“我若不除了你,陛下就坐不穩皇位!來人,把他捉住!”

那些朝臣們倒是想看着他死,就是要乘着蘇衍尚未親政,而他又主動放棄權利的這個特殊時間,才最好動手。

聽到這話,領頭的士兵卻有些害怕:“詹大人,這……那畢竟是慕太傅!”

想到這些天蘇衍的回護,詹旭然也是氣得牙癢癢的。

慕老壽宴之後,那小子後來又回了趟風自樓,那日在風自樓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他對殷牧悠的态度轉變如此之大。

難不成……他和先帝一樣?

詹旭然睜大了眼,死死盯着殷牧悠,這妖孽!

“慕今歌十年前霍亂朝政,如今又把持朝政,令大周成了這樣的慘樣。若是陛下怪罪起來,由我一人承擔!”

殷牧悠看着他,卻露出了一個笑容。

詹旭然緊咬牙關:“你笑什麽?”

“詹旭然,你太蠢,不過勝在有一顆回護陛下的心。”

詹旭然完全沒明白他的意思,死到臨頭了他竟然還能笑出來?

不管了,他今日一定要除了殷牧悠才行!

“你們現在不動手,就以為慕今歌會饒過你們?他的手段,在大周無人不知!”

士兵們聽得臉色慘白,詹大人說得是對的。

他們只好走了過去,拿起長劍架在殷牧悠的脖子上。

“動手!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殷牧悠剛想說話,從遠方便傳來一個聲音,讓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那邊。

“放肆!”

蘇衍臉色鐵青,他沒想到詹旭然竟然膽子這麽大,敢背着他做這種事。

少年成長的速度總是極快,仿佛一夜之間,他就成了個能擔起一切的男人。

蘇衍的眉目尚有幾分稚嫩,可那通身的氣勢,卻真的像是個君王了。

“沒有孤的命令,誰敢動他!”

霞光褪盡,夜色席卷。

這一刻,天地間都只剩下了這個铿锵有力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對比就能發現~蘇衍逐漸的和初登場的那幾章有很明顯的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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