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孟雨澤只能用漂亮來形容, 那一瞬間,腦子裏想不出任何詞彙。
當額頭的劉海被剪斷之後, 那張臉就完全露了出來。
他長得跟宋家人都不太一樣,反倒像是孟雨澤見到過的宋奶奶。
這個樣子過于漂亮, 以至于漂亮得稍顯女氣。他眼眸的顏色極淺, 比起茶色更像是琥珀色。露出來的膚色極白, 稍一不留神就要在上面留下印記。
孟雨澤久久未能回過神來,就這麽盯着他看了許久,喉頭輕微滾動。
兩人的距離極近,剛才的鬧騰, 讓他露出了一小半肚子,裏面的皮膚偏向奶白色, 那懵逼的樣子十分可愛,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
殷牧悠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連忙捂着額頭:“不準剪了。”
這小模樣怪可憐的, 仿佛要被他吓得眼淚都快滲出了。
孟雨澤忽然使了壞:“不繼續剪,你就想一直頂着這個狗啃的發型?”
“反正不準剪。”
“乖,聽話。”孟雨澤的語氣裏都帶上了哄騙。
殷牧悠騰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了身,躲着孟雨澤。
孟雨澤的腿受了傷,倒是真的不好再追他。
只是他躲自己猶如躲瘟神一般, 和之前露骨的表達愛意的樣子完全不同, 孟雨澤反倒對他多生出了幾分在意。
這算什麽?
欲擒故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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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牧悠退出了孟雨澤的房間,宋秦拿着書包正準備出門,看見他這個樣子, 忽然笑得漲紅了臉:“宋杭,你什麽鬼樣子!”
殷牧悠:“……”
殷牧悠忽然間有些想不通,重新回到了孟雨澤的房間,讨乖賣巧的朝孟雨澤笑:“孟哥哥,借一下你那把剪刀。”
孟雨澤一挑眉,很快就給了他。
看在他叫的這聲哥哥比較軟的份兒上。
哪知道殷牧悠朝宋秦走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帶,咔嚓了一聲。
這套動作簡直行雲流水,宋秦還沒反應得過來,他的頭發比對方的還要像是狗啃的了。
殷牧悠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哥,你現在也很好看了。”
宋秦:“……”
他猶如見了鬼似的,倒退了好幾步。
然而殷牧悠那雙眼睛賊無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錯事一樣。
宋秦臉色鐵青,想到自己馬上要以這種形象去學校,就跟吃了屎一樣:“你!”
“現在快上早自習了,要是再不走就遲到了。”
宋秦吃了個癟:“回頭再找你算賬!”
說完,宋秦就離開了家。
殷牧悠把剪刀還給了孟雨澤,笑得露出了虎牙,尖晃晃的像是時不時要給你來一口似的:“下次這些東西還是別藏在枕頭底下了,以免刺到自己,我先回房間了。”
孟雨澤扶額,最後竟忍不住憋笑起來。
宋杭什麽時候長成了這樣?
奶兇奶兇的威脅別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氣勢。
不過剛才他對着宋秦幹淨利索的那一手,倒是給孟雨澤解了氣。
被人帶了綠帽子,他只要是個男人,都不可能無動于衷的。
“刺不刺得到自己不知道,不過一定刺到了別人。”
孟雨澤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房間,眼神望向了外面,宋秦頂着和殷牧悠同款發型進了車子裏,他臉色漲紅,此時別提有多窘迫了。
孟雨澤眯起眼,心情漸漸大好了起來。
—
昨天深夜孟雨澤翻了輪椅,下午的時候就有醫生趕來。
宋母對他的腿傷尤其上心,一直在旁邊看着。
等取下了紗布,江宏彬才看到裏面傷得有多麽嚴重,他有些心疼的說:“換藥的時候會疼,忍着些。”
孟雨澤全程冷着臉,仿佛這不是在處理他的傷口似的。
江宏彬皺緊了眉頭:“這究竟是怎麽傷的?他的腿需要靜養,我強調了多少次,怎麽還會變成這樣?”
面對江宏彬的質問,宋母有幾分尴尬:“昨天晚上兩個孩子鬧着玩,雨澤不小心從輪椅上跌下去了。”
“鬧着玩?”江宏彬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只是單純的鬧着玩,會發生這種情況嗎?”
那話擺明了在說,是殷牧悠要害他。
宋母也在心裏暗自罵殷牧悠蠢呢。
她的确是想借監護之名奪取孟家的財産,孟雨澤的腿斷了,從此一蹶不振最好。
可這事兒得暗中進行,殷牧悠昨天那麽光明正大的做,以後可得要被別人抓住話柄的。
“……抱歉。”殷牧悠想了半天,也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江宏彬氣不過,似乎還想質問,卻被一旁的孟雨澤給攔住:“江叔叔,小杭他不是故意的,你別責罵他。”
江宏彬睜大了眼,沒想到孟雨澤還有維護別人的時候。
這段時間孟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孟雨澤也變得沉默寡言,每次他過來換藥的時候,孟雨澤都對外界的消息充耳不聞。
而如今,他卻開了口。
江宏彬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吩咐了幾句:“雨澤這腿,我看是得請護工了,不僅沒有恢複,反而更加嚴重了。”
“護工?”宋母下意識的拒絕,“不行。”
江宏彬奇怪的看了過去:“不行??”
宋母尴尬的解釋:“我的意思是,就算是要請護工,也得請一個好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做了決定。雨澤年紀還小,被人服侍着吃喝拉撒,他也會不适應的。”
江宏彬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還是宋夫人考慮得當。”
“護工……我可以自己選嗎?”
“當然可以!”
孟雨澤把目光放到了殷牧悠身上:“不如讓小杭幫着照顧我?”
全場皆靜。
原本兩人還商量着請護工的事,一聽孟雨澤這麽說,紛紛都張大了嘴。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宋母把那句不可以給咽了回去。
殷牧悠一陣語塞,朝孟雨澤望去。
誰知他眼中帶着三分自得,微微揚起的嘴角像極了在使壞。
殷牧悠覺得他盯上了自己,這位擺明了有惡趣味。
越是讨厭的人,他的惡趣味就會越深。
“媽,可我想上學了,怕照顧不好。”
宋母幹笑了兩聲:“雨澤剛剛遭此大難,你這孩子,怎麽不多體貼關心下你孟哥哥!”
殷牧悠就知道宋母會這麽說,只得皺緊了眉頭。
江宏彬教了一些按摩的手法給殷牧悠,孟雨澤傷的是右腿,等傷口愈合好了,可是要定期按摩肌肉的。
等教完了這些,殷牧悠便送江宏彬離開了宋家。
殷牧悠去找孟雨澤的時候,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看書。
從窗戶外滲透進來的光照在他的側臉,這一刻的孟雨澤分外安靜。紙張一頁頁的翻過,那沙沙的聲音讓人的心情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殷牧悠端着藥,一步步朝他走去:“江醫生已經走了,把藥吃了。”
孟雨澤停止了翻書的動作,舉止優雅的把白色藥片吞到了肚子裏。
他的神态高傲,半點不像是被軟禁在宋家的人。
殷牧悠有些奇怪的問:“為什麽是我?”
“嗯?”
“你不怕我害你嗎?”
孟雨澤輕笑:“怎麽害?”
殷牧悠轉動了下眼珠,裝作一副兇殘的模樣:“對你有非分之想。”
孟雨澤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斂了,眉目間帶三分倨傲的看向了他:“就你?上午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被一個瘸子輕而易舉的壓在床上……”
“停停停!”
孟雨澤:“別逃避現實了。”
殷牧悠:“……”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仿佛誰也不讓誰。
到最後,還是孟雨澤發了話:“你也別對我産生任何的想法,我不喜歡男人。”
“……我知道。”殷牧悠原以為自己會松一口氣,可心裏還是泛起幾分酸澀。
是誰在上個世界一遍遍說喜歡他的!
“對了,昨天晚上的輪椅我檢查過了,是有人做了手腳。”
殷牧悠忽然間就想明白了,原來孟雨澤昨天晚上的爆發并非偶然,而是他思量已久。
眼前的人,或許并不太需要他來操心。
走一步,他能算計兩步。
就比如昨天晚上的事,不僅解決了原身對他的觊觎,還故意裝作發現輪椅被人動了手腳,以此來警告動手的人。
“那你懷疑誰?”
“在沒拿到證據之前,我誰也不想懷疑。”孟雨澤垂下眼眸,手一點點捏緊,“不過最沒有可能的人,就是你。”
殷牧悠啞然:“所以我不是被你信任了,而是被你排除了嫌疑?”
孟雨澤嗯了一聲,并未多說話。
殷牧悠湊前去拿開了他手裏的書,直直的望着他:“都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情,你還是早點搬出宋家。”
“搬?”孟雨澤嗤笑一聲,“宋叔叔會讓我走嗎?”
殷牧悠抿着唇,這件事情的确很難。
孟雨澤止不住的咳嗽了一兩聲,殷牧悠這才發現他生了病,大約是昨天開始傷口就被感染了,他卻完全沒有吭聲。
“你發燒了?”
“……沒事。”孟雨澤不習慣別人的觸碰,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別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
殷牧悠眉頭緊擰,知道他不信任自己。
就連生着病,也這麽戒備。
“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殷牧悠小心把他扶到床上,卻不小心和孟雨澤一起跌倒在床上。他正好撞到了孟雨澤的胸口,疼得殷牧悠倒吸一口涼氣。
“到底是你疼還是我疼?”
殷牧悠擡起頭,眼裏蒙了一層生理性的水霧。
兩人的距離變得極近,仿佛呼吸都交纏到了一起。
殷牧悠的心跳快了幾分,騰的一下從他懷裏挪開:“……我下去給你找點吃的。”
說完,就一溜煙沒了人影。
孟雨澤眼神驟然變得幽深,之前他不總是對他表達些露骨的愛意嗎?
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有什麽喜歡,倒像是看到洪水猛獸似的。
孟雨澤又咳嗽了起來,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而他心裏卻想的是,大約可以對殷牧悠放下心來了。
至少,他怕他。
而不是打他的主意。
—
這一睡,直到第二天清晨孟雨澤才蘇醒了過來。
床邊放了用砂鍋煮過的粥,還有幾粒藥丸。那上面冒騰着些許熱氣,讓孟雨澤的心情似乎也變得寧靜。
他嘗試着吃了幾口,粥煮得很爛,也極好入口,不一會兒他就吃下去大半。
胃裏漸漸暖了起來,孟雨澤的餘光卻瞥到了那邊的書桌。
殷牧悠趴在那個地方睡得很香,初夏的晨曦都從外面照射了進來,暖暖的撒了一地。他睡得臉頰都泛起了些許淡淡的粉,皮膚白皙得不像話。
孟雨澤杵着拐杖,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竟然睡着了……”
他望着他,嘴角不自覺的勾起,看得幾乎入了神。
他比昨天看到的時候略有不同了,身上仿佛有一股好聞的香氣,也不知道噴了什麽香水。
孟雨澤湊了過去,用手輕輕揉着他的發絲,深深的嗅了一口,眼神都變得幽深。
這味道……很想抱着、咬着、親着,不松口。
如此勾人。
殷牧悠立馬就要蘇醒過來,孟雨澤下意識的便縮回了床上,那動作極快,根本不像是杵着拐杖。
殷牧悠:“……”
竟然裝睡,他都看見了!
殷牧悠走到了床頭,呵呵了兩聲:“這粥……半夜吃的?”
孟雨澤一動不動:“……”
殷牧悠嘴角抽了一下,昨天大半夜他做飯的時候的确傷了手指,但他跟這具身體融合得還沒那麽快,自然而然氣味就很淡。
沒想到剛一醒過來,就看到對方在吸他。
要是再不阻止,就要看到吸/毒現場了……
“睡着的時候這麽可愛,醒了就一點兒也不可愛了。”
既然他裝作熟睡,殷牧悠就把床頭的砂鍋端走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聽得見孟雨澤故作平穩的呼吸聲。等确定沒人以後,孟雨澤才煩躁的從床上立直身體。
可愛?
這句話是在說他?
他默默的看着手心,仿佛這上面還存留了一絲令人懷念和熟悉的香氣。
孟雨澤喉頭滾動,神使鬼差的湊近嗅了一口。
真香……
在發現自己做了什麽事之後,孟雨澤臉色都僵硬了。
打住!
他這是在幹什麽?
這邊,殷牧悠剛一走到樓下,宋母就告訴殷牧悠:“小杭,等會兒你班上的同學要給你送資料。媽媽等會兒有事,你好好招待他。”
“好。”
宋母很快就出了門,殷牧悠這才想起,原身已經有半個月左右沒去學校了。
好巧不巧,怎麽在這個時候送資料?
殷牧悠等了沒多久,傭人就領着他走了進來。
在看清他的臉厚,殷牧悠的表情徹底冷了下去:“尹邵寧,你怎麽在這裏?”
這就是那個突然對原身表白的基佬。
尹邵寧直勾勾的看向了他:“你把頭發剪短了?”
之前在學校殷牧悠就很是沉郁,不愛同別人說話。
如今把頭發剪短,那張臉竟出奇的漂亮。精致的五官,猶如牛奶的膚色,那雙眼睛就算在使壞的時候也十分無辜,幹淨而天真。
“……你來就是想說這個?”
“當然不是。”尹邵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聽宋姨說,你想回學校了?”
殷牧悠退後了一大步,原身沉郁的性格和尹邵寧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尹邵寧如果喜歡誰,就會生出不同常人的占有欲。
甚至……他會逐漸算計到對方一無所有,只能依靠他。
“你就這麽怕我?”尹邵寧笑出了聲,“宋杭,你在學校的朋友可就只有我一個,你這種态度,就不怕我傷心?”
殷牧悠譏諷了幾句:“你看上去不像傷心的樣子。”
尹邵寧卻不為所動:“上次對你說的話,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殷牧悠:“……我以為我的态度足夠明顯了。”
“你是說你辍學的這十幾天?我以為你只是需要點兒時間接受。”
“接受什麽?”
尹邵寧眉眼彎起:“小杭,你這個時候還在跟我裝傻充楞?”
殷牧悠皺緊了眉頭。
就因為他回國的這一年來,生活一直被人掌控,所以原身才生出了喜歡孟雨澤的想法。
那也不是喜歡,而是對弱小的東西生出了掌控欲。
孟雨澤瘸了,無依無靠。
他到底是個男人,就算長成這樣,也不甘受人控制的。原身逐漸染上了些尹邵寧的惡習,卻選錯了人。
孟雨澤從來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骨子裏就帶着孤傲。
殷牧悠下定了決心,非要拒絕掉:“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尹邵寧沒想到他會直接這麽說,臉上的表情驟然一變。
尹邵寧有很深的潔癖,喜歡某樣東西的時候,那樣東西就必須幹幹淨淨的屬于他。
廢了這麽大的心血,總算讓殷牧悠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了。
然而這個時候,他卻拒絕了。
“你說這話之前,還是好好考慮清楚。”
他湊了過去,瞥到殷牧悠的唇,眼神微閃的越靠越近。
殷牧悠還未能反應得過來,下一秒,孟雨澤臉色極冷的拉走了殷牧悠。
“你想做什麽?”
殷牧悠詫異的望了過去,孟雨澤把他護在身後,眉頭緊蹙的看向尹邵寧。
剛才的話,他完完全全的聽到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異常詭異,殷牧悠處在中間,就跟修羅場似的。
他頭皮發麻,剛想要開口,孟雨澤卻問:“那些手段,你是跟他學的?”
殷牧悠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他突然從一個強迫別人的壞蛋,到被人教壞的小可憐了??
什麽情況!
“不是……”殷牧悠小聲的說,“你先放開我。”
孟雨澤緊緊抿着唇,那表情仿佛在質問——
你之前一直在打我的主意,為什麽現在不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孟雨澤,就算是死了,瘸了,也絕不會吸一口之前想害我的人!
啊,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