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顧銘回到錄制大廳,個人專訪剛結束。
搬擡道具的工作人員跑飛快,布藝沙發和地毯被撤離鏡頭前,擡上來一套架子鼓和電鋼琴。
“回來啦?”歐笑居然來了,雙手環胸在底下看着。
顧銘點個頭,這情況顯得像他摸魚回來似的。
“周喻助理不難做吧?”歐笑突然問。
“還行。”顧銘說。
“別看周喻那樣,他其實挺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歐笑說,“自己能解決的,就全都自己扛了。”
顧銘沒說話,周喻那撒個尿都巴不得人扶着的,根本和歐笑說的是兩個人。
“我到後臺去,看看有沒要幫忙的。”顧銘說。
歐笑依然抱着胸,靜靜盯着臺上的立式麥克風發愣。
後臺就是條狹窄的小過道,勉強就夠單獨走一人。碰上迎面來的人,得後背緊貼着牆和別人的身子擦過。
給周喻安排的休息室門沒關,圍的全是人。
“啊疼疼疼疼——”是個不認得的聲音在嚎,“二周你輕點兒,本來沒斷的都給你掐斷了。”
“你曉得個鬼。”周喻說,“我幫你把淤血按下去...”
那聲音還在咿呀鬼叫,顧銘走進去一看,是個長挺新鮮的綠毛。
綠毛左手手腕腫起一大塊,周喻将傷腿踩在把鐵椅上,拿着綠毛手腕就要把腫塊往四周按壓。
這麽乍一看,就跟在人傷兵營裏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綠毛撕心裂肺地吼。
綠毛叫得有多凄厲,房裏這一地人就笑得有多大聲。
“別喊,小姑娘都不帶你這麽嬌嫩。”周喻單手擰開蓋子給他塗藥,“抽抽、抽抽什麽啊你...”
周喻話說一半,看見顧銘了,擡頭算打個招呼,再從藥箱裏拉過繃帶給綠毛繞上,“這傻逼出去抽根煙,把手腕給摔了。”
“有路不好好走,學人家玩什麽單手翻牆,你以為自己還十八歲嗎。”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笑。
綠毛還真疼得抽上了,“二周待會兒我咋辦啊?”
周喻将東西清進藥箱裏,瞧了他一眼,“能咋辦,你想拿腳彈嗎?”
“現在把譜子改改?沒那時間啊。”綠毛嚎。
顧銘明白過來了,這綠毛原本是要彈吉他或是電鋼琴的,然而不幸摔殘了。
“待會兒唱什麽?”顧銘問了聲。
“唱《無心》。”周喻将綠毛提溜到一邊兒去了,“回去先睡會兒,車禍第一晚,今晚有你疼的。”
“沒人能替。”眼鏡瞧着綠毛,“咱們天下第一鍵盤手薇薇,全國找不到第二雙手——”
“可閉嘴吧你。”綠毛扶着傷手嚎。
顧銘站着,沒再插過話,事實上他能替,水準不一定比綠毛差。
這情況讓他有些不可言說的心動,這可能是因為确信以後再也不混這行了。
幹脆正好,給過去的偶像當回伴奏,這樣有朝一日狗帶了也不算遺憾。
“顧顧,”周喻都沒等到他開口,“你會彈鋼琴嗎?”
顧銘沒反應過來,屋裏一個樂隊的都驚訝,綠毛更是用種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會一點,彈不好。”顧銘特想知道周喻是怎麽知道的。
“那就你吧,”周喻笑笑,“短時間也找不着合适的了。”
“譜子我看看。”顧銘伸手。
“直接到外邊試試琴吧,必要的話譜子改改也行。”綠毛挺不爽地走到門邊,朝顧銘招個手:“姑姑?”
“诶,過兒。”顧銘挑眉。
周喻彎下去笑好半天,起來指指綠毛,“別欺負人啊,他是我的人。”
“啧。”綠毛掉頭就走了。
周喻還在後頭懶洋洋喊了聲:“加油啊姑姑!”
顧銘沒理,跟着綠毛走了,周喻才悻悻然把手放下來。
“你發掘的新人啊?”曹澤遠看着他,“你現在講話gay裏gay氣。”
“不是,”周喻又開始笑,“他是顧帥。”
“我去!”曹澤遠一臉震驚地拍了拍手,“現在世界這麽小了嗎!”
顧銘拿到譜子的第一秒,直觀感受就是挺簡單。
“這段節奏比較快,我可以幫你改成...”綠毛一臉臭屁地伸過來支鉛筆。
“不用改,就這樣剛好。”顧銘右手拇指按下中央C,聽見聲挺舒服的響音。
這個聲音莫名給他種久違的振奮,顧銘手一揚,落下就是綠毛說要改的部分。
綠毛輕輕吹了聲口哨,掉頭走開了。
顧銘把譜子翻回第一頁,一節節往下看,挺慶幸自己還不至于手生。
錄制大廳場地很緊張,待會兒還有另一場節目要錄,協調小姐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但足夠顧銘用。
第三遍沒出錯以後,顧銘看見周喻一蹦一蹦地從那頭跳了過來。
“改行了啊,”周喻在為他準備的圓椅上坐下,調了調話筒高度,“你現在都不來扶我了。”
顧銘瞧他一眼,周喻換了身藍色西服,領口松松垮垮系了條黃顏色的不知什麽玩意兒,坐那兒看着挺有格調。
“看我幹嘛,接着練呗。”周喻一手抱起了吉他。
“練好了。”顧銘毫不謙虛,“你怎麽知道我會彈琴?”
“看手的形狀猜的。”周喻低頭給吉他調音。
“噢。”顧銘應了聲。
周喻什麽時候特地留意他手了?
錄制大廳的觀衆重新坐滿了,也不記得和剛才的是不是同一批,樂隊的幾個人緊随其後上臺。
“追星追到家了啊你,給自己偶像伴奏。”眼鏡男拍拍顧銘肩膀。
“啊?”顧銘看了眼,才知道這個位置離周喻就幾步。
“二周說你是他粉絲...”眼鏡看看他,“你真粉假粉啊?”
“……”顧銘沒表情,指指自己,“我,激動得面癱。”
眼鏡笑,背上了貝斯,“那咱幾個先試一次?”
“別試了,直接錄吧。”周喻大聲說,“導演說沒時間了。”
導演就坐在臺下,現在面上挺茫然的。
前奏是周喻的,打光也只給了周喻,從這個角度看,周喻側臉有道線條好看的陰影。
“哪個長得帥的沒上過他的床”,這話突然就從腦子裏跑出來了。
很浪蕩嗎?能看出來很浪蕩啊。
“彈錯了沒關系,”開始前周喻按住麥克風,頭轉過來看顧銘,“你彈什麽我唱什麽。”
“我彈《三只小熊》你唱嗎?”顧銘說。
“我唱啊。”周喻笑。
顧銘沒理,嘩啦一聲将譜子翻回第一頁,聽着周喻開始彈前奏。
很浪蕩嗎?這麽看着不像啊。
鍵盤切進去的時候,周喻開口唱歌,節奏剛好。
顧銘已經太久沒到臺上來了,周喻坐在那把高椅上,周喻和高椅一起投下一個纖長的影子。
“你走過的路縱橫千萬道,你唱過的歌詞曲像暗號。
疑心的人羅列證明,無心者坦然回應,是影子住進了身體。”
一首歌唱完的時候,底下觀衆全都喊瘋了。
顧銘一下子心跳特快,一開始他還有那麽些麻木,但這會兒整個身子都像給興奮感點着了。
他他他他上臺了上電視了給個紅遍半邊天的人伴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麽他媽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啊!
感覺二十四年人生突然就圓滿了要不直接死了吧啊啊啊!
顧銘按捺着抓住周喻嚎的沖動,跟樂隊另外三個人都拉過手,他們還問自己要了微信號。
“你是不是真想改行了,”周喻朝他招招手,“要不我把薇薇炒了——”
樂隊三個人都躲在後邊笑,趕上臺的綠毛慘兮兮地嚎。
顧銘沒作聲,邁一步腿都是軟的,認命攙過了周喻遞過來的胳膊。
“不改行了,”顧銘說,“這樣就差不多了。”
人生裏這樣的體驗一次也就夠了,要想往更多的要,如果沒辦法得到,是會心焦得睡不着的。
“不改行,那你一直做我助理?”周喻側過頭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二周:現在我就問你,以身相許敢不敢?