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堯寒目光灼灼的問:“能幫嗎?”
齊岚忽然想掐死方才的自己, 說什麽要幫這只兇獸?
他看堯寒是獸性未消,就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了!
齊岚甚至能想象得到殷牧悠當時什麽反應,保準兒臉都黑了, 難怪今日會如此不開心。
齊岚心裏忽而生出些悲憤:“他可是你的恩人, 你怎能肖想他?”
“那你們畫本裏說的以身相許怎麽來的?我把自己給他不好嗎?”
齊岚:“……”
涉世未深的妖獸什麽話都能說出口了。
齊岚一時漲紅了臉,剛才還質問指責堯寒,此刻什麽話也說不出。
他狠狠一拂袖:“一派胡言,那你怎麽不嫁給他?”
“那我嫁。”
齊岚:“……”
他怎麽被帶偏了?罪魁禍首還是那只鲛人!
齊岚提着劍,眼中頓時泛起冷意:“容缇呢?”
堯寒也露出了兇牙:“我也在找他。”
兩人達成了一致,要好好教訓胡言亂語的容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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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聰明的鲛人已經躲到了殷牧悠身邊,楚楚可憐的尋求庇護:“主人,”
殷牧悠正看着書,白皙如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書頁的邊角, 低下頭便看到跪在一旁的容缇,此刻正抱着他的大腿。
殷牧悠:“……你起開。”
容缇搖頭,淚眼朦胧的說:“堯寒要吃了我, 主人救命。”
殷牧悠懶懶的倚在美人榻上,眼神一動不動的盯着書頁:“容缇, 你覺得我信你還是信堯寒?”
容缇哭得更慘了, 這段時間瘦了不少。
鲛人在喜歡誰之前都是沒有性別的, 他的容貌雌雄莫辨, 穿女裝也看不出任何違和。若換做女裝,對于柔弱的女孩兒,殷牧悠止不得還會多聽兩句。
而此時容缇分明男裝打扮, 殷牧悠眼睛都沒擡。
“犯了錯就好好受罰,他不會真的吃了你的。”
容缇拿走了殷牧悠手裏的書,求生欲爆棚:“難道我還沒有書好看!?主人,你不能這樣偏心。”
“乖,別跟我使小性子。”殷牧悠摸出了一張符紙,露出笑容威脅道,“還給我。”
容缇打了個寒顫,想起堯寒不好惹,殷牧悠也是不好惹的。
當初結契時,他曾動用全身的靈氣,讓他不得不遵守禦靈術,和齊岚厮殺。
縱然後來發現都是誤會,也給容缇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容缇正想把書遞過去,齊岚便折而複返,手裏還提着一把附着驚雷的長劍,劍尖蠢蠢欲動的指着他:“容缇,你過來。”
還有幫手了?!
容缇更加不想離開殷牧悠,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
“放開你的髒手。”
月光透過雲罅,灑下一地清冷,一雙金色的獸瞳在黑夜裏格外明顯。堯寒一步步朝屋子裏走了去,四爪附着黑色火焰,所到之處全都留下了深深黑印。
容缇不敢抱大腿了,逃命似的跑了出來。
誰知堯寒并未追過去,湊到殷牧悠身邊時,便恢複了自己原有的大小。
他眼底泛着可憐,兩只爪子抱緊了殷牧悠的腿,朝着他喵喵叫了起來,和剛才那霸氣的樣子全然不同。
殷牧悠還沒消氣,語氣稍冷:“又怎麽了?”
“喵~”
不肯抱還不說了?
殷牧悠又好氣又好笑,卻又不想生他的氣太久,他舍不得。
做出這樣子,不過是想讓獸性未消的堯寒看看,有些話不可以随便亂說的。
殷牧悠彎下腰:“這下可以說了?”
“你不讓我娶,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他的眸子裏瞬間閃過震驚,呼吸也在那一瞬間凝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再,再說一遍?”
“我嫁給你,我們一輩子在一起。”
殷牧悠臉頰熱了起來,連忙拿袖子捂住臉,有種被直擊心髒的感覺。
“好啊,以後……我娶,你嫁。”
老攻不但求婚,還是他嫁,真刺激。
真希望有錄音,以後每一個世界都放給他聽……咳。
—
這事兒之後,堯寒便忽然間明白了這種感情。
他喜歡他,深深戀慕。一想起來就覺得歡喜,靠近一些便覺得溫暖。
容缇也被狠狠教訓了一頓,他灰溜溜的回來時,還以為堯寒也會動手,沒想到堯寒竟然放過了他,這讓容缇十分驚奇。
但不管怎麽說,總算死裏逃生。經此一事,他再也不敢胡言亂語了。
三日後,一場大雨席卷而來。
霶霈的雨絲如幕,從檐角落下,一顆顆的雨珠接連不止,仿佛一串珠簾那般。
六月的燥熱也一掃而空,湖心芙蕖粉白相間,朵朵亭亭而立,在朦胧的雨中,靜靜搖曳生姿。
殷牧悠合上書頁,花了幾天時間,總算是看完了那本《山川藥靈志》。
他揉了揉發漲的眼,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以及那些雨中小荷,心也寧靜了不少。
難得這樣恬淡的日子。
《山川藥靈志》上面記在了一些珍貴藥材的出處,殷牧悠翻看這些,也是想找到治療褚的法子。這上面倒是有記載,只可惜幾百年前那種藥靈便銷聲匿跡了。
他煩悶的思索了起來,卻又開始頭疼。
近日來總是這樣,想事情想得太過深入,便會犯了這毛病。
轟隆——
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響起,雷聲打破了方才的寧靜。
容缇身上全被淋濕了,從屋子外走了進來:“主人,你看到褚了嗎?”
“褚?他怎麽了?”
容缇的嗓子發幹:“他……不見了。”
話音剛落,一旁淺眠的堯寒也醒了過來,一雙獸瞳直直的朝容缇望了過來。
容缇知道自己撒的謊太多,惹得他們對自己的話都産生了戒備和懷疑。只是這件事情容缇絕不會撒謊,畢竟褚那麽傻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撒謊。
“是真的!”
他平時巧舌如簧,一到這件事情,容缇發現自己什麽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殷牧悠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馬拿了傘:“快四處去打探打探!”
他的心髒驟冷,如墜深淵。
景丞的事還沒查清,潛在的危險那麽多,褚到底在何處?
他們現在的人手根本就不夠,殷牧悠便叫來了白禹,讓他去存正堂探一探褚的消息。
末了,殷牧悠又轉過頭望向容缇:“你去齊家看看,白禹去存正堂,堯寒跟着我去市集看看!”
容缇朝白禹看去,遲疑的說:“現在可下着雨,氣味都被沖散了,這只白虎确定能認出人?”
白禹逞強的說:“……能。”
殷牧悠滿是頭疼,一時為難了起來。
堯寒從他懷裏跳下:“我去。”
殷牧悠擔心的搖頭:“不可!我不放心!”
堯寒殷牧悠面前早就失了野性:“他們目标是褚,我不會有事的。”
殷牧悠似乎還想說什麽,容缇便嘆了聲:“再争下去就來不及了,白禹認不出人,去什麽地方都不行,一定要有人陪的!”
殷牧悠緊咬着牙,将符紙折疊成了一個小三角,以紅繩穿了起來,綁在了堯寒的爪子上:“這張符紙附着我的靈力,不會輕易被雨淋濕。若是有危險,一定咬破紅繩!”
只要堯寒咬破,他第一時間便能發現。
“好。”
堯寒舔了下他的手指,很快便沒入了雨中。
幾人分頭行動,殷牧悠懷裏抱着白禹,也朝着四處尋找了起來。
白禹認真的朝殷牧悠說道:“你太溺愛他了,這樣下去,他不會成長起來。”
“他受的苦太多,我能溺愛一天,便溺愛一天。”
“可這能持續多久呢?”
殷牧悠卻笑笑:“到我變老,變死,變成一捧黃土。”
白禹想起了遠在玄陽大陸的溫良玉,守着自己妻子一輩子,她已經完全屍變,每日發着腐臭的味道,溫良玉也抱着她,落下一個猶如蜜糖的吻。
他有情道的道種是阿瑤,等阿瑤徹底死去,自己也會身死道消。
溫家的人,還都是情種。
雨越下越大了,很快就積起了水,角落的青苔也被淋濕,發出潮濕的氣味。
殷牧悠并沒有立馬去集市,而是先在顧家詢問了一圈,發現所有人都沒有看到褚。
直到他垂頭喪氣的到了後門,這才有家奴對殷牧悠說:“我倒是見過那位護衛大人,他上了齊家的馬車。”
“齊家?”殷牧悠害怕齊夫人對他不利,立馬就要朝齊家走去。
誰知家奴連忙攔住了殷牧悠:“溫亭侯,您先等一等,他們雖然上了齊家的馬車,去的卻不是齊家!”
殷牧悠臉色泛白:“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這才緩緩道:“下雨前,我見到了護衛大人等在了門口,像是和誰約好了。沒過多久,一輛馬車便緩緩駛來,下來的是齊将軍。我還納悶呢,他們怎麽扯上關系了。我以為齊将軍要接他去齊家,沒想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殷牧悠睜大了眼。
竟是齊岚?
想起褚那日腼腆的說齊岚教了他劍術,還十分有耐心,整整十遍。
當時殷牧悠并未放在心上,畢竟齊岚是褚的兄長,絕不會害褚。
可他忘記了一點……齊岚不會害褚,卻會為他傷害自己!
懷裏的白禹問:“齊岚怎麽了?”
“他有可能要折斷自己的本命劍,把定魂珠取出來給褚!”
白禹也略有些錯愕:“要是這麽做,他會受重傷,壽命也會減少。”
殷牧悠暗叫糟糕:“正是如此,得趕緊找到他!”
現在該擔心的人又多了!
齊岚,別做傻事啊!
殷牧悠立馬便朝着前方跑去,手裏的傘太礙事,被他扔到了路旁。傘朝後滾落了幾下,逐漸落在一旁死去的枯花上面。
他的腳步濺起了水花,殷牧悠身上也被大雨淋濕,他卻不敢停下。
現在想想,這兩兄弟還真有些相似,都是那麽直腦筋。
殷牧悠曾問過,他為何還要幫堯寒推演一遍,折損那一半的壽命?
明明只要齊岚幫他騙了堯寒,就能打消他心裏的怨氣,然而齊岚還是推演了一遍。
那段時間,齊岚虛弱至極,卻朝着他落寞的笑。
“先祖之物,不敢輕易拿來欺騙他人。”
“況且……我始終覺得,上天不會如此不公,堯寒分明是想救恩人,卻被恩人所食……”
“推演後,我卻明白了,原來上天真有這般不公,堯寒的公平,是你給的。”
那些話重重的砸在了殷牧悠心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不知跑了多久,順着那條路一直走下去,殷牧悠看見了前面停止不動的馬車。
他聞到了血腥味,連忙撩開了馬車,卻發現裏面什麽人也沒有,只剩下一攤血跡。
殷牧悠瞳孔微縮,白禹卻發現了端倪:“那邊有聲音。”
裏面的小巷,還夾雜着死老鼠的氣味,鮮血順着雨水流了出來,像是一朵血色的花。
殷牧悠一步步朝裏面走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從裏面傳出。
他連忙走了過去,将齊岚扶起:“齊岚!”
齊岚這才發現是殷牧悠,顫抖的握住他的手腕:“去救褚……”
“發生了什麽事?”
“是我錯了,不該單獨約見他。”
齊岚就是害怕殷牧悠不同意,才會出此下策。
他那日就算是約見了褚,他大概率也不會出來的。
可齊岚以教習劍術為誘因,又知曉褚單純,在劍術上一定會有不懂的地方,所以才算好了褚會來顧家後門,他便準備了馬車早早等在那裏。
“我們上了馬車,正當我想把定魂珠給他的時候……卻出了事。景丞仙者……奪走了定魂珠,還帶走了褚。”
他咳出一大灘血來,看樣子受了極嚴重的傷。
這也難怪,本命劍都被自己折斷了,還被人給打傷,他流這麽多血,還沒丢了性命,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殷牧悠的心冷了下來:“他到底想做什麽?”
“護好……堯寒,他在你身邊嗎?”
“他的目标是堯寒?”殷牧悠倒吸一口冷氣,“說清楚!”
“褚由惡靈養出,身上藏着千人的怨氣。景丞要把那些……咳咳,渡給堯寒。”
“他渡給堯寒做什麽?”
“成倍的怨氣加諸在堯寒身上,他是要讓堯寒徹底喪失理智。”
殷牧悠打了個冷顫,想起在墓穴裏看到的幻境。
第一次陷入幻境時看到的根本就是個男子!
因為只是幻覺,他們都沒有在意,只有殷牧悠偶爾想着他說的那個故事,卻忽略了男子本身。他們的長相不一樣,但若使用術法,改頭換面并非難事。
殷牧悠沙啞了嗓音:“白禹,你送他回齊府,然後來存正堂找我。”
齊岚緊抿着唇:“你此去危險萬分,白虎能助你,不必管我。”
殷牧悠揪起他的衣領,眼裏含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說:“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此時不管你,本命劍都折斷了,又受了重傷,留你在此處,你是想去死嗎?”
齊岚啞然,一個字也說不出。
“聽着,別那麽多廢話,白禹和容缇都在齊府,早些送你回去,他們才能早些來找我!”
雨水打濕在齊岚臉上,從淚痣滑落,他的身體都涼透了。
殷牧悠的臉上還隐隐帶着怒氣,齊岚卻明顯感覺到他不是生自己私自帶了褚出來的氣,而是在生他不把自己的命看做是命的氣。
齊岚閉了閉眼:“好。”
他的話音剛落下,殷牧悠便朝着存正堂沖了過去。
天色一片阒黑,烏雲裹着雷電,看樣子十分吓人。
殷牧悠恍惚間感受到了心髒處的涼意,在去之前,害怕堯寒單獨行動有危險,他在堯寒的爪子邊綁了一根紅線,上面是能預測安危的符紙。紅繩斷了,他也會感覺得到,便是現在這樣的感覺。
殷牧悠的腳步加快,嘴唇逐漸泛白。
堯寒有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什麽事情都出來了~化形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